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后》Rem

7、第六章

　　“善皓，今天感觉怎么样？”摘了些坚果后，阿文立刻回到了和善皓一起居住的大树，那个曾经他们和彗星一起居住了几百年的地方。

　　“我说过我的伤都好了，修行也早就补回来了，我不比当年的阿金差多少了！还有啊，你也不用为了我，每次都只采些坚果，你又不爱吃这种东西！我们现在都修成人形了，难道还非要守着那些习性不改吗？！像彗星啊，他每次都会炒些素菜的。”善皓看到阿文手里捧的东西似乎并没什么喜悦。

　　“其实……有件事我想找你谈很久了。”阿文听了怔怔地放下手里的坚果。“你就是你，你不会彗星的。你看看，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白色的长袍，淡然的神色，炒素菜？你不喜欢坚果，我可以去找别的东西吃，可你不觉得你现在是在逼自己成为彗星吗？！可我们不是他，怎么也不会是。就算是想念，为了他，也应该保持我们原本的样子……”

　　“我不要！”善皓生气地打断了阿文的话。“我不知道……”下一秒他却悲伤地转过身背向阿文。“我以为我想的很通彻，曾经我也跟小白讲过道理，但是突然的，我又觉得……活在这世上那么久……好可怕。我们本来不认识，然后却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当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以后，他又这样就消失不见了……这些年，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只认识了你？我从来没见过其他人？一切都只是我的幻念？”

　　阿文一把将善皓拥入自己怀中。“是幻念吗？！你真的觉得一切发生过的欢笑、痛苦都是幻念吗？！善皓，不要这么想……我把你带到这远远的……远离他的地方，是因为我知道现在还不是你该去面对他的时候。彗星的心底有一个谜，他不肯说，我却一直在猜。这些个上仙啊！总是爱玩这种伤脑筋的游戏……谜底，我说不上来，但绝不是什么皆大欢喜的事，所以我想去准备些什么。如果这一切都是他要应的劫的一部分，那我宁愿把你带到这里，让我们能有时间去思考，去再多准备一下。你明白吗？从那封信里……我觉得，小白应该是彗星的最后一步棋……但我不要你做第一步……因为彗星也不会希望那样的。”

　　善皓慢慢抬起头，轻轻挣开阿文的怀抱，皱着眉，眼睛里写满了不解。“哥……那你就要牺牲别人吗？民雨哥？还是阿金哥？”他复而低下头，半晌，他又抬起头，坚定地看着阿文。“哥，我想，不管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那几百年的相知相守，我还是不能忘，不论结局怎样，我要下山，我选择面对……”

　　窗外毛毛细雨，似有似无，落地无声，但若长时间矗立在露天的院落中，衣衫终究会被浸透。彗星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长衫，银白色的头发简单地束了个髻，却还有一束任由它们垂落着。背着手站在庭院里，感受着细雨的洗涤，看着眼前一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雨虽然细微，花瓣却依然承载不了。”彗星看着顺着花瓣流下来的雨水不由想到之前查到的资料……十大恶霸不过是区区凡人，转瞬间他就能掌握他们所有人的信息，然而，接下来呢？真的……要杀吗？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善恶终有一报，然而，他却不是那判决的人。

　　“弼教，不要管我……快走……还有太多人……等着你去救他们……”
　　“不！牡丹！我们一起走！”
　　“不行……我走不了了……我不要拖累你……”

　　“救他们？！你们两个还有那群跑了的谁都崩想跑！郑弼教啊郑弼教，你连一个你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还想去救谁？！”
　　“狗官！我跟你拼了！”
　　“不！弼教快走……”

　　“上仙？上仙？！您怎么了？”土地公见站在雨中的彗星突然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走过来叫了他几声。

　　彗星如同突然被惊醒般睁开眼睛，那种久违的疼痛竟然又伴随着过去的记忆找上了他。略待平静之后，彗星才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他说着又向空处走了几步，背向土地公。土地明白他是不想被打扰，于是‘嗖’的一下子又隐回土地中。

　　“牡丹……是你想提醒我了吗？”彗星喃喃自语。“也许你说的对……如果我连你一个人都拯救不了，还说什么苍生？说什么三界呢？你为我陷入红尘，我却留你一人独行……”伸出右手，他眼一扫到手中便多出了一把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长剑。

　　随意地伴着细雨，彗星似飞似舞地挥着剑，而且轻巧地避开了所有的花草枝叶。“本居九重上，淡定红尘外。何故下凡间，惹得身心乱。红尘既有劫，焉能袖清风。吾自生于无，湮灭又何妨？”拿定了主意，彗星的心渐渐稳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烦扰。

　　“他这是什么意思？！”趴在屋檐上偷偷看着彗星的民雨似懂非懂地回头看看趴在旁边的阿金。“生于无？！何妨湮灭？！他……不就是对付十大恶霸吗？那对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啊！而且，你看他现在的功力也回复了不少啊！”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貌似只有我们两个找到他，阿文带着善皓回山里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小白更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说去找暗域魔王的下落，可这么多年了，咱们也没听说什么消息，他们都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阿金也说不好彗星到底指的是什么只能跟民雨面面相觑。

　　“是……是谁让你杀我的？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大……大侠饶命啊！”悬崖边上，彗星第一个找上的恶霸狼狈地趴跪在地上，脖子紧贴着彗星的剑锋。

　　“以前你杀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可有求过你，让你饶了他们？”看着眼前的人，彗星始终还是有一丝不忍。“可你为什么没有放过他们？”

　　“我……我……”那恶人没得解释，只得一直在那里叩头求饶。“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彗星苦笑了一声，脑海中反复浮现着牡丹一世世死前的惨样。“可我连累了一个人，却不能不还！”他痛苦地闭上眼低吼一声，声灭刀落，鲜热的血喷溅到他身上、鞋上……甚至脸上，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到眼睛里，他缓缓地睁开眼，眼角竟闪过了一抹戾色。

　　“他竟然真的杀人了……”民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浴血的彗星，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他和阿金躲在暗处，本来想说彗星会多些犹豫的，可谁想他竟然如此就解决了第一个恶霸。“阿金，我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是恶人，也还只是和我们无法比拟的人类啊！为了一个牡丹他竟然……”

　　“可是，难道只有为了我们才可以？不用忘了，就是这个叫牡丹的女人，为了他受了十世之苦啊……”阿金有些感慨地小声说道。“要应劫是彗星的选择，牡丹在那时也不过是个修炼成人形不久的小妖吧？”

　　民雨没有搭话，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彗星的一举一动。

　　彗星心中默念净衣咒和往生咒，转瞬血迹便似从未出现过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左手执剑，右手双指点地，悬崖边立刻出现了一个坟丘，刚才无头的尸体也立刻消失无踪了。彗星默默地走到尸首旁，蹲下身，出神地看着那狰狞的面孔。

　　“对不起，你虽有万般理由可诛，但我却是因为一己私念。阎王殿前，审判之时，若你要告我，记得……我是彗乙星君。”

　　彗星缓缓站起身，右手一挥，第一个恶霸的人头便被他收入了乾坤袋中。之后彗星又如这几天一样，用剑将手臂划破了些许，只见一道金色的液体顺着彗星手臂滑过剑身，然后像是被剑吸收了一般，金色的血液慢慢淡去。

　　“他那到底是什么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以血饲剑？”民雨小声嘀咕。

　　“以血饲剑？！那是什么？！”阿金没听说过，不由大吃一惊。“彗星用的是把魔剑吗？！”

　　“传说有一种剑是会自己挑选主人的，任何人都可以呼唤它们，但是它们只选择配使用他们的人应招。这种剑必须以主人的血饲喂，其威力与主人的功力相辅相成，不论仙魔妖鬼皆可诛。”民雨回忆着小时候从族里听来的故事。“那不能算是一把魔剑，用在正途，它可以斩妖除魔，用在邪道，它也可以毁天灭地。可是……彗星为什么要饲剑呢？就算没有这把剑，他的功力也足够对付这些恶霸了，更何况，暗域魔王应该和他一样元气大伤，二人同时修行恢复应该也所差不多吧？”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许久，只是继续偷偷跟在彗星之后。

　　“阿金，我好讨厌现在这样……”民雨突然冒出了一句。

　　阿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自从我们决定和彗星一起下山对付暗域魔王以来，他心里的谜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猜。我们不是最好的伙伴吗？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们呢？看来，还是妖的世界简单。喜欢和讨厌，是和非都那么分明。阿金……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可是……我突然觉得累了呢……如果我们一直都在山上，从没有下来过……该有多好？”

　　阿金默默地右手握住了民雨的左手，然后伸过左手将民雨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右肩上。

　　“猫啊，我是个笨人，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我一直都在啊，累的时候就靠靠我吧！对彗星，你是不可能放弃的吧？我也不能。但是，你要记得，对我来说，你和他……是一样重要的，而我们一起经历的一切，对我来说，也都是最珍贵的记忆。”

　　一个人孤伶伶地飞了多久了呢？小白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之前在黑墨麾下的日子。整日穿梭于妖气、魔气、戾气聚集的地方，搜索着暗域魔王的下落，偶尔碰到一些不平事，如果自己能解决就顺道摆平。每当那种时候，彗星带着淡淡微笑飘然的身影似乎就又出现在眼前。

　　“彗星啊，我原本就是一个人的，所以我不怕，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孤独的夜里，小白一个人坐在篝火旁，嘴里念着他的名。“我一定会找到那个魔头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消灭他！你不要变……我也不变……不忘我们一起度过的记忆……”站起身，他抬头看看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月亮。“哥，还好，我们还是看着同一个月亮的，不是吗？”

　　“啊……”突然的惊醒，彗星出了一身冷汗。在梦里，他好像听到很多人在叫他，阿文、民雨、阿金、小白、善皓，甚至还有牡丹、太上老君他们……而他自己却满手都是鲜血，举着利刃，无视地走过。

　　抬起左手，下意识地拭去额头的汗，彗星坐在床上有些发呆。半个多月过去了，七个人，他竟然就这样杀了七个完全没有能力和他抵抗的人的性命？！这难道都是情劫的一部分吗？难道情爱的另一面相对的只能是仇恨吗？

　　“我究竟是错还是对？”这半个多月以来，彗星一直在自己问自己，精神有时也会变得萎靡不振。看着自己的双手，彗星让自己手臂上自己割破的伤口一道道显现出来，狰狞却闪着金色的光芒，那些都是他以血饲剑的见证。“这些血腥……究竟算是为了谁？牡丹啊牡丹，如果你真的想起了过往的一切，有怨、有恨……我宁愿你只报在我一个人身上……”他深叹了口气，“如果我也软弱了，怎么办？”

　　彗星抬起头望着略微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雪白的发丝闪过一抹紫色……

　　“禀玉帝，彗乙星君已呈现入魔的征兆了。”太上老君专门选在没有其他仙人在场的时候来到大殿求见玉帝，他站在殿下仰着头看着坐在宝座上的玉帝。

　　“嗯……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了。”玉帝似乎并不惊讶于所听到的事情，只是微微颔首。

　　“可是玉帝……老臣相信，彗乙星君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命盘也依然会走下去的，我们为何不让他走的明明白白的呢？！到现在为止，他都以为自己只是应了情劫，对于身边的人想爱而不敢爱……难道我们连这最后的慈悲都不能给他吗？”太上老君见玉帝的反应如此冷淡不由又上前了几步。

　　“老君，朕知道你是一直看着彗乙星君从无到有的。和别的孩子不同，他从小就在天界克己修行，从没松懈过一刻，这几万年来你对他的感情应该已如同父子般了吧？可是，这次魔行星影响到各界，如果没有人去应这个劫，后果非情劫能比。再说，如果他知道了结果，就算他无谓生死，可他会舍得他身边那些小妖吗？”玉帝说着捋捋胡子，摇了摇头。“朕，不能冒这个险。”

　　玉帝说到这儿又抬眼看了看老君，知道他心里还有所不平，于是干脆站起身走到老君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君啊，你说彗乙星君他现在想爱而不敢爱，那如果真的让他去爱了，然后又要分离，甚至亲手了解，难道……就不是另一种残忍了吗？”

　　太上老君无言地看了一眼玉帝，又不自觉地看向凡间的方向。“那起码给了他一种选择，不是吗？彗乙星君自愿为了众生应劫，我们却只给他这些，老臣……”他想了想却没说下去，半晌却做了一揖。“陛下若无其他事请容老臣告退，老臣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未做。”

　　玉帝知道太上老君其实是心里不痛快，也没点破，只是点了点头，默许了他。

　　最后一个该杀的人就在眼前，彗星还未出手却已大汗淋漓，失了素来的温文儒雅。他手持宝剑，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不忍。之前杀了的九个人如梦魇般一直缠绕着他，憋闷而又痛苦的感觉让彗星恨不得能在自己心口捅上几刀才能缓和。

　　“你还在等什么？九个你都杀了，还差这一个吗？这就是神仙所谓的假慈悲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缠绕着。“哼！就是这可笑的假慈悲啊，愣是让一个无辜的生命受了十世之苦！”

　　彗星皱起眉，手下施力按住手中的剑。“你无需激我。”他以念力与剑魂说道。“是小义也好，大义也罢，事到如今我都不会退缩了。”他说着一抖剑身指向眼前那个已经颤栗不已的人。“你今日得此报乃因之前所犯罪孽，今日我诛杀你于此，来日也必为此落得相应的报应。你要记得此话，日后阎王殿上，你得此觉悟当有所减刑。”说完，手起剑落，眼前的活人已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彗星依旧默默地处理好尸体和人头，这是这一次，他就要回去醉尘楼复命了，第三个解囊，他从怀里掏了出来，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打开，他注视了一会儿又将它放回到衣袖中。

　　走进醉尘楼，彗星依然遮着面。此时距离一个月之期尚有三天，彗星照旧放下一锭元宝，然后缓缓对老鸨说道：“烦请嬷嬷代为转告牡丹姑娘，就说郑某第二样东西也已经集齐了。”

　　老鸨听彗星这么说，眼睛不着痕迹地上下扫了一遍，却看不出他指的到底是什么，眉目里带了些怀疑，但掂掂手里的元宝，嘴角也就笑开了。“是，官人在此处稍等片刻，奴家这就去给您传话去！”说完一抖手中的手绢，一步一扭地走上楼去了。

　　没一会儿，老鸨便满脸喜色地走了下来，彗星一看便知道必是牡丹同意见他了。

　　“哎呦官人啊！您这真是……我们家牡丹啊，同意见您了！她看来是被您的诚意给感动了呢！”老鸨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领着彗星往牡丹的闺房走。彗星带着面纱也不说什么，只是保持着一定地距离跟在老鸨身后。

　　两人在一间门上刻着牡丹的房间前停了下来，那老鸨敲了两下，冲里面喊道：“闺女啊！我把官人带来了，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掺和了！”说完，又转头看看彗星却并不真的离去。

　　彗星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又将一锭元宝放到她手上，老鸨这才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牡丹，就在房门的另一边，彗星注视着那扇门，心，突然跳的慌张，一丝迟疑让他依旧保持着沉默。谁知就在此时，门却轻轻被打开了……

　　十世的纠葛，红尘中反复打转，眼前的她却依稀还如当年的惊鸿一瞥，有些妖娆却并不落俗，有些惊艳却并不失高雅。

　　“我……你……”一向能言善道的彗星，此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站在门口了，先进来吧。”倒是牡丹似乎一点也不紧张，淡然地一侧身让出一个过人的位置，让彗星紧贴着她走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两个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牡丹先打破了僵局。“坐吧，我们还是说点什么吧，奴家的身价不便宜，嬷嬷应该在下面算着账本呢吧！”

　　“我……你要的第二样东西，我已经集齐了，但……那些首级太过血腥，你……真的要看吗？”彗星被牡丹轻推着坐了下来略微皱着眉问道。

　　“不必了。官人既然说办到了，那就是办到了。本来嘛，官人不问奴家为什么便去做了，这已经是种信任了，不是吗？”牡丹说着斟了一杯酒递给彗星，人顺势坐到彗星的大腿上，明显感觉到彗星身子微微一颤，于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官人还害羞不成？”她说着将手深入彗星胸口，在耳边低声呢喃。“还有一个锦囊……没看吗？”

　　彗星轻轻将牡丹的手拉开，神色一正。“尚未。”

　　“那就拿出来看看吧，看看奴家最后一项是如何为难你的。”牡丹把着彗星的手从他怀里掏出了最后一个锦囊。“我还忘了说呢，官人刻的那玉还真是漂亮，尤其是那着色，众姐妹看了都羡慕不已呢！”

　　彗星淡淡一笑，没接着往下说，径自打开了第三个锦囊。“神仙血？！”彗星不由自主地小声惊叹了一声，然后猛地看向牡丹，立刻明白了，原来之前自己的猜想全都是真的。“你……也记起了过往的种种？”

　　牡丹听了彗星的话略带轻蔑地哼笑了一声，从他腿上站了起来。“十世了，还记不起来的话，那我也未免太笨了些！以前，我还以为你和其他臭神仙有什么不同呢！原来也不过是想利用我渡着十世情劫！你这假情假义的彗乙星君，拉着我应劫，你自己不知道躲到哪里享乐去了，却留我一个人在人世间受苦受难？！难道我还不该要你血债血偿吗？！”她刚一说完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猛地刺向彗星的胸口，然后却惊讶地发现，刺进去的刀竟似是完全失踪了一般，一点也没给彗星造成伤害。

　　看着牡丹错愕的神情，彗星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半天才深深叹了口气。“原来你这些要求真的只是为了报复我……你这件凡器是伤不了我的，不过至少让我知道你对我有多恨之入骨了，”他说着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递给牡丹。“我不会阻止你的，这件兵器……你再试试？”

　　牡丹也并不推辞，她立刻接过匕首。“怎么？你又想感化我吗？彗乙星君，我受够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了！你不是很伟大吗？不是要让我报仇吗？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的！”她说着贴向彗星，锋利的小刀没有刺进他的胸口，而是刺进了彗星的腹部。“你其实从来没爱过我的，我不过……不过是偏巧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遇上了你……”

　　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彗星不由一颤，身子虽然僵在那里，手却温柔地扶住牡丹刺向自己的手。因为是神器，所以匕首所造成的伤害立刻让彗星痛的全身都是冷汗，他努力微笑着看着牡丹，声音也跟着颤抖。“我欠你的……仙界欠你的……是还不清的，所以……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有怨言……”金色的血液随着伤口漫了出来，很快地晕成了一片。“找到你，只是想在最后一世……跟你道别，来世……你必然会……有福荫庇佑的。”

　　牡丹没想到彗星真的丝毫没躲避而且还找了件真的能伤到他的武器给自己，心里不由发慌，手下竟然不自觉地转动了匕首使得彗星从之前的锐痛变成了抽搐般连续不断的痛，人也渐渐没有力气地滑落回椅子上，脸色煞白。

　　“彗星！”就在此时，终于发现不对劲地民雨一下子从窗外窜了进来，冲向二人。

　　牡丹没想到会有人冲进来，慌张地快速往后退了几步，匕首也随之被抽了出来，彗星一声闷哼双手捂住腹部，人倒向桌面。

　　“彗星！”民雨大惊失色地立刻扶住彗星。

　　紧跟着进来的阿金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是这样的局面，马上飞身过来帮着民雨扶住彗星。

　　“你这个死女人！”看到面无血色的彗星软软地靠在阿金怀中，民雨一下子怒火中烧，转身手一挥，一团三昧真火已经飞向牡丹。“你竟敢伤他？！”

　　“不要！”

　　阿金和虚脱不堪的彗星见状同时呼喊道，彗星在呼喊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心念一起，原本在牡丹手里的匕首竟一下子飞插入民雨的胸口！

　　“民……民雨……”阿金手里虽然依旧抱着彗星，人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和牡丹同时倒下，紧闭着双眼的民雨，一时间不敢相信那个爱大家胜过爱自己的彗星竟会为了牡丹对民雨下了杀招。

　　而彗星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无从理会被三昧真火击中的牡丹，呆呆地望着民雨，喉咙里似乎被堵上了什么似的，发不出一个清楚的音节。挣脱开阿金的怀抱，彗星跌跌撞撞地爬到民雨身旁，发现他还有呼吸，手立刻抚到匕首之上。

　　阿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所以只能走近了些以便随时能出手协助，只见匕首缓缓地从民雨的胸口退了出来，民雨本来毫无生气的脸上也终于显现了疼痛的表情，待到匕首完全被取了出来彗星又立刻将手抚到民雨的伤口上。

　　“彗……星……”民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面色灰白的彗星正在为自己疗伤，不由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杀我的……”

　　彗星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民雨，手没拿开却又瞟向一旁的牡丹，显然早已气绝，人猛地一颤向后倒了下去。阿金和民雨还来不及惊呼，一道墨紫色的光已从窗外飞至，直直地飞入彗星体内，而彗星本来变成银白色的头发竟然一下子变成了紫色。

　　“民雨？”阿金扶起民雨，一把脉知道他已无性命之忧却道行大减。

　　“你先别管我……去看看彗星！”民雨看似恼怒地要推开阿金却没什么力气。

　　“好好！你别动！我知道了。”阿金扶着民雨让他能靠着旁边的柜子，然后走到彗星身旁跪下身半抱起他。“彗星？彗星！”他轻声呼喊着，手里向彗星身上输着元气。

　　感觉就像在四无边际的大海里挣扎着，一会儿能呼吸一会儿又被海水淹没，窒息着，什么都抓不到……彗星感觉自己距离‘死’这个字好近，不能算恐惧，却有一种有什么还没完成的遗憾。为什么？为什么牡丹仍旧无法改变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事实？！他放开了一切而来，想要弥补哪怕一丝一毫，最后却换得这样的结果？！他为了避免伤害到他们几人中的任何一个而远离他们，结果自己竟差点亲手杀了民雨，这难道就是结果？！

　　突然感觉到一阵光芒笼罩了自己，然后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在他具体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之前他又感觉到阿金轻抱住他为他输真气。

　　他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阿金，然后又看向民雨，但，就是有些什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