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倪心似海

6、天上人间（5）

　　我艰难的起身，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格子衬衫，牛仔裤，很干净清秀的一张脸，可惜憔悴的不像样子，额发凌乱的散着。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

　　使劲的掬水在脸颊上拍了拍，直到把脸拍出些血色来，接着强作镇定拧开水龙头接水刷牙。嘴唇仍有些微微的颤抖。我虽自认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可，毕竟就在刚刚，我差一点就身首异处。

　　洗漱完毕，我再一次望向镜中。一双狠戾而幽深的眼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对，犀利哥，我得赶紧找到他。只有他能够帮到我。

　　我奔到床头，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赶忙按了快捷键。嘟嘟的声音传来，我感到一阵的安心。可是，平时一会儿就会被接听的电话，现在却久久无人应答。

　　出事了，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我并没有再重复的拨号。多年来坎坷的经历让我很快的冷静下来。收拾好随身必带的物品，我匆匆赶往犀利哥的租房。

　　明明只有五分钟的路程，我却总觉得这一路的时间过的太慢。终于到了犀利哥的家门口，我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只见房间里漆黑一片。按照记忆开了灯，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另一个房间里的展嫣。匆匆向犀利哥的房间跑去。

　　打开了卧室房门，却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在床上看到犀利哥。我险些站立不稳。镇定下来，才发现被子中央明显的凸起。我在心里做了无数可怕的猜想，又加强了一下心里防线，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慢慢的掀开了被子。

　　囧！被子下竟然是一只小奶狗。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放下被角，瘫坐在地上重重喘气。

　　用指尖戳了戳闭着眼的小脑袋。“是你吗？”见它还不醒，想了想，便将小狗搂到怀里，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感觉心跳体温一切正常，今晚一直提起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拉起被角轻轻的盖住它的小身体。静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我今晚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展嫣却还没有出来查看。

　　越想越不对，我抱着小狗起身，来到了展嫣的房门前，轻轻敲门，却无人应答。又喊了几声，里面还是无声无息的。反正都是女人，我最后还是拿出钥匙开了门。
　　展嫣倒是好好的在床上躺着，只是双目紧闭，陷入了昏迷。

　　我上前查探了她的心跳脉搏，也是很平稳正常。

　　因为犀利哥目前的情况和我那个离奇的梦境缘故，我并没有拨打急救电话。而是静静的出了展嫣的房门，抱着小奶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先是在暗巷里救了展嫣，又解救了差点被强|暴至死的女大学生。还顺带帮忙收集了犯罪证据。不深想不知道，从不做好事的我，这几个月做的全是好事啊！难道做好事还会被惩罚？

　　当然不是，自嘲过后，我将一系列的事件和那两个离奇的梦境穿插在一起。灵族，前世今生。容馨，女大学生，高富帅……，

　　对，高富帅。想起曾经无意间在展嫣的钱包内侧看到的照片，我心里一动，猛地站了起来。这一切事件的穿插点就是那个高富帅。
　　他是当初在天上人间差点将女学生强|暴至死的人，是展嫣钱包里珍藏的照片的主人，同时，他也是我梦境里那个俊秀瘦削的青年。

　　看来，他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

　　梦里那人说我是灵族，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而这段时间身边环绕的这些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些瓜葛。所以我无意间“看”到了对方的前世，可能因此激发了某些东西，从而让那个男人追踪到了我。

　　想起梦境里两次死里逃生，第一次犀利哥有些苍白的面色和这一次身上泛起的红光，以及如今躺在怀里昏睡的小狗。答案呼之既出。是犀利哥救了我，从而让自己身受重伤，维持不了人形，这才变回原形养伤。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感动，从没有人像他这般护着我。轻柔的抚了抚手下的软毛。明天就去买进口狗粮吧，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我是被脸上湿热的触感弄醒的。睁开眼睛，将眼前放大的狗脸推开。我故作淡定的擦了擦脸。

　　混蛋，吃老娘豆腐。我面瘫着脸进了洗手间。那毛团也紧随其后。一番洗漱后，将抓着自己裤脚嗷嗷叫的小东西也抱上了洗漱台。拿起犀利哥惯用的牙刷准备给狗大爷刷牙。“张嘴！”毛团听话的张嘴。我刚准备把牙刷伸进去，对比了一下牙刷和狗嘴的大小，只能无奈的放弃。

　　拍了拍对方的小头颅，无奈道：“牙刷太大了，没办法，今天就不洗了。”毛团嗷的一声赶紧从洗漱台上跳了下去。还因为站立不稳而在地上滚了几圈。

　　我看着它，好笑的补充道：“放心，今天不洗，明天我带你去宠物医院全身清洁一遍。”“嗷~~”刚站起来的毛团又趴了下去。

　　“噗……”我弯下腰将毛团从地上抱了起来。用浴巾给它简单的擦了擦身体。抱着它出了浴室。又转回展嫣的房间看了一眼。

　　见她还在昏睡，心里有些不安。轻轻的关了房间门，抱着毛团回了客厅。我捏着毛团的两只前爪，左右摇了摇，疑惑的问道：“展嫣是怎么了，怎么还没醒？”

　　不知是不是幻觉，我竟然从对方那双狗眼里看出睿智的光芒，和对我一闪而过的鄙视。那满满的“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混蛋，我还没嫌弃你是一只狗呢！我将手里的两只狗爪扔开，点着毛团的额头，嘲讽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什么奇珍异兽呢！原来不过是一只狗！”

　　“……是狼，不是狗！”

　　“胡说，明明是狗！”我刚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赶忙将毛团又搂了过来，“犀利哥，你是不是能说话了！”可惜这次除了嗷嗷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不对，我看了看毛团，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听到的犀利哥的声音，似乎不是从耳朵传来，反而象是从脑海里传来的一样。

　　我试着将指尖再次对准毛团的额头，心里默念“犀利哥，犀利哥，……”

　　“……听到了！”浑厚的声音传来。

　　我忍住激动，问道：“犀利哥，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它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我赶紧识趣的闭嘴转换话题，“那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灵族，而容馨如今昏睡又是怎么回事吗？”

　　毛团的视线下垂，前爪刨了刨沙发，似乎是在考虑什么。然后，抬起眼帘，很认真的和我对视。直到此时，我才算是真正的看清犀利哥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剔透的眼睛，如宝石般璀璨的碧绿。和梦中那人一样的眸色。却少了代表兽的金黄。眸光闪动，仿佛水波荡漾，撩起注视的人心中一片难解的涟漪。

　　他定定的看了我许久，这才开口：“佛把世间万物分为十界：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为六道众生；六道众生要经历因果轮回,从中体验痛苦。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只有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

　　然而万物生来就有灵性，在多次的轮回之中自然就会不可或缺的带了人性。因而世人常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然而说起来容易，这世上却少有能堪破万象的人。六道众生在轮回里挣扎，却始终因放不下某一世的执着，而迷失本心。灵族因此而生。灵族者，通灵也。”

　　“前世之因，后世之果。灵族所能做的便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附在当事人身上引着对方的灵魂回到一切发生的原点。”

　　“旁观者？”
　　“对！”犀利哥点了点狗头，接着道“一次又一次介入别人的生活，明明自己也呆在那个身体里，却只能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什么也做不了。所以，灵族向来稀有。也向来忘情绝爱。”

　　听到这里，我的眸光一闪，缓缓笑道：“你便是因此才接近我的。”

　　犀利哥很是平静：“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代价？你既知我无情，便该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得的便宜。”

　　“呵……”犀利哥与我对视良久，声音舒缓道：“起因虽是帮我，结果未必不是在帮你自己。

　　灵族可逆转轮回，本身便不为天地所容，从来死于非命，不得善终。且灵族身具时空之力，食之可得其十分之一的力量，虽无法穿梭时空，却可窥探前情，追本溯源，寻求绝境下的一线生机。”

　　我看着犀利哥平静的双眸，狠狠的打了个寒战，梦境里那双嗜血的金眸仿佛穿透时空的迷雾，呼啸而来。我忍住将犀利哥远远扔开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既然如此，你何必舍近求远，当初发现我之后，直接吃掉我不就一了百了了。”

　　犀利哥从我的腿上跳了下去，跳到沙发扶手上与我平视：“我的确这般想过。”

　　心里蓦然闪过怒意，恨不能将眼前狼心狗肺的狗东西扔出窗去。

　　犀利哥见我手指根根攥紧，瞳孔一缩，在我暴起伤人之前，奋力一跳，落到电视柜上。

　　因离的太远，切断了彼此间的联系。小奶狗发出呜呜的声音，在电视柜上焦急的徘徊。见他如此，我才算稍稍消减了心里的恶气。

　　我拿了外套出门上班，将房门狠狠的碰上，惊起灰尘一片。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出了楼道，无视门后急切的叫声。

　　穿越小巷的时候，腿边传来轻微的触碰，低头看了下扯着我裤腿摇晃的小奶狗，我轻轻一踢，挣脱它的束缚，然后快步走出小巷，在出口处回头，见小奶狗跌跌撞撞的跟着，心里的怒气便慢慢消散了。

　　犀利哥会有那样的想法倒也能理解，毕竟当时，我们，互不相识。

　　想通了这些，我便走走停停，等着小奶狗追上来，再大步向前。

　　因为我们上的一般是晚班，今天出门蛮早，俱乐部里冷冷清清，我先去经理室帮犀利哥请了假，然后去厨房要了碗杂酱面。看了眼在自己脚边团团转的小狗，“你可以吃口味这么重的饭菜码？”

　　见小狗不住的点头，我便将自己碗里的面分了大半给它。

　　吃完饭，回到值班室，正准备刷一下新剧，余光中见小狗不知何时爬上了办公桌，正一拱一拱的把小脑袋往我的手心放，我继续看剧，也不理会。

　　过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传来声音：“为什么还要上班，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办大事？”

　　“不上班，哪来钱买肉？”我说完，将它好不容易挨着我手心的脑袋推开，手插到兜里继续看剧。

　　哼，就是要晾着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我的解释，接下来的时间，犀利哥一直很安静的窝着。

　　今晚上还算平静，没有客人闹事，我和犀利哥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夜晚。

　　凌晨四点，我抱着小狗走在熟悉的小巷，抬头见夜空繁星点点，带着旷古的静谧。

　　不知何时，渐渐起雾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的最后，我牢牢将犀利哥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