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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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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相逢
8月18日
今天觉得有点挫败。
为了今天我做了很多工作,我特地回家查了查发心课本和人格心理学。衣服穿得很正经,我还特地在上班来的路上买了包大白兔的奶糖,可我还是挫败了。因为这孩子根本就不理我。
我就不该信李泉那个人本主义流派的混蛋。他纯粹就是想看我吃瘪才让我自己去的,还表现一直稳定,他们什么时候对来访者有过期待?是人,活着,能交流就行是他们的唯一准则!
我上当了。
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瘪,今天下午我坐在那孩子对面两人干坐了2小时。这俩小时待得我,比大二的时候在咨询室见到系主任还他妈的坐立难安。为什么总要给我这种不能释怀的情绪体验?
我这讨好的意愿也没达成,送他出去之后回来收拾东西,看着桌边给他放的糖还在那儿。
不过这更挑起我对这孩子的兴趣了。没事儿,姚野,这算什么。下回大白兔还买,我就不信他老是绷着不吃。
江城打扮的很得体,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趁着和孟明伟查房的功夫儿仔细回想了一下接下来的流程,恩,没什么,会很完美。然后把查房记录扔给对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因为这会儿正是查房期间,办公室除了他也就没有别人。想了想还是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首饰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儿泛着银光的戒指,江城取出了其中的一个,伸手就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整了整需要的病例,拿着档案就往小院儿走。
最近姚野觉得自己的房间变冷清了。
细想下来,其实之前也算不上热闹的,他受不了李会如每次拉着他跟他鼓捣着什么音乐疗法、每次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觉得脑子疼,到最后他被李会如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威胁到如果再去让他参加那种东西他就绝食自杀,李会如这才消停一点儿。然后再琢磨另一种不同的方案来试图调整他。
他能理解李会如的好心,他知道这是他作为一个曾经的同窗外加好友能做出的最佳解决办法,但是他能做到的也就仅此而已了。还能怎么样呢?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仿佛是在昨天一样,他还是那个站在主任旁边的,作为主任最为亲信、信任的年轻医生,就连举手投足中都透着前途无限,他被带着来揭开医院最不愿面对的黑暗,像一个披荆斩棘的战士。而今,命运把他掉换了方向,那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限的医生现在变成了这个他曾经对抗的,这个医院压抑、绝望的一部分。
你抱怨、你震惊、难以置信,是因为什么变成的这样?你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在一个又一个像是用粗盐腌着心尖儿上的肉的日子里,在那种难熬的日子里用自残的方式证明着自己依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证明着你虽然在艰难的挣扎着,但是却还是存在的。你用带着血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里,那就往那条最亮的道路上走,可是最终却悲哀的发现,你就是在这种竭力反复证明自己的时候,早就一步又一步的被陷在最深处了。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挑水,劈柴,周游世界,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多么难熬啊。
当过着的每一天每一夜都变成了重复着昨天前天的日子,在这种无限制的循环往复里我要做什么才能和昨天不一样?
姚野看着从窗户上透到床上的月光,想着之前纪仲仁说过的话,心理一遍一遍建立着各种幻想,然后被一遍又一遍的打破,他觉得他好像又要回到之前的日子里了。那些让他现在只要回忆起来就忍不住的干呕的日子。
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为什么。。。。。如果我的爱恨我的喜怒变得一文不值,我的所作所为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我下一步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才会觉得我像我,我是我。。。。
我他妈的一定是疯了。
“姚野啊姚野,你自己终于承认自己废了。”
江诚推开门的时候,姚野正在低头穿着袜子,听到门响,姚野也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在穿完一只之后才抬头看想着是不是护士开始来送中午要吃的药了,这一抬头,就怔住了。
江诚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姚野,略微的一笑,将手中的病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蹲下身子,接过姚野手中的袜子,开始替他穿上。
刚碰到姚野的脚,姚野像回过神似的一挣,就被江诚用更大的力气制住,但姚野没停下反抗,直接把脚抬起来,并从江诚手中拿回袜子,才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
“谢谢,我自己来。”
看着姚野穿完袜子之后就坐在床边,江诚便搬了把椅子在离姚野一尺的地方坐下,并将之前的病例摊在膝盖上略微整理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对着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姚野一笑。
“师兄,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江诚。”
如果现在姚野能选择,现在一定会用自己能到达的极限去找到李会如:你在哪儿?快来吧,做疗法!任何疗法!任何理论实践能够可行的办法。我愿意音乐疗法,弄那些一屋子神经病听了之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狗一样死嚎而自己听了就只想打瞌睡的治愈系音乐;吃药也行,吃了那些药凌晨就被不会就算看见袜子鞋带都想把他们系到一起一直到能系成一根能上吊的绳子,然后把自己套进去;强化训练也好,怎么都行,电击、暴露,什么都好,什么都好,我都愿意尝试,我都愿意去试。老天呐,求求你,我求求你。李会如、主任、护士长。快来吧,怎样都好,什么都好。只要。。。。只要,只要别让现在的自己被江诚看到。
什么能如愿呢?到了现在,你连自己都不能面对,你还能期待什么呢?
可即使是这么想,话到嘴边还是一句
“记得,都这么多年了,江诚。”
江诚一直都没扯下嘴角的笑,他低头在诊疗单上沙沙地写下‘姚野’两个字,然后继续抬头看着姚野。
“对,我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每天早上要那么早起床,每天一睁眼就生不如死的感觉。”
“这个简直就是上古的难题,英雄汉都会栽在起床气上面。”
“说到睡觉,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师哥。可我给自己解不了,你能帮我分析分析吗?”
“。。。。你说”
“梦里我还是小学的样子,我好像是在庙会里,因为四周都挂着大红的灯笼,是白天,但天气是阴的,阴的跟晚上是似的,所以就是大白天的灯笼都亮着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好,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人还是和人一起来的,反正我是一个人在庙会里逛的,四周都是人,有甜甜蜜蜜的情侣,有一家三口,好像就我一个人是孤单的,我漫无目的的逛着,又像是找人,又像是在找东西。我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那糖葫芦个头又大又好,我就特别想买一个,但是我找了半天,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我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去买那些糖葫芦,插在墩子上的糖葫芦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剩下一串儿了,我想着既然没有钱,我就走吧,可是越看,我就觉得那串糖葫芦越好。他们好像都不会买东西,剩下的那串糖葫芦是最好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着急的哭了,但是没人理我,他们还是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没人理我。”这么说着,江诚也没把目光从姚野的脸上移开。
“然后我就醒了,师兄,您能帮我分析分析么。”
“。。。。你最近有什么一直挺烦心的事么?”
“烦心?好像是没有什么,哦,是有一件,不过准确来说应该说是无聊。最近纪仲仁他们要在我那儿过来要住一段时间,就是因为他们中心要和我们医院搞什么项目,他住的那儿那里离医院太远,所以就先搬到我那里了,昨天师兄应该和他见过面了吧。”江城像在杂草堆里慢慢等着入网的羔羊一样,充满了耐心。
“昨天见过了,你们大学不是同寝?哪怕过了几年,生活习惯不是也应该差不了多少?”
我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啊。
“我和他没什么,小鹿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人,我们还玩的很好,就是和我合租的一个朋友,他跟黑皮有点儿不对付。”
以江诚现在,哪里还需要和人合租。说合租的应该是很客气的说法了,说话听音儿,锣鼓听声儿。聪明如姚野,听到这里再看着江城左手上的戒指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呢。
“。。。这应该是占有欲过强闹得,你要多和双方之间沟通沟通。纪仲仁也不会是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怪不得你会觉得闹心。”
还闹心,我他妈现在都快烧心了。江城有点失望,像是好不容易已经下嘴咬着羊皮了,可还是让羊挣脱跑了,叨回了一撮羊毛,回味回味满嘴的羊膻味儿,可是什么都没吃着。
“现在我就有一种媳妇儿和老娘两者必须要舍一样的感觉啊,特别两难,果然这种事情谁都能旁观者清,但只要是身处其中就凭他是诸葛亮也不能忠孝两全了。”
“。。。。你果然是已经长大了”
“对啊,就是长大了。谁能总是当个小孩子呢,就算自己把自己一直当个小孩子到最后就会栽一个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跟头,然后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能依靠,什么能老是任自己依靠呢,是吧,师兄。这可是我当初毕业论文研究的主题呢。”
姚野自动就闭上了嘴开始开始接着低头,屋子里就能听到江城在纸上沙沙写字的声音,尴尬就跟屋子里随处漂浮的尘土一样,你看不见,但你知道随处存在。
直到这次是真的护士来送药,江城才起身“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师兄,我明天再来。”说完,也根本就没整理什么东西,反正他手里的病历单就从来都没放下过,和护士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直接走了。
“叫你们科室李会如过来。”
“你说什么?”正在配药的护士一时间没听清姚野说什么。
“我说叫你们科室的李会如过来!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