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三世一生》覃姒

67、第 67 章

　　转眼到了冬月，天将亮，就飘起了些许雪珠儿，贤妃隔着窗子看了看，近身伺候的灵芝乖觉，温声劝了贤妃离了窗子，便连忙将窗子关严实。贤妃看到前头栽着的梅花，难得起了出门的心思。如今天气渐冷，皇后便让宫妃每隔三日前去请安，贤妃趁着皇后的东风也睡了些好觉，脸上也多了几分水润。
　　弄月给贤妃通着头，后头一众宫女捧着熏炉、铜盆等物，却并没有一丝声响。吟风进来请安道：“娘娘，早膳摆好了。”贤妃应了一声，又看向窗外叹道：“这个时日，玲珑阁的腊梅也不知开了没有。”弄月笑道：“娘娘若是想去看，奴婢便和弄月几个收拾收拾，待午后雪停了，娘娘再去。”
　　哪知贤妃醒了午觉，外头的雪愈发的大了。正叹息着，却见弄月进来禀报道：“娘娘，华音殿的贾婉仪来了。”贤妃心里讶异，倒是让元春进来了。
　　元春低眉顺目地行了礼，嗓音柔和，颇有些公府小姐的高贵气质。她身后跟着的抱琴手里捧着一个食盒，元春温婉道：“嫔妾今日无事，在屋子里也闲不住，忽而看到院子里头几株梅花开了，摘了些花儿做了些梅花酥。嫔妾听闻娘娘素来爱梅，便想着娘娘若是不嫌弃，便也尝尝嫔妾的手艺。”抱琴上前将食盒交给了弄月。
　　贤妃看着拿出来的糕点，称赞道：“这梅花酥素来难做，光是看形状本宫便知道你是个心灵手巧的。”说着又含笑捻起一块吃了，连连称赞，又让灵芝碰了些赏赐来。元春笑道：“娘娘喜欢是嫔妾天大的福分，哪里还敢贪图赏不赏的。”贤妃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哪里这般见外，快收着！”元春才收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不经意道：“你这糕点形状精致，入口香甜，怕是皇后娘娘也赞不绝口吧。”元春听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才苦笑道：“如今皇后娘娘忙于照顾大皇子，哪里能分神给嫔妾呢。。。”又幽幽的叹了口气。贤妃看了一眼表情暗淡的元春，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开口劝道：“哪里就是那般了，你与那位是嫡亲的姐妹，便是什么话都说得，你这般，可是多想了。”元春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低声道：“姐姐哪里知道此中的缘故？娘娘素来与妹妹不亲近，怕是没有这层关系，妹妹连入了潜邸都不成的。”
　　元春说着，偷偷瞥了一眼贤妃，见她并无不渝之色，才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姐姐见笑了，又平白听了这些旁的事。也不知怎地，妹妹见到姐姐便总想着亲近些。”贤妃温婉地笑了，拍了拍元春的手道：“咱们都是自家的姐妹，哪里需要那些子客气？你若是平日无事，也多到姐姐这坐坐，人多了，也热闹些。”
　　两人倒是投机，元春又在贤妃处用了晚膳才回了寝宫。
　　我平日里忙着各种帐册、魔教事务，又得照顾晫儿，倒是疏忽了后宫众女，不过日子平静，又得皇上喜爱敬重，让我也放松了许多，却没想到第二日玲贵人却来拜见我。
　　玲贵人自从遇了一劫后便被皇上忘到了脑后，哪怕是晋了位分，院中伺候的可不是一些看人下菜碟的东西？吃穿用度也没有一个贵人该有的待遇。只玲贵人却不急不躁，每日都定时去拜见太后，日子久了，太后感其品性，自然愿意多给她些体面。宫中也有不少说酸话的，可到底也没见玲贵人着急忙慌儿地往皇上身边凑，便也歇了挑剔的心思，见面说话也带着三分笑。
　　我并没有因着那件事对她有着歉疚，只是觉得她比旁人命途多舛些罢了，遂也只淡淡地叫了起。玲贵人也并不恼，唇边亦带着清浅的笑，亲手捧过大丫头手里的东西呈上来，又解释道：“嫔妾感念娘娘昔日恩德，只到底看着娘娘日理万机，不敢前来。如今年关将近，嫔妾私心想着娘娘亦得了清闲，便厚颜前来，还望娘娘恕罪。”
　　采织接过来，见没问题方递给我。我略看了看，里头整整齐齐叠了几件孩童用的肚兜并着帽子、小鞋子等，针脚也细密，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怕是绣了四五个月。我又递给采织，才对她点头道：“难为你有心。”又让锦绣拿了赏赐过来。
　　玲贵人笑道：“嫔妾笨手笨脚，倒是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了。只赏赐嫔妾确实是当不起。若是没有娘娘当年一句话，嫔妾哪里能坐在这里？”我示意她接过去，才道：“当年本宫也不过是一句话，你不必如此。”
　　玲贵人唇边的笑意不减，双眸倒是稍显沧桑，又跪下来冲我磕了三个头，才慢慢道：“嫔妾虽粗鄙，到底也知道些‘知恩图报’的道理。嫔妾亦知娘娘与皇上情深，可是，娘娘可曾听过‘独木难支’的说法？”
　　我冷笑道：“玲贵人倒是会为本宫着想。”玲贵人伏在地上，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倒像是和家人唠家常：“嫔妾并无贪恋皇上的想法，还望娘娘明鉴。”顿了顿又道：“娘娘怕是不知，嫔妾在潜邸时生了场病，身子也彻底的毁了。父兄人微言轻，哪里能帮衬着嫔妾？何况父兄的身家性命全系在嫔妾一人身上，嫔妾怎会假意欺骗娘娘？”
　　我并没有立时回话，茶杯里氤氲的雾气散在空中。玲贵人一动不动，半晌，才听到瓷器清脆的响声，又听我道：“你若真的聪明，便也看出宁容华也与你有同样的心思。”玲贵人道：“嫔妾知道，只是，娘娘没看出嫔妾的优势来？”
　　偏殿悄无声息，放在一旁的银丝碳的噼啪声也显得大了。玲贵人死了一次，自然将什么都看开了，虽然腿已经麻木，跪伏的姿势依旧十分标准。良久，才听到一声低笑：“女人心，海底针。”玲贵人淡然道：“娘娘，宁容华的心，大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倒是能感受到她的决绝，这个女人，远比看上去的要聪明。我故意晾了她一阵，才让她起来。虽然偏殿各处铺满了毛毯，玲贵人却在起来时依旧踉跄了一下，本来苍白的脸色更是有了青色，额头上更是出了些虚汗。我摆摆手道：“行了，本宫也累了。你若无事，便跪安吧。”
　　玲贵人却道：“嫔妾有事想禀报娘娘。”见我挑眉看她，又说道：“嫔妾昨儿从永安宫出来后，看到贾婉仪去了贤妃娘娘处。嫔妾后来使人打听了，说是到了酉时才出来。”再看了看我的脸色，知道我不耐烦了，玲贵人便也识趣地退下了。
　　窗外，雪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