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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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下学年已过去一半，很快迎来中考。班主任在放学时说：“请各位同学通知自己家长于明日下午参加最后一次动员大会。”
然后教室哄闹收拾书包散场声。
范烟桥缓缓将笔盖上盖，收进笔袋，再放回书包。黄亦铮在一旁催促：“快点，今晚剧院有覃家明的戏，晚了没票了。”
“亦铮，我今天不能去剧院，我得回家。”烟桥背起书包，抱歉地说。
亦铮微恼：“不是说好——”
烟桥抬眼看着她，似自嘲：“我需要有人为我参加家长会，回去晚了也会没票的。”
对方虽然还是有些不爽快，但也无法强迫：“好吧，下回咱们看别的。”
荀世美与烟桥同校同年级，动员大会针对整个初三，荀逸柘南下参与一个年度学术研究会，家中只有梁小美一位家长。她必须回家，烟桥心里固执地想，即便又是自己参加，也要试一试才行。
烟桥搭乘公交到离家不远的站台下车，然后缓缓步行。
五月中旬已经渐渐热起来，路旁行人都穿着薄衫，柳条仍维持着春时模样。马路上自行车叮叮作响，烟桥在零星开过的三两辆汽车散出的尾气烟尘里望着小区。
就这样站着到天色渐渐擦黑，荀世书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突然发声：“阿桥？”
“呀——”烟桥渐沉的心思猛地惊醒，拍着胸脯：“哎呀，你要吓死我！”
荀世书觉得好笑：“傻丫头，回家不进门，想学大禹治水？”
那一声“傻丫头”太过温柔，以至于烟桥瞬间便如迷魂般晕头转向。
他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回到家时，烟桥果然听见荀世美在说：“妈，明天下午有家长会，你要去参加哦。”
厨房里，佣人玲姐端来菜汤，梁小美合上书，摘下眼镜，一脸宠溺：“好，我家乖女要升学，妈妈一定去。”
荀世书走进来，梁女士招呼：“回来啦，快来吃饭。”
烟桥缓缓走过去问好：“阿姨好。”
玲姐排布好餐桌，正问：“先生不在家，三副碗筷——”
“阿桥回来了？”梁女士错愕愣住，反映过来时，荀世书已经自厨房里又拿出一副碗筷摆好，招呼其余诸人吃饭：“妈，阿美阿桥，吃饭。”
荀世美一脸得意：“你回来干嘛？”
众人入桌，烟桥轻声说：“我……我有本书落在家里，拿了就走。”
她转身上楼。
身后梁小美叫她：“阿桥，先吃饭啊。”
荀世美埋怨：“妈，你叫她干嘛！”声音又提高几分贝，“说是回来拿东西，不知道有什么企图，别出了家贼都不——”
“够了。”
烟桥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走过楼道推开房门。屋子已经变了模样，大半堆积的都是荀小姐的私人物品。她不想又作笑柄，在杂物中翻出一本童话书，捧在怀里，准备下楼告别。
荀世书在门口看着烟桥翻东找西，似没有目标，却又不甘心一般。最终在角落里翻出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如获珍宝。
她起身回头时看见他倚在门上笑。
荀世书于本市重点高中读二年级，青春洋溢的男孩，有着最无法抵挡的朝气。他很好的遗传了梁小美的眼睛和鼻子，浓眉薄唇，笑起来又像太阳。后来烟桥才知道，因为他在自己最无法忍受的时候总是如日头温暖自己。
他说：“阿美她是被宠坏了。”
“对，她是被宠坏了，你们总是为她找理由，她完全不必承担。”
荀世书转换话题：“你绝不会因为一本《小王子》回来，说吧。”
“明日下午，家长会。”
他刚才在门外也听见妹妹问及母亲，而母亲已经答应。荀世书看着烟桥，摸了摸她的额发：“傻丫头，妈妈是她的。但是，哥哥永远会是你的。明天我为你去参加。”
烟桥不信：“真的？”
“真的。”他笑，“何时骗过你？”
荀世书示意她下楼吃晚餐，她摇摇头：“不了，我回学校，亦铮说为我带了卷筒粉。”
“那也行，我送你。”
“好。”
下楼与梁小美告别，二人一同出门，缓缓行走在路边。铺面都已打开霓虹，耀眼迷人。老人在路边谈笑散步，年轻人热恋中如胶似漆。烟桥说：“哥，谢谢你。”
“你和阿美都是我关心的人，你们俩谁受伤，我都难受。”
她很难得笑：“你关心阿美是义务，你不必太关心我的。”
霓虹五彩打在烟桥脸上，笑起来眼睛都熠熠生辉。他刮她鼻子：“笑起来多好看。答应哥哥，不开心就笑着面对。”
“好。”
不远已是车站，她小跑过去，向荀世书挥手：“哥，明天见。”
他点点头，挥手作别。
公交车抵达学校时，司机叫了她好几声才醒。烟桥艰难睁眼，空荡荡的车厢只余我与司机。我抓起书包下车，不停致歉。司机人好，叮嘱我：“小姑娘一个人，夜里多小心。”
烟桥应了一声，赶紧下车，直奔宿舍。
宿舍里黄亦铮一边喝着皮蛋瘦肉粥，一手捧着《姜夔词集》。烟桥推开门时，亦铮回过头，问她：“怎么样？”
“嗯，尘埃落定，明天不用在众家长当中饱受熬煎。”
亦铮说：“呸，回回都第一，你还熬煎？我才熬煎！”
烟桥放下书包，倒水跑脚。亦铮还在说：“呐，卷筒粉给你放桌上了，待会记得吃。”
“好。”
“上周有位太太来我家打牌，说是弄到了《一笑千金》的电影票，你去不去？”
烟桥正端好水放在床边，舒爽地享受：“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去不去？”
正是家长动员大会的时间，学生偷闲，烟桥点头：“去！”
“那可说好了，不许再放我鸽子。”
烟桥端着卷筒粉慢慢吃，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白天全是主修课程，烟桥听课如走马观花，亦铮抄笔记与历年真题手酸，恨恨地看着她：“命运不公平，为何你不听课也能得优异？”
烟桥很无辜，淡淡然：“辅助线知识二年级时已经练习过，如今老调重弹而已。”
你看命运何其公平，若想得到，总需要付出的。
她在桌上看书，等待亦铮昨晚功课，然后出发去影院。
烟桥永远都记得这一天，日头很好，明明与往常一样的天色，却觉得哪里有不同。
那是本埠最大的影院，门口花红柳绿的海报似张牙舞爪，正门上遒劲有力的行草“观天剧院”。
人来人往的影院门口，亦铮环顾着，似乎寻找什么。忽然，她看见一人，然后笑着大喊：“嘿！小枫哥！”
那是范烟桥第一次遇见言小枫。
高高瘦瘦的人立在水泥柱边，浅蓝色衬衣领露出如“一”字的锁骨，很健康的小麦肤色，戴着黑框眼镜。他双手插在裤袋，笑得那样漫不经心。
他缓缓走过来：“电影还有一刻钟开场，我们去候场区坐坐？”
亦铮点头，烟桥尾随其后。
言小枫看见了她。问亦铮：“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哈，我竟忘了。”亦铮致歉，“这位是我舍友，如今是同学。”
烟桥赶紧打招呼：“你好，我姓范，范烟桥。”
他伸出手：“我姓言，言小枫。”
不可否认，言小枫有一双很细腻的手，比一些女性的肌肤还好。手指处有茧，后来她才知道，此人爱好运动，常年锻炼，所以有茧。
亦铮同烟桥在候场区寻了位置坐下，言小枫不知去了何处，过了一会儿，这人如变魔术般拿出两杯卡布奇诺。
亦铮笑着道谢拿过一杯，他将另一杯递过去给烟桥。
“多谢。”烟桥低头慢饮。
言小枫在一旁坐下，亦铮性格活泼，话也多，在一旁喋喋不休。烟桥则是捧着咖啡，小口慢啜，不时以目光示意，点头回应。
电影散场时已是华灯初上，亦铮大呼饿了，三人找了一家西餐厅吃晚饭。
吃到一半时，亦铮被家中来电叫走。临走时亦铮还叮嘱：“小枫哥，帮我送送阿桥。”
然后拎包匆匆走人。
饭桌上只剩一男一女，言小枫叉一块牛肉：“听亦铮说，你功课不错。”
烟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自嘲：“无论听谁说，我也唯有功课不错。”
“已是不容易，多少人入学上课，都不及你。”
她摇摇头，却不再反驳。又问：“听口音，言先生是南方人？”
“嗯，我家在东岛，现于穗城求学。”
“来津城玩？”
“走亲访友，不日回南方。”
原来只是路过，只是过客啊。烟桥想。
这家餐馆位置不错，在津城的老街上，一排排路灯还能令人回想起民国时的一些旧建筑。烟桥隔着玻璃窗往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觉自己喜欢看时间流逝，事物变迁。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如这个时代。
眼前的人却是缓缓的，端咖啡，看电影，用餐，说话。如博物馆里的文物，朴实而温润。
言小枫不疾不徐，烟桥有一瞬间失神。
烟桥看着窗外，说：“你知道吗？我在嘉应出生，其实，也是南方的人。”然后缓缓地浅吟着南方的调：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
夜色里，他被那双寒星般耀眼双眸镇住，合着这包含情愫的乡音，吟唱：“我偷偷看，偷偷望，他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