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三世一生》覃姒

83、第 83 章

　　周则焕的眼睛很深邃，当他温柔地注视我时，仿佛这天地间他就只能看到我一人。古代男子的婚姻观念都十分封建，但这三年过去，我也确实看到了周则焕对我的关怀与敬重。如今日月神教也发展壮大，他虽被我要求着派两个人去督查，却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达给我，并不曾用那块黑木令；且他有什么看法，也定会与我商讨，这一点也是难能可贵的。
　　兀自想着，前头便是崇政殿了。
　　崇政殿算是历代皇上的外书房，平日召见大臣、批改奏章都是在这里，所以后宫嫔妃不得入内，倒是皇后可以进入。但我对前朝政事并不感兴趣，平日也没个什么重要的事情，倒是不常来。
　　大殿内布置得十分华丽，御案后头更是有一壁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册，散发着一股子墨香。皇上见我看得有趣，笑道：“可是看上哪本子书了？朕让李德全给你抬张贵妃榻来。朕在一旁批奏章，你便在旁边看书如何？”李德全连忙指挥着小太监抬来了一张贵妃榻。
　　我走上前看了看书架上的书，摇头道：“这些书臣妾看了都是些治国之策，臣妾怕是没翻两页便睡着了。”皇上哑然失笑，上前揽着我走到书架尽头，抽出了一本书。我看了一眼，惊讶道：“《山海经》？”皇上笑道：“这可是父皇送给朕的，你看完了便给晫儿带去。”瞧，他便是这般会说话，知道晫儿是我的心头宝，便这般献宝来了。
　　一时间，我与皇上看书的看书，批奏章的批奏章，虽然都不说话，但气氛却十分甜蜜。只我近来睡得不好，看着看着也就困了，一时没拿稳，那书便滚落在地上。
　　皇上抬头看我似乎睡着了，便停了笔，走到我身边将我抱了起来。我也并未睡实，眯着眼看仿佛便是他，且闻着身上有一股子龙涎香的味道，我便未再睁眼。
　　刘真是伺候皇上笔墨的小太监，见皇上将皇后抱进了后头的卧房，便大着胆子问道：“皇上，可要奴才喊夏翠姐姐进来伺候？”却被皇上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不敢进去，只站在外头等着。
　　待我醒了，便看见头上明黄的纱帐。愣了一下，我才渐渐恢复了清明，才意识到，这里应是崇政殿，身下躺着的，便是龙床了。刚想起身，突然觉得头皮一痛，原来是压到头发了，我顺手摸了摸，首饰头面都去得很干净，甚至连前面编起的发辫都被拆了；还有我身上的衣裳也放在前头的桌子上，并没有叠起来，我便更确定这定是皇上的手笔。
　　我从来都是独自穿衣裳，但头发却一直都得让锦绣替我梳，只得拿了发带暂时系一下。
　　我出去时，皇上还在批奏章。我曾经听过一句话：男人认真的时候是最帅的，现在看来绝非妄言。我轻轻地走过去在贵妃榻上坐了他都没有察觉。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了笔，抬头便看见我瞧着他。看我看得痴了，才笑道：“琬妹，朕可生得俊俏？”完了挥手让那小太监下去了。我懒懒一笑道：“自然是俊俏的，否则臣妾当初也不会那般轻巧地答应嫁给皇上了。”皇上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走过来笑道：“我可伤了心了，平日把琬妹你捧在手里，却不成想，你是看了我的外貌啊。”说着就要过来捏我的脸。
　　我也不甘示弱，挡着不让他得逞，闹得累了才停下。我趴在他怀里，微眯着眼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他则惬意地捏了一缕我的头发把玩着，忽道：“琬妹，平日无人，你便叫我五郎好了。原想着你嫁了我时就让你改口，只那时我本来也用心不纯，如此倒显得我轻浮了？原本还没细算，再一看，竟三年过去了，只待你明白我的真心！”我愣了一下，才小声道：“五郎。”他紧了紧环在我腰间的手，郑重道：“琬妹，吾心悦汝！”
　　我的脸有些发烧，不想他看了笑话，便依在他肩上不肯起来，心里也感动，眼前也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急忙眨了眨眼。他摩挲着我的手背，间或在我额上吻一下。
　　午时也很快到了，夏翠刚进来问了午膳，晫儿便来了。只他并没有像是在我宫里那般冲进来，而是绷着小脸儿十分严肃地走进来，又规矩地请安。我被他一脸小大人样儿给逗笑了，招了招手问了他今日如何。晫儿奶声奶气地答了，又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的父皇，只想着让父皇多夸夸他。正好，皇上把那本《山海经》给了他，晫儿如获至宝，虽然还认不全上头的字，还是奶声奶气地读了一小段，倒是让皇上侧目，又给了他儿时用过的白玉镇纸，晫儿欢喜地脸都红了。
　　也不知为什么，皇上来看晫儿的次数也很多，晫儿却特别害羞，又盼着皇上能夸几句，平日的调皮劲儿也不知哪去了。我心中有些吃味儿，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这个小没良心的。
　　皇上倒是喜欢晫儿，也不讲究“抱孙不抱子”，伸手把晫儿抱起来颠了颠，笑着对我道：“晫儿颠着又沉了些，还是你教养的好。嘉仪现下还病歪歪的，若不是你那儿小子太多，我倒想着你去养一养。”
　　我心下不喜，这宁容华也没少找过我，说了多少次这孩子小，身子经不住补，只慢慢调养才行，却没什么用，照样让太医熬着药吃。且我也没心思给别的女人养孩子，只叹了几句。
　　皇上也不在意，又仔细看了看晫儿，故意道：“这小子可真是你生的，也只有鼻子像了我，其它真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得意地斜睨了他一眼，俯身亲了亲晫儿的小胖脸儿道：“乖晫儿，可真争气！日后也是一个美男子呢！”皇上看我这般，笑得直打跌，晫儿见他高兴，也拍手笑了起来，大殿里一时和乐融融。
　　说笑着，午膳也摆好了。
　　我让下头的人做了一套晫儿专门用的餐具，小小巧巧，也没有棱角，晫儿抓着顺手，自然对吃饭的兴趣很大。皇上看他小小的，又卖力地自己去吃饭、夹菜，觉得好玩，又亲手夹了一道红烧狮子头给晫儿。我连忙道：“皇上，晫儿可吃不了这许多。”见他挑起了眉，才改口道：“五郎！”
　　皇上笑道：“可不是单给晫儿的。”说着又利索的将那肉丸分成四瓣，晫儿虽然随了皇上喜欢吃肉，到底年岁小，对着比自己的拳头都要大一圈儿的肉丸子发愁，听了话也笑道：“父皇和母后都吃，晫儿小，只能吃一瓣！”皇上赞了一番晫儿有孝心的话，边在我碗中放了两瓣肉丸道：“我总发愁你只用些素的，不沾荤辛，日后那几个小子有你操心的，身子顶不住，如何？你也打量着我不在，旁的人也不敢进言，这才几个月？仿佛又瘦了些！”我对他的关心很受用，肉食也多用了些，只到底也习惯了往日的食量，胃便有些难受了。
　　用了午膳，便要哄着晫儿歇午觉。这孩子自小聪慧，也很少让我操心，但总是不喜欢歇午觉，有时候闹得我都恨不得点了他的睡穴，少不得得耐心哄着。只晫儿这次倒是乖觉，想着在他父皇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只拉着我走了走就开口要睡午觉。我小声笑骂道：“你这小子，偏在你父皇这装乖，往常就知道闹你母后。”晫儿忙看了眼不远处的皇上，小声急道：“母后不说！母后不说！晫儿以后肯定乖乖歇午觉！”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带着他来到偏殿。
　　天气一热起来，蚊虫便多了，且我怕给别人钻了空子，也不曾给晫儿用些香料，只拿了天山冰蚕丝做的纱帐给他用。偏殿一应事物俱全，只如今换了个地方，我也担心晫儿认床，睡不好，便只得脱了鞋侧躺在他身边，又拉好了罗帐。
　　“母后，晫儿的肚子还是有些胀胀的。”晫儿小声道。我连忙给他轻轻揉了起来，又说道：“以后若是觉得肚子饱了，哪怕是没有吃完，都不要再吃了，懂么？也就是你这小馋猫，今日看着有许多你没吃过的，便贪了嘴！”晫儿被说中了心思，便嘻嘻地笑了起来。我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道：“好了，闭上眼睛吧，一会子又该走了困。”
　　好容易哄得晫儿睡着，我才轻轻悄悄地下了床去，又嘱咐了芳芷、碧丝等人一番才出得偏殿。再进了正殿一看，皇上也没有休息，正拿着奏章看。我故意重重走了几步，才问道：“五郎，怎的不去歇午觉？”
　　他抬起头笑着招呼我过去，把我拽进他怀里指着他手里的奏章道：“你看看这个。”我看了看，却是弹劾金云鹤的折子，笑道：“不敬尊上也就罢了，怎地连强抢民女的事儿都写上了？”他嗤笑一声，将这本奏折随意往桌上一扔，又指了指右边放着的一叠奏折道：“那些都是。”那一叠都比得上他今日批好的折子了。我随手拿了一本，内容都大同小异，他听到我笑，才摇头道：“遥飞这小子半点也不着急的，就打量着我不与他一般见识！”末了，却哼了一声。
　　我有些疑惑，自那金云鹤来了，太后、皇上的语气都是极亲近的，只到底皇上还是有一丝不满在里头，这般想着，我便也问了。他把玩着我的手指，也并没有想着瞒我。
　　原来，这金云鹤自小做了他的伴读，两人感情深厚。要说这金云鹤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原是独子，却五岁失恃，继母自生了一对儿女后便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在宫中伴读，又得先皇、太后看中，怕也是活不下去。
　　我瞪大了眼，问道：“如此，淑妃并不是金将军的亲妹子了？”皇上倒没想到我不知晓此事，有些诧异：“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想了想便恍然道：“怕是你母亲并没有告知你，或是不知晓呢！”我点点头，又问道：“那金将军如何还护着淑妃两个？若是我，定早早儿地分出去呢。”
　　皇上叹道：“还不是文昌侯，直到最后都不允许遥飞分出去。当时遥飞可不是这般无礼，即使上了战场回来，通身的气场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当时遥飞有个契弟，性子极好。。。”
　　金云鹤的故事也很老套，便是当时还不是将军的金云鹤不满继母给他说的亲事，且认准了那契弟，却没有把人护好，被那继母暗害了去。待金云鹤出征回来，连那人的遗体都没见到，自然火冒三丈。当时闹得太大，连先皇都惊动了，只在先皇看来，金云鹤未免也有些过火，便下了旨好一顿申饬。后来金云鹤以惊人的战绩成了镇北将军，随后继母染了恶疾，如今病歪歪的下不来床，金云鹤与弟妹的关系也不冷不热。
　　说了许多，他更是一阵唏嘘，想来是很少这般回忆，便有诸多感慨。这般聊着天，我们两人的关系似乎也更近了些。晫儿醒了，我们又一起教了他识字、写字，似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幸福地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