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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那一世烟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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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想了想还是盘腿坐在床上,握着笔,将笔记本瘫在膝盖上,写写画画,偶然间想起苏玉卿温软的呼吸,紧抿的唇角就不自觉弯起。她转着笔,凝神想,忽然一些破碎的片段涌入她的脑中,凶狠地,猛烈地撞击,花灯,少年,将军,太阿剑还有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豆蔻年华,两心相许,最后···”她的手指打了个弯,点在纸中央的名字——温儒,“一生一死,隔了阴阳,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的故事。”
隔了一世的山水,她站在山的此岸望着彼岸的人影,咿咿呀呀唱着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她看得精彩,却也忘得彻底,最后终于记起,却突然发现那看戏的是自己,演戏的也是自己。
冥冥之中有人引着她回顾一世,她在清醒的时刻突然觉得疲倦而凄凉,那个人是谁呢?会不会是那个将军?可那个白衣俊秀予她面具的男子,白画口中的上仙又都是谁呢?迷雾重重,当太阿将她困住,她恍惚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披着满天飞雨,身影似妖似仙带着满身雾气出现,她突然想起了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如此温柔笑意,怎么就忘记了呢?从来没想过,原来就在她身边。宋佳突然想笑,那个人后来还揉着她的头顶,笑得妖媚风流,他说了一句,以后如果忘了我你该怎么回家呢?
你该怎么回家呢?
你该···怎么回家呢?
一刹那,眼泪落了下来。
宋佳没有留意到眼泪落在纸上时有青烟溢出,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她身后,神色怜悯地看着她。
白画的手落在她的肩上,“ 一世苦,两世苦,三生你还怎么过?可是,孤单一人是不是更苦?”
桂花香气熏散朱砂的最后一缕气息,苏玉卿缓步走到宋佳床前。
“原来是你啊。”
“···你竟还记得。”
宋佳抬头看着他,苦笑,“我忘了两次,白画却让我想起了两次,那么是不是还有第三次?”
苏玉卿坐在她身边,伸手想要握住她的,却被宋佳躲开,他的手顿在半空中,看向她,目光中掺杂的情感似破碎的琉璃,浓浓的墨色将他环绕,“让我抱抱你吧。”
宋佳嘴唇微张,眼泪挂在眼角,“为什么?”
“我···想你了。”这句话,他含笑而说,细长的手指沿着她的眉角滑落在她的唇角,“宋佳,我想你了。”
宋佳一瞬间陷在他眼底的思念之中,心脏不规矩跳动,她失了神,待回过神时猛地推开他,身子向后退,她似笑非笑,眼底有浓浓的苦涩,“你是谁?究竟是谁?如果那些梦是真的,我是温儒,那你又是谁?暮枫又是谁?”
苏玉卿固执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紧锁住她,“你已经猜到了,暮枫是我,宋佳,真的是我。”
“暮枫···可是,你是仙呀。”
苏玉卿看着她茫然而嘲笑的神色,眼色微凉,“仙也好,人也好,是我便可,是你便可。”
“···我小时候就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也亲眼见过了白画和魏子旭,以前那些怪诞的故事对我来说也只是个煽人泪下的故事,即便我后来相信这世上有一些不可捉摸的东西,也接受了,可是不代表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冒险。玉卿,你是个很好的奖励,可是,我没有勇气。”宋佳闭上眼,“你让我入梦,却又让我忘记后来的事,你能说这不是因为你有一些担忧?···我还记起了温儒自刎,道士言她南女祸主,她被逼握着太阿时那般的绝望,我再也不想尝了···”
宋佳的手指微颤,脸颊苍白,苏玉卿倾身抵着她的额头,呼吸轻缓,“那么,这当真是你的实话?”
“是···”
“你怕?”
“···怕。”
“不喜欢我?”
“···不喜欢。”
“让我走?”
“···嗯。”
“那么,你再不见我?”
“···” 宋佳缓缓点头。
苏玉卿松开她,很久,空中的桂花香渐渐淡了,才听到他一声,“好。”
他的话刚落下,宋佳猛地睁开眼,却再也看不见他。她怔然坐着,无意识地抬手却摸了一脸的泪水,她什么时候竟流了这么多眼泪?她突然笑了,这么容易看穿的谎言,他却愿陪着她演下去。那些话如果反过来,她的回答一定是,‘不是’,‘不怕’,‘喜欢’,‘不让’,‘想要一直见到你’,可是,她不能这样说啊。她不能做第二个温儒,他不能做第二个暮枫,史书上记载,他死得那天也正是温儒下葬的那一日。
可是,与她隔了一扇门,苏玉卿阖眼站着,指尖有光芒跳跃,眉心中的仙纹浮现。
“此时你要如何呢?”空气微微波动,红衣白发的男子缓步走出,“昔日你将太阿埋在泰山,那么也该知道太阿出世将会引天地之气动荡。”
“天帝知晓了?”
“即便如今不知,也快了。”月老负手立在他身边,“之前路过幽冥,听一小鬼说漏了嘴,鬼差小七曾在凡间见过至纯的仙气。若是天帝或是一些天将好奇了,查起来怕是会将你找出来。我此番下凡,一是劝你收敛些,二是要告诉你,恐怕这凡间浊气终成精了,太阿出世,总是引威道之人出啊。”
苏玉卿沉思,唇角微弯,“多谢。”
月老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目光盯着他身后的门,“想不到一点朱砂也竟能安魂引梦,你千算万算也还是算不过天道啊。对了,此朱砂你是从何处所得?”
“奈何桥孟婆处。”
“···嗯。”月老若有所思,转头轻叹,“她这第三生如此起伏,不知是福是祸。我有时亦感若非你以仙身入凡,是否好些?可是,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总之,上仙,万毋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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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知道她又被引入了梦中,她在原地僵了很久,她想,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那么去见见他吧,见见那个梦里梦外都在她身边的男子。一旦生了这个念头,她的脚步就不自觉地沿着鹅卵石小路走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清醒明白的情况下见到真正的玉卿上仙。他席地而坐,长袖铺散,墨发如烟如雾。苏玉卿向她举杯,眉间的仙纹有些微荧光,他朝宋佳一笑,说,“是谁家玉卿?只恁般可憎,唤的人一枕胡蝶梦儿醒。”
宋佳愣住,她记起了在他们相见的第一日,因为她对他的名字好了奇,去查了这一句。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他或许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在他们还没有真正相见的时候,他就在为她引这样的一场胡蝶梦。甚至在他们相见的那一刻,他就告诉了她,也这样问了她。
“这样的一枕胡蝶梦,你愿意醒吗?”
他的声音含着哀愁,带着嘲讽,似银针扎在她心上。“是谁家玉卿?你说,究竟是谁家的玉卿呢?昔日,我护不了,今日,先骗了你,又让你生忧,这般算来,我为人为仙都失败极了。也难怪,你宁愿醒也不再见我···”
她垂着眼,两只手握在一起,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再握紧,直到听到他轻声而笑,猛地松开手,走到他面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杯,看向他,却又转过头,“你明知不是这样,何必,装可怜?”
苏玉卿听了,眼角微垂,“···我要是装,又会有谁知道呢?你如果真的醒了,大概我也不会再装了。”他又看向她,目光带了些悲哀的温软,“昔日庄生梦蝶还能在史书上记了千古,而大概,你这一梦却只能让我来记千古了。你若真的决定了,那就这样好了。日后我守着你成婚,生子,苍老,历完这一世,我会在幽冥等着你,就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大概,也记不起来了吧。”
他的声音中其实没有太多的悲伤,明明还含着几分似轻松的笑意,却不期然戳中了宋佳。她张嘴,苦笑了下,“那你便记得好了,这样再也不会有人戳我心窝了。”他抿唇,伸手拂过她的眼角,宋佳却赌气躲开,“千古又千古之后,什么抹不去呢?时间长了,什么不会消失。心麻了,倦了,累了,也总比···人没了好啊。”
“我不会消失,你也不会。”苏玉卿将她揽在怀里,眼中的神光温柔又坚定,“暮枫有太多要眷顾的,而我要眷顾的却只有你一个。宋佳,等着我吧,我会接你回玉山。”
“···可要先忘了你?”
“是···”
宋佳僵了下,握住他的衣袖,“你的以退为进用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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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卿看着躺在他腿上的宋佳,指尖闪耀着她最后的一丝记忆,光芒暗去,记忆化成了一粒珍珠,含着五行之火的仙气猛地袭来,他扬袖一挥,那人将珍珠捏在了手中。
“玉卿这般可是不敬啊。”来人叹息。
“对于偷鸡摸狗的人何来的尊敬?”
黑衣男子扬了扬眉,“此言差矣。月老行事太莽撞了,若非本君为他掩盖,恐怕已有诸如托塔天王的神仙早已知晓了你的行踪,本君该是良善至极。”
苏玉卿沉思,“也是你助我逃了轮回?”
“你难道没有猜到?孟婆而已,岂有通天的本事?”
“呵,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玉卿果真一点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