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徼短篇》王茩

36、第三十六话 取和娶的区别

　　他35岁，她17岁。认识的时候她还在读高中。
　　他早在12年前就大本毕业了。成了中学的数学教师。结过婚又离婚了，没有孩子。
　　慢慢地，她知道了有关他的一切，父母早亡，在姑姑家长大，吃尽了苦头。
　　她瞬间变得柔软，她说，我要把所有的爱给你。
　　她一定是有上帝情节，想要拯救眼前这个脆弱的人儿。
　　他也感动到不行，说着山盟海誓。
　　你把我从深渊里解救出了来了。他总是这么对她说。
　　他性子很细腻，可能是家庭变故引起的，他天生带了一份脆弱和敏感，说话的时候也细声细气。他不喜欢做决定，什么都由着她。他把她当孩子一样宠溺着。甚至为她一句不经意的气话流过不少眼泪。
　　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会失掉一段婚姻呢！
　　学校里到处都是有关他们的风言风语。
　　她智力一般，考上了四川的一所职业学院。她听语文老师说过，在四川，花2块钱就买一堆水果，米饭好吃，水清甜，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他说，要不我辞职和你一起走吧。
　　她拒绝了，她更想一个人去看看新世界。
　　现在他们异地了，晚上去过图书馆回到宿舍，她就赶紧洗澡，只为了在熄灯断电之前多和他聊会儿□□。他总是喜欢发消息给她，告诉她：我会取你。
　　她就坏笑，然后回一个冒热气的屎的表情。明明就是“娶”字，你学习那么好怎么会写错。记住了啊，是“娶”不是“取”。
　　距离可能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浓烈的时期早已过去。
　　她开始觉的学校里打篮球的男孩子好帅，社团里的学长对她的照顾可能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而面前这个从几百公里之外赶来看她的他却是那么老气横秋。
　　他还是那么感性，总是在聊天的结尾说一句，我爱你。
　　她已经很久不说这三个字了。甚至连“我想你”也慢慢不想说出口。就像爬上了5000米的高山，疲累不已，不想说，也不愿说。
　　他觉察到了她的变化，但是语气依然温柔。每次在谈话结束的时候都要提醒她，你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当然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然后说，我累了，熄灯了。明天再说吧。
　　她有时候也会问一句，要是我抛弃你了，你会不会生气？
　　他那头沉默一会儿，然后发来一句话，咱们命里注定在一起，分不开。要是你真想跑，我就把你埋在我的小溪边。然后……我也会和你一起的。我要取你。
　　每次都打这个“取”字，我真的生气了！她越来越害怕这个“取”字。这个错别字好像他安静不动声色的脸。
　　就这样，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到了毕业的时候。
　　他说要来找她。她不希望看到他。她开始害怕。决定逃离。
　　她说，你不要来找我了，你比我大18岁，又离过婚，我父母不同意。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父母不是喜欢我吗？他们会同意的，我有信心。
　　他来到学校，在宿舍门口等她，她像看见了瘟疫，躲着不出去。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她不敢接，索性干脆关掉了手机。
　　白天，他就站在宿舍大门口，耳朵里插着耳机。
　　到了晚上，他就站到宿舍熄灯。她躲在宿舍的阳台护栏后面，悄悄看向他。
　　夜是那样深沉，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站在那里。应该是被学校巡逻的保安“请”走了吧？
　　他在宿舍门口站了整整一个星期。室友说，要不你去见他一面？说清楚就好了。你总不能一直在宿舍里吧？
　　她从2楼下来，走到宿舍大门前，隔着玻璃门，他转身就看到了她。
　　他什么也没说，示意她出去。她摇摇头，用手指指远处，希望他能走。
　　他还是那张安静的脸。简单的笑了笑，于是让要进宿舍的一个女孩子把一个小包裹递交进来。然后他站在那里，望向她，眼泪泛滥。她站在里面，拿着他给的小盒子，不知所措。有一瞬间，她想冲出去告诉他：咱们和好吧。但是踌躇了1分钟，她还是狠下心不迈出那一步。
　　他做出一个拥抱她的样子，然后就走了，满脸泪水，消瘦的身影有点踉跄。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用红绳捆好的两小撮头发，中间还掺杂着几根灰白的发丝。
　　还有一张纸条：你父母已同意。我要取你。
　　她头皮发麻。慌忙打爸妈的手机，都关机了，什么情况！
　　班长过来说，小枝，要交毕业材料了，今天有空去一下，在电教楼5楼。
　　她顾不上想太多，收拾好档案袋，一路飞跑到了电教楼。还算顺利。交了材料她慢悠悠走下了楼梯。她再次拨通了父母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她再次尝试，心里万分焦急。走到电教楼门口的时候，终于拨通了大姨的电话，大姨说上个星期我还和你妈一起逛街了，她说最近几天和你爸去你学校看你毕业。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
　　“小枝……”
　　“嗯？”听到有人叫自己，她顺着声源抬起了头。
　　他站在五楼的护栏后面，安静地看向她。
　　他做出一副陶醉状，挥舞着两只胳膊，就如同某种大鸟张开了翅膀，然后像跳水运动员那样手臂划出一个弧线就跳下来了。
　　她完全呆住，双脚挪不开。眼前一黑，他飞坠到了她的身上。
　　她被他坠落而下的身体当场砸死。而他也重伤不治。
　　小枝宿舍的垃圾桶里还有撕碎的纸条和散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