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后》Rem

3、第二章

　　“彗乙星君，你来的正好。”

　　“老君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都要早朝了还在这里观星象？”

　　“兴致？”太上老君微微摇了摇头，手指着脚下一片云雾。“你看那片红云！”

　　“诶？”彗星顺势看过去不由也皱了皱眉。“怪了，这云怎么竟像是包着一团暗黑！”

　　“那是十世情劫。每世为百年，仙界万年一应劫。这回不知是谁应此劫啊！”太上老君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向大殿走去。

　　“彗星不懂，这劫如若应了的人会怎样？不应又会如何？”彗星说着几步跟了上去。

　　“应劫的人自有十世苦痛折磨要尝，如若无人愿应……则三界六道全沦为炼狱。”太上老君捋了捋胡子。“可每一次应劫，那些自称看透了的仙人却一个躲得比一个快。”

　　彗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之前那片红云，一时间心里有些迟疑。

　　“天官饶命！牡丹若不是救友心切，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闯天宫啊！”一名长相娇艳却身着素衣的女子跪卧在一处天宫门口，身上看得出已有不少伤处。

　　“放肆！一个小妖也敢在天宫里自称‘牡丹’？！还有你那个什么朋友，一个卑微的花精竟敢勾引仙人，若不是玉帝有好生之德，早就将她打的灰飞烟灭了！你还来找她？！我告诉你，她已经被关在万劫关了，你就少打什么其他主意了！”一名武将天官凶狠地说道。

　　“小妖知错！但是……但是小妖的朋友莲儿何罪之有？！她与仙人相恋，是两情相悦，又怎么是她勾引的呢？而且……”那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一棍打了下来。

　　“放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仙凡尚且不可相恋，可何况仙妖？！”说着，那天官又是一棍要打下来，却被人轻轻一挡，阻止了。他刚要骂出口，抬头一看却是一惊。“下官见过彗乙星君！”

　　“她不过是个重情重意的小妖，身为天官，就算你不认同她，也不用以强欺弱。这等作为和凡间那些作威作福的妖孽又有何分别？！”彗乙星君极少对人施以颜色，所以这一番话更是吓得那天官一阵手足无措。

　　“彗乙星君教诲的是，下官知错！”

　　“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本座念你……”彗星刚想说要放她回去凡间，只见那名自称为牡丹的女子已经昏倒在地上……

　　“彗星！彗星你醒醒啊！”这晚又轮到小白守夜，却没想到彗星刚刚入睡就像做起了恶梦般在地上痛苦地辗转反侧。

　　“他怎么了？！”民雨晚上觉轻，闻声第一个赶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哥怎么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小白一着急就又开始上窜下跳的。

　　“我看八成又想起那个女人了！”这时候阿文也赶了过来，一看彗星那模样就不由皱起了眉头。“民雨，你和我一起帮他打通心脉，也许他就能醒过来了。”

　　“彗乙星君……”

　　“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叫我彗星就好。”彗星陪着牡丹在仙宫中散步，呼吸着各种奇花异草的清香。

　　“我……”牡丹犹豫着低下头。“彗星，莲儿……真的救不出来了吗？我还是不懂，”她说着，眼眶微微红了。“为什么仙和妖就不能相恋？只因哪个是脱出六道轮回？还是因为不能长相厮守？就算如凡间父母那样的包办婚姻，也用不着一个‘不许’就永生不得翻身吧？情字怎是一个道理能说清的？”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曾经有人告诉我，那是因为仙人已经看破贪恋痴嗔，可是我却觉得不尽然。但，哪里都有一定的规则，走偏了就会有岔路，岔路还能不能引正就变成了未知之数。”彗星眼中也露出了些许迷茫。

　　“星君，你不必再为我烦恼。你肯出手相救，已是牡丹前世修来的福分。”

　　“不，我并没帮到你什么。”彗星深深地看了一眼牡丹，然后背过身去。“所以，我还是要帮你做些什么的。”

　　“怎么办？哥还是不醒啊！”看着彗星额头的冷汗越发地多了起来，小白一边帮他擦汗，一边着急地问。“他又会昏迷上几天几夜吗？”

　　阿文和民雨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民雨一声低啸，没一会儿，阿金和善皓就也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阿金，你也过来搭把手，一起帮彗星运气。”阿文收起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立刻严肃地吩咐道。“善皓，你帮忙在四周生起火，隔绝一些阴气。”

　　“彗乙星君，你位列仙班竟然私放万劫关囚犯，你可知罪？！”大殿上，玉帝震怒地叱责着捆绑着跪在地上的彗星。

　　“知罪。”彗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然地应道。

　　“你身为仙官，却擅动凡心与妖孽相恋，你可认罪？！”

　　“不认。”彗星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答。殿下众仙官不禁都跟着深吸口气，议论声一片。

　　“不认？！”玉帝像是不敢相信般质问道。

　　“小爱由心而生，有仙凡妖鬼之分；大爱如呼吸般淡薄，如魂魄般缠绕，无生无灭，岂有众生之分？”彗星丝毫没有被玉帝的气势吓到，反倒是扬起头，直视不避。

　　“好！朕倒要看看你的大爱如何无生无灭！”玉帝怒吼一声，扔下一枚令牌。“传朕旨意，彗乙星君即日起摘除仙籍，贬为凡人，应仙界之十世情劫。牡丹花妖入轮回到为人，受十世妇人之苦，受万人唾弃。”

　　“这个梦……还真……有点痛。”彗星睁开双眼时，还是习惯似地微笑着，只是笑容里多少带着些苦涩。他稍微一转头就看到了急得双眼发红的小白鹰，还有一旁还在努力抵挡森林中阴气的花狸鼠。“你们停手吧。”

　　“何止有点痛！我看要是有人能流冷汗流死，估计也就是你了！”民雨心疼彗星的时候总是习惯用责备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心情。“你听听你自己的声音！虚弱成这样！我要不趁机把你原来训我的讨回来，多吃亏……”

　　“民雨，你不要说了。”阿金憨厚地急忙劝住民雨。“彗星醒了就好。”

　　“你们都为了我……费了不少元气，去休息吧。”彗星说着缓了口气。“我没事了，留下小白和善皓陪我就行了。”

　　“你确定？”民雨不太放心地看着彗星。

　　“好，你好好休息。”阿文倒是一点也不迟疑，说话间又恢复了平时无赖般的表情。“民雨啊！今晚咱们春宵一刻吧！”

　　“阿金，走！咱们睡觉去！”谁知民雨根本不给他面子，就好像没听到阿文的话一样，拉起身旁阿金的手转身就走了。

　　“喂！妖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我也需要爱啊！”毫不犹豫的，阿文大叫着紧追着他们也跑远了。

　　“哥，真的好多了吗？”善皓善良的眼睛里总是毫不掩饰地显示出他对彗星的担忧和心疼。“你又想她了吗？不能……不能解开这个结吗？”

　　“对啊，哥！一定男人一定要爱女人吗？！你需要人爱的话，我们不行吗？！我不行吗？！我们一定不会离开哥，不会让哥心痛的！”小白也信誓旦旦地说。

　　“傻瓜。”彗星略微显得有些虚弱地轻抚了一下小白鹰的脸颊。“一切自有定数，今天的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上天的。不管做人、做神、还是做妖，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心。你们两个是修行最浅的，以后会遇到很多考验……有一句话很老套了，但你们一定要记住——邪不胜正。可以答应哥吗？”

　　“嗯！”小白和善皓同时应道。

　　“彗星哥，你是不是预感到什么了？”善皓总归是心里比小白鹰细腻些，低头想了一下问道。“哥，我们会被诱惑，会做对不起大家的事对不对？！”

　　“什么？！会这样吗？！我绝对不会的！”小白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

　　彗星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另一只手轻放在善皓的头顶上。

　　天亮以后，一行人决定继续前行寻找魔域的四大护法。四大护法不除，则势必无法消灭魔王。自从前一晚彗星对他们说了那番话以后，小白和善皓连在路上都不忘默念心法修行。

　　“我们先去哪个方向？”民雨向森林地四周望了望，见哪边都一样，挠了挠头。

　　“既然到哪里都一样，不如随心而为。”彗星说着从地上捻起一片树叶，随手一挥扔向空中。

　　其他几人紧盯着落叶翩然落下，落在地上偏北的方向。

　　“天意如此，那就走吧！”彗星笑笑，白色衣袖一抖，四周似是飘过一阵芳香。

　　越往北走，空气越发显得有些冰冷。彗星四下看了一眼，知道并不真的是天气使然。“你们小心点，这里的寒气，有毒。”众人听了皆是一惊，连忙运气抵抗。

　　众人越是往深处走，气氛越是不对。民雨转头看看善皓的脸色有些发白，于是心念一起将四周都运气保护起来。但是，以他一人之力终究不会坚持太久，阿金见状也跟着民雨一起维持起一个保护圈。

　　阿文走的时候总是不忘看向彗星几眼，似是在打量他何时要出手又像是在看他是否无恙。而小白一方面为了不耗费太多灵气抵抗毒气，另一方面为了打探前方的情况早已变身回白鹰飞到了前方。

　　“小白，不要飞得太远。”彗星像是没看到阿文的频频回顾般只是凝视着高处的白鹰。小白会意地在他头上盘旋了一会儿才又飞到前边去。

　　“你就不能多注意注意我？”阿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醋劲儿不小。

　　“注意你什么？”彗星回身微笑着反问。

　　彗星这一问倒让阿文没了话。的确，在他们之中，彗星其实一直最信任自己，自己的道行也是仅次于彗星的，彗星没有理由担心他。但偏偏彗星最不关心的也是他！这让阿文感觉很憋屈。

　　“我就不值得你注意吗？难道非要等有一天，我快死了，你才来抱住我说对不起？！”明知道有些事情是彗星在意的，阿文还是没管住嘴，可是一开口看到彗星脸色微变就马上后悔了。“彗星……我……我说着玩儿的！”

　　彗星轻轻摇摇头，笑容有点惨淡，却深深地看了阿文一眼。“有时候，是我太自负了。我以为什么都在我的掌控之间，没想到最后却失了分寸。”说完，他突然振臂一挥，整个人飞到了上空，朝更北方的地上一指，一道耀眼的白光顺势飞向地面……紧接着，随着一声怒吼，地上冒起一阵浓厚的烟尘。

　　“彗乙星君！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来找什么麻烦？！”随着声音，一个长相特异的白发老头从地上冒了出来。

　　“雪毒子，你不在雪神那里好生修行，却选择助纣为虐，现在还反问本座吗？”彗星平日里虽然温柔和目，此时却也满脸威严。

　　“老子在那家伙手底下熬多久是个头儿啊？！现在要什么有什么，除了魔王，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全都毕恭毕敬的，我干嘛不要？！”雪毒子一脸不屑，手上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多出了雪球似的东西。雪球越来越大，直到雪毒子不得不将它举至头顶……

　　“不要被那雪球沾上分毫！”彗星只来得及喊上这一句，雪球已经在轰然一声后炸了开来，化作片片雪花飞向四方。彗星两袖随风而起，白衣摇曳的像是风中的百合，全身更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细看他竟将这些雪花全都集中了过来。

　　“不让我们靠近你又在做什么？！”阿文见状一下子急了，不知道彗星的底限如何，直接一个纵身飞向雪毒子。

　　包裹着彗星的薄雾在刹那间消逝，看起来就像融入到了彗星的身体内一样，而这些带毒的雪花其实是用雪毒子的功力聚积的，这一发力之后，短时间内让雪毒子功力大减。阿文可以说是撞的正是时候，怀中的追魂锁一抛牢牢锁住了雪毒子的内丹，控制住了他。同时，彗星也落在了阿文身旁，人还没开口手已经搭到阿文脉上，见他没中毒才松了口气。

　　“雪毒子，你本是雪神座下弟子，我将你送回他那里，如何处置看你自己造化了。”彗星说完，双手在空中划下神符，心神合一，雪毒子立刻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空气中。刚送走了雪毒子，彗星便转身脸色微变地瞪着阿文。“你们随我修行，保证你们的安全是我的责任之一，不管发生什么事，下次不能再如此冒险了。”

　　“你救我是因为你在乎我，我本来应该觉得高兴的，可是我不能。”阿文神情严肃地看着彗星。“你也知道那些雪是有毒的，是神仙又怎样？！很厉害吗？！不会痛？不会中毒吗？！你如果先有事了，那我们又要怎样？！你让我去保护那只老耗子和傻鸟吗？！我告诉你，有一天你要是出事了，我绝对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的！”

　　“你会的。”意外的，彗星倒是没有刚才那样生气的神情了，反而柔和了下来。“你是个口不对心的家伙。我知道，你不比我少疼他们。“阿文，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们之前的相处方式是最合适的，我没想过其实伤了你。”

　　“唉呀，你们俩这是干嘛啊？煽情噢！”民雨不知道从哪儿及时跳了出来调整气氛。“好了好了，大家不是都没事吗？四个护法打败一个了，就还三个了！”

　　“现在出来打圆场，你刚才跑哪儿去了？！”阿文因为心疼彗星刚才又把自己的生死视若鸿毛，所以现在看见谁和谁发火。

　　“阿文！”阿金立刻制止了越说越不像话的阿文。“我们不是被阻到界结外了嘛！你也知道我们破不了彗星的界结啊！”

　　“你们不要吵架啊！”小白这时候也飞了回来化回人形，着急地说。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彗星只是默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并不阻止，心里更是担心了。“你们不要当着彗星哥吵架行不行啊？！”他突然的一声大吼果然有效地制止了眼前的三个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变得比之前更加静谧。

　　“善皓，那下一个方向，就由你决定，可好？”彗星不知为什么又恢复了那抹淡然的微笑，轻轻拂过花狸鼠的发髻，温柔地看着他。

　　“东……东边可以吗？”善皓明显有些怯意地看着彗星，不太适应他忽然转变态度。

　　“好！那我们走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彗星爽朗地一笑，永远亮白无暇的白色衣袖一甩，大步向东边走去，没看其他五人一眼。

　　六个人一路向东走去，离开了雪毒子掌控的区域，温度一下子升上来不少，不冷不热的，很舒服。但是其他五个人对于彗星不冷不热的态度却像是手里提着头一样的忐忑。

　　彗星一直不紧不慢地独自走在前边，偶然回眸一看，见几个人都立刻跟冻住了一般看着他，不由自嘲地哼笑了一声。“我那么可怕吗？”

　　“不是。”小白闷闷地回了一句。

　　“那为什么都这么看我？”彗星的声音亦如平日那般温煦。

　　“我只是……”小白想解释，可开了口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和她在一起的第二世，我隐约记得我往日的身份……”但是，彗星并没有追问小白，而是开始讲一个故事。故事刚一开始就引起了其他五人的激烈反应。

　　“不要！彗星，我不会再像今天那样犯浑了！你不要去想什么！”阿文紧张地说。

　　“对对对！我也不和阿文吵了！你不要想她的事了！”民雨也急得直跺脚。

　　“彗星哥……”善皓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咬着自己的嘴唇。

　　“你这是何苦？！糟践自己来惩罚我们吗？！”阿金难得说重话，此时也皱紧了眉头。

　　“哥！”小白干脆一把抱住了彗星，却被彗星看似不经意地拂开了。

　　“我以为是神仙，我以为有很多东西我都可以掌控，那个时候他们说我武功盖世，那个时候他们说我锋芒毕露……”彗星没理会他们的阻拦，继续如若清风般地边说边走，只是脸色一直没恢复血色。“后来，我眼看转世落入红楼的她在我面前被人凌辱，而我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动不了……直到她在我怀中死去……”彗星说着微微喘息地揪着胸口。“我才知道，还有太多事情……是我不能改变……不能决定的……”

　　“彗星……”民雨追了上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讲这些是因为你想我们走的路比你平坦，是因为你心里对她有愧疚。讲出来，你心里积压的痛会少一些吗？”民雨说着握着彗星的手按到了彗星的胸口。“这里虽然痛，但是不要再装作无所谓了！我们不会笑你！彗星，发泄出来！不要再忍了！”

　　彗星站住脚，一双眼清澈得一望到底，深深地看进民雨的眼中。“民雨，我不能。”

　　“为什么？！”这一次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彗星双唇微启，但眉头稍稍一皱，摇了摇头，还是没说，继续向东边走去。

　　晚上休息的时候，阿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走到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彗星身旁。他看了看地上没怎么动的晚餐，挪了挪，在彗星旁边坐了下来。

　　“你最近……有点怪。”阿金想了一下措词，还是没想出更合适的。“不是因为暗域魔王，对吗？今天下午民雨说的那些话，是我们几个都想说的，你说不能，又不肯说理由，这些都没关系。但你是仙，”阿金说着大嘴咧开一笑。“也是我们心中的神。”

　　彗星转过头看着阿金，目光遥远而温柔，然后左手轻轻抚摸着阿金的脸颊。“阿金，我不是你们的神，从来都不是。你们陪我走的这一路，知道为什么我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吗？”

　　阿金坦白地摇摇头。

　　“因为经历过足够多的磨炼，度过足够多的劫，你们才能真的完成你们的修行。也就是说，你们也会成仙。”彗星抬起眼看向湖中央。“可是我……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也做过很多错事。也许以后……我还会做更多错事。”

　　“谁能不犯错呢！”阿金不以为然地说。“你就是对别人太宽容，对自己又太苛刻。对了！今天你又想起她，为什么反应没有前几次严重？”

　　彗星回应的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阿文发现彗星并没醒来便知道那该死的神仙的诅咒仍然是有效的。轻轻地为他掖了掖毯子，阿文踱步走向其他几个人休息的地方。

　　“怎么了？”民雨每次总是最敏感的一个，这次也是一下子就看出阿文脸色的凝重。

　　“彗星他的病又犯了。”阿文说得很平淡，眼底却是厚重的愁。“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论道行，他是仙，我们是妖，他要做什么我们肯定没能力制止。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他是在慢慢地自杀。”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民雨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他，只是把头忧伤地靠在阿金肩上。

　　“为什么？哥他……不相信我们吗？”单纯的小白很轻易地被这种感伤的气氛感染了。

　　“别胡说了！”善皓有点不满意地撅起嘴瞪着小白。“哥怎么会不相信我们？！就算为了我们死哥也会肯的！”

　　“那怎么……”

　　“我相信哥！彗星哥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了帮我们！也或者……他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善皓说着抬眼望了一下彗星休息的地方。“他一个人几百年了，心里一定有很多事，很多想法吧。”

　　“弼教，你走吧！我们没办法逃出去的！”第二世的牡丹转世落入一个犯了事的官家，八岁那年就被入籍官妓，直到十六岁那年遇到了转世后成为定国将军军师的彗星。他们二人在军营中相识，之后就如上天注定般地相恋，却因为身份的差异，永远不会有结果……

　　“不会的，我们一定能走！你相信我！”郑弼教自信地拉着牡丹，虽然头发已经因为一路脱逃而显得有些狼狈，但俊朗的身形却丝毫不受影响。“我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要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大隐于市，一定不会被人找到的！”

　　“弼教，我不要你为了我放弃那么多！我爱你，但是我不配得到那么多！知道你爱我，我已经满足了啊！”牡丹手虽然被他拉着，但内心却很痛苦。

　　“没错，她说的一定都没错。弼教，你是本将军最得力的助手，为了这么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值得吗？”牡丹话音还未落，定国将军就已经找到了他们，重兵将他们团团围住。“这样的女人，你要多少都有，可是大好的前程，你这一撒手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是个聪明人，可要想明白啊！”定国将军说着眼神扫了一眼僵持在那里的牡丹。

　　“将军，您对弼教有再造之恩，但是牡丹和我的感情不能和您的恩情、我的前程相比，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弼教逾越地说一句，如果您真是一个惜才之人，何苦要将我们逼入绝境呢？！”郑弼教直起身反问道。

　　“混账！你也知道这是逾越？！”定国将军大怒一吼。“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

　　瞬时间，一群兵士恶狠狠地上前将郑弼教和牡丹分了开来。

　　“这个女人是个军妓，可是竟然大胆勾引军师。你们今晚就好好教教她该怎么做吧！”定国将军傲慢地举着马鞭大声说道。“至于郑军师，让他在这边看着吧！你们教完了那个贱人再把军师带下去休息！”

　　“得令！”大批兵士立刻高喊着呼应。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血腥的味道，□□的叫嚣喘息声回荡在军营，郑弼教被四个士兵紧紧地拉着，却又那么近距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牡丹被围在中间，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眼神涣散的傻笑，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无损的……她疯了。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磨难都能笑着面对的牡丹就这样疯了……

　　郑弼教怒吼着，这一辈子从来没像此刻那么愤怒、那么无助过……

　　“老天爷！你他妈瞎眼了吗？！为什么能这样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你们这群不开眼的混蛋神仙！你们这些无血无情无爱的死东西！放过她！我叫你们放过她啊！”

　　“彗星！彗星你醒醒！”民雨边叫边使劲抱起彗星，好像自己的温度能够唤醒他一般。“彗星？”见彗星一直没有反应，民雨的声音又慢慢放柔了下来，如同抱着婴儿一样轻拍着。

　　阿文步伐有些沉地走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民雨和彗星。“仙和妖是不能有情的。”他小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要说给民雨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能吗？那如果动了情又该怎么办？”民雨苦笑一下转过头看向阿文。“答案你也没有，对不对？我们都是自己骗自己的。如果只是报恩，一切都没那么难。”

　　“民雨，那……那阿金怎么办？”阿文犹豫了一下才问出口。

　　谁想民雨却‘噗哧’一声笑了。“你傻啊？！你没看出，阿金的心里早就不止我一个了吗？其实也难怪，彗星这样的人，谁能不动心呢？只是我们都太自惭形秽，不敢去争取罢了！我看倒是那两个小的比较容易得逞！”民雨说完又低下头看看梦中还皱着眉的彗星，轻捋了一下他使劲按着的胸口。“当不当神仙，我没兴趣！不过是一群老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