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心》念珠姑娘

12、心魔

　　凝歌想那个太上神是真的不喜欢自己，才会打发自己到岐黄山。问过太一师父，他才知道，岐黄山在凡尘里。他只为散仙，身上修为尚浅，去趟凡间，修为必会折损。太一仙人听闻，也是皱了皱眉，“他命你去，定有他的道理的。”顿了顿，太一仙人说，“你还是去一趟。”
　　岐黄山位于凡尘一处人烟繁茂的地方。凝歌甚是不适应，凡人身上的气息与仙不同，他只想快点到那山上，去挖上两株杜鹃，便回去。
　　“这位师傅，我想问问，岐黄山在哪？”遇到一个坐在一旁吃茶的人，凝歌走上前去询问。
　　“岐黄山？小兄弟是外来的人吗？”那人很是疑惑，放下了手中的碗。“你踩的这地，便是岐黄山的土啊。岐黄山可不是山啊，小兄弟你可别弄错了啊。”
　　凝歌愣了愣，继而问，“那请问哪里有杜鹃花？”那人看了看凝歌，想如此俊美的男子，莫不是有病吧。
　　“杜鹃花乃是四月花，现在早没了。”那人低头去喝茶，也不再理会凝歌。凝歌怔住，难不成是浮颜闹着他玩？想着，凝歌还是往林子里走，太上神不会这样无聊罢。
　　林子里少有人去，越往里走，便越是认不清路。待凝歌想回头，看看周遭，却已是不知道退路在哪里了。他叹了口气，仍是往前走。直至他看到那里矗立着一块石碑，似是墓碑。墓碑上的字已被毁去，看不清。墓碑上也缠满了枝条，不细看，倒看不出是块墓碑。他走上前去，双手合十，以表尊敬。再回头，便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草丛里。凝歌将手背到身后，运起法力，怕是什么野兽。一张污秽的脸从草丛中抬了起来，她的脸上满是伤痕，衣着也已经混乱不堪。凝歌收起手，跑上前去扶她。
　　“姑娘，你没事吧。”碰到她时，凝歌心下惊了惊。
　　“你是第一个，没有叫我妖怪的人。”她低下头，伸手满是伤痕的手，“我是画皮鬼，是吗？”她的手上满是伤痕，却没有流血，望进伤口里，只是一片白，没有血肉。“有道士说我是画皮鬼。”她的那双眼睛，在污秽下，还是清澈见底。凝歌忽然想起来，她的这双眼睛，与那日看见的幻境里的女子，她那双眸子，那么像。
　　“你不是鬼，鬼怪怕阳光。”他指了指树间透过来的阳光，阳光正照到她的脸上。“我带你走。你叫什么名字？”
　　“琼华。我叫琼华。”
　　太一仙人自屋里出来，沉寂了许久，“凝歌，你过来些。”“她是魔，你可知道？”太一皱着眉，有些不满。魔与仙向来不对付，这只魔虽刚成型，却也是要为仙界所嫌弃的。
　　凝歌点了点头，“但是师父，她没有魔之心，她只有一副壳子不是吗？”凝歌在碰触到她那时便发觉，她只是一副空壳子，没有魔血魔骨。太一仙人皱着眉想了许久。
　　“她，是心魔。”
　　“心魔是由心而生的魔吗？但她尚未成型，师父定有办法让她得正道吧。”太一仙人看了看凝歌，叹了口气，“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她是心魔不错，但是……她太像一个人了……太像了。”凝歌不明所以，皱着眉。
　　“凝歌，你不明白，不知道的太多。”许久，太一仙人走到一边，看着一旁的树。“万年前，六界出过一位花后，古神指点转世而来，但她是只妖。那时候，她被一位仙人误认作药草带到了重天之上。……后来，因她起的波澜，是千万年来都不曾有的。天帝曾一度去向佛祖求助，奈何佛祖也不能左右于她。那次六界浩劫，却是令人心慌。”顿了顿，太一实在不愿说出来，“而她，长得，便是那么得像，像她。”
　　凝歌愣了许久，心里的念头那么强烈。“师父说的，是浮颜上神的事吗？”太一仙人闭上了眼，许久不语。凝歌低下头，想了许久，若是她是心魔，那便是浮颜上神造出来的心魔么。
　　“凝歌，”太一仙人愿意赌上一把，“将她一起带回二十三重天吧。”如若真是太上神的心魔，那待她成型，便是又一场劫难。不如现在将她送过去，或许……
　　凝歌没有想到，浮颜上神看到她的时候，却积极平静，只是道了一句，暂时收留，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昊天塔里，他盘坐在佛灯之下，一身白袍，心境祥和。直到一道淡光闪来。那双仿佛万年不曾睁开的眸，缓缓睁开，眸里闪着紫色的光，艳丽非凡。他抬头看向来人，勾了勾嘴角。
　　“许久不见，浮颜。”浮颜看着他，定了定神。
　　“两万年。”浮颜走到他面前，站在佛光下，外表柔和起来，那双眼眸里却还是满满的冷意。“你在这里，过得何如？”他一字一顿，眉目间没有神色。
　　“两万年。”纪辛低下头，抿了唇，闭上眼。“走了两万年。”再抬头，他的眸子里紫光渐浓，双手侧在身旁，紧紧握着。浮颜抬了抬头，看着他，却也只是嘲笑地勾了勾嘴角。
　　“心念已成魔，纪辛。”浮颜蹲下身来，将袖中的念珠拿出，放在他的身前。“你回不了头了。”纪辛伸手去拿起念珠，握在手中。浮颜在帮自己，自己何尝不知。可已晚了。一念，她化魔而来，他不想她再受苦难，便又一念而生，一念成佛，想他能伴她左右。两万年，终究，她不在了。
　　“你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过是布了场戏般，何苦？”浮颜退到佛光外，不再去看他。“幻境至真终是梦。”说此话时，浮颜也不自禁笑了笑，笑自己，也笑纪辛。
　　“我知你恨我。浮颜。”纪辛将佛珠握在手里，左右轻抚，细看每一颗珠子。“但她回不来了。这便是命。”他的拇指一颗一颗扣着圆润的珠子。浮颜的身影晃了晃。没有说话。
　　“她可还好？”纪辛这一问，不过问的是琼华，他那一执念。
　　“我会帮她。”浮颜负手，忽地又想起什么，从袖中变出盆娇嫩的草，放在他面前。“你还须很久才能出这塔。”纪辛看着草出神，许久许久，他眸中的紫光渐渐暗下去，他才笑着，笑得仿佛现在是再开心不过的时候了。
　　“多谢。”纪辛将晶盆拿近，护着宝贝一般护在怀里。浮颜站在稍暗处，神情里闪过一丝悲伤，眼眸里蕴了一层雾。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错把她认成药草带到了天上。还记得那时她初为人形，甚是欢喜，而自己便是那样淡淡看着她，淡淡说了一句，幸得当初没有把你烧了。真是幸运。现在回想，仍觉得历历在目，仿佛现在仍是几万年前。那时，她还会拉着他，唤他师父。美人师父。
　　浮颜悄悄地走了，没有再说什么。纪辛满足地抱着晶盆，哪怕一辈子关在这塔里，也不过是一辈子罢了。
　　琼华醒来，已是很久之后。这日，凝歌带她去向浮颜谢恩。琼瑶心里除了谢恩，其实还另有打算。他们相继走进殿里，只见浮颜坐在殿上，凝歌诧异了一阵，想他以前没怎么见过浮颜上神有这么正紧、这么像一个神仙的时候。
　　“上神。”“上神。”琼华随着凝歌这么唤浮颜。浮颜瞥了她一眼，便看向凝歌。要说仔细瞧她，怎么瞧都不觉得她长得像她，可是每每看那么一眼，便会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