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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宽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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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姚亦淑给我补好了衣服。苏筱云说她要去睡觉,我以为她会摔门而去。
她把我们几个人扫视一遍,然后径自走到了那张双人床旁边,脱掉鞋子,拿过一个枕头,半躺着靠在了床头。
“你要干什么啊?”俞俪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睡觉啊!”她语气坚决地说,“我今晚真的要睡这里,不是开玩笑。”
俞俪回头看看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就让她先躺着吧。”我小声说,“等一会真的困了,估计就自己过去了。”
“我觉得,她有可能就真的睡这不走了。”俞俪悄悄地对我说,同时用手隐蔽地指了指姚亦淑。
“唉,你别把我的位置占了啊!”周立刚故意大声说。
苏筱云没有一点反应,竟然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我示意让他们继续看电视,然后独自走去了床边。
苏筱云闭着眼睛,侧躺着身体,盖着一条薄薄的毛巾被。几丝长发落在鼻尖嘴角,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动。我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故意加重了一下呼吸。她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显然是在装睡。
“你生气了?”我在她耳旁小声问。
她枕着枕头,微微摇了摇头。
“还是回你们房间去吧。”我说,“这边睡不好的。”
她沉默着,像是把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细缝,接着突然抬手揪住了我的衣领,一下把我往床上拉去。我本来是弯腰的姿势,猝不及防被她一拉,身体往下一扑,慌忙用手撑了一下。
“啊!”苏筱云一声尖叫。
我应该是把手撑在了她的身上,但是力度肯定不大。我赶紧把手收回,想站起身来,但衣领还是被她死死抓着,挣脱不了。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翻身过来看着我笑。
“哎呀,你们在干什么啊?”那边沙发上坐着的俞俪说了一句,明显还是开玩笑的腔调。
“别看了,少儿不宜了。”周立刚说,“要不然给他们把灯关了吧。”
苏筱云把另一只手也派上了用场,抓住了我的衣襟。我挣扎着想回头看一下身后的情况都办不到。
就听到脚步声响,不知道谁过去关了灯。房间里光线暗了下来,只剩下了电视屏幕的荧光在墙壁上闪烁。
我忽然间也有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把头一低,就往苏筱云的脸庞上凑了过去。她没有躲让,只是双手都一下子松开了。我的嘴巴就停留在了距离她的鼻子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你想亲我啊?”她小声说。
110、
我笑着,把脸侧到了一旁。心跳有点加速,马上又平静了。我刚才只是想试一下她的反应,我想她可能会躲开或者把我推开,但是她动都没动一下。
我起身坐在了床边,苏筱云默默地往里让了一让,给我留出了一块足够躺着的空处。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手背清凉,掌心温暖。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沉默着,电视的声音很低,已经听不出来是在播放什么节目。等了一阵子,我隐约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然后电视机就被关掉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寂静之中,传来了张信哲的情歌。
眼前是彻底的黑暗,只有闭上眼睛去想象周围的场景。感觉像是坐在一条木筏上,在星月无光也无风浪的大海上漂浮。不去想会漂向何方,只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身旁。我们紧握着手,感受彼此的存在。
情歌放了很久很久,那些平时就很喜欢的歌,在深夜时分又听出了不一样的感悟。从《信仰》、《爱不留》、《我能相信》听到《美丽地平线》。从《回来》、《忧郁症》、《爱如潮水》听到《两个人的森林》。从《过火》、《不回首》、《假装有你》、《不要对他说》听到《日出之前请将悲伤终结》……
我后来慢慢靠在了床头,再后来就慢慢睡着了。我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不知为何就又醒了。音乐已经停掉,房间里依旧很黑,我看不到那边沙发上还有没有人坐着。耳边听不到一丝声响,连外面的虫鸣都停歇了。
手心里还有苏筱云的手在轻轻放着,我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胳膊,想把手抽回来。刚一动弹,手就一下被攥住了。
我摸索着脱掉鞋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动。动作缓慢地躺到了床上,躺在了苏筱云的身边。闻到一种淡淡的味道,像是雨水冲淡了的紫丁香的花香。
我凝望着天花板,看见黑暗在逐渐逐渐地褪色。我翻身过去,轻轻吻上了苏筱云的脸颊。
她纹丝不动,紧紧闭着眼睛。我吻过她一边的脸颊,到她嘴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吻向了另外一边,然后是额头、眼睑和鼻尖……
我也闭上了眼睛,感觉嘴唇上滑过的只是一块柔软的丝绒手帕。我用舌头舔舐滋润着那朵刺绣花蕾,想让它就此绽放。
她紧抿着嘴唇,让我的想法无法得逞。我尝试几次,都无法打动她。我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仍旧轻轻地亲吻她。
我听到了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感觉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冲往头顶变成了额角渗出的汗水。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了她的身体,感觉她的衣服上像是有温热的水蒸气在升腾,衣服之下就是温柔荡漾的水面。
我手往下,触摸到了她的腰间。手指刚一碰到腰带扣,手腕就被猛地一下抓住了。我隐约看见苏筱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唇微微翕动,我把耳朵贴了过去,就听她喃喃地说:“不要,我怕……”
111、
我一下冷静了下来,感觉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心底涌起一阵烦乱,甚至还有羞愧。
我坐起身来,穿鞋下地。苏筱云没有再拉住我的手,安静地躺着。我走去沙发那边,朦朦胧胧地看到那里歪斜坐着两个人在睡觉,应该是俞俪和周立刚。拉开房门走出院子,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雨势不大。我把房门关好,敞开一点衣襟,在屋檐之下站着。估计时间应该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雨声中遥遥传来几声铃铛声。
天色还很黯淡,没有闪电,依稀可见天边翻卷的灰暗云层。院子里的景物还是一片模糊,看的最清晰的就是屋檐前溅落的白色水花。
我站了一阵,直到感觉身上恢复了凉爽,雨势也似乎变得更小了。而后听见旁边的房门“吱呀”一声,里面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苏筱云。她就像没看到我一样,径直走到了雨里,从我眼前踩着雨水,几步走过,到隔壁的房间,开门进去。
我看着她过去,也没有喊她,心想是该继续这样站着,还是该回去。不一会儿,就看见我们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俞俪头发蓬乱地打开了门,“呀,下雨啦!”她稍稍惊呼了一下。随后看见我在外面站着,更是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问。
没等我回答,她又踌躇着问了一句:“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说,“你也过去睡吧,沙发上坐着怪累人的。”
“不累。”她笑着说,“我们一直戴着耳塞听歌呢。可是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我挺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你们俩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她说,“我们今天还是回去吧?”
“回去,下雨也得回。”我说。
112、
我回到房间时,周立刚已经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着打鼾了。我爬上床去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最后被嘈杂的说话声音吵醒,已经到了上午八点钟。
雨已经停了,院子里也没有积水。我是起的最晚的一个,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跟宋绣一家人谈论家常。
准备回城,又和宋绣道别。我们让她有空就去城里找我们玩,她说查分数什么的事情估计也不会进城了,如果有其他事情去,一定会提前通知我们。宋爸爸装了一大袋山药红薯,亲自给我们搬进了车厢,让我们带回家去。他一个劲地说这两天没有招待好我们,让我们今后有空再来。
莲尾村渐渐远去。我透过后车窗,望着站在村口路边为我们送行的宋绣一家人,感觉很有几分不舍。这次的经历,注定会是一件终身难忘的事,我已在记忆中为它安置好了位置,并贴满了美好与快乐的标签。
苏筱云没有去坐副驾驶,而是陪我一起坐在车子的后排。她轻轻地挽着我的手臂,笑容一如往常。
“你昨晚不是说就睡我们那边吗?半夜怎么又回去了?”周立刚开着车问。
“我用你管?”苏筱云大声抗议着。
“她就是典型的嘴巴硬,胆子小。”坐在副驾驶的俞俪回过头来说。
“你说我点好听的,行不行?”苏筱云撅着嘴说,“我这明明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嘴巴硬不硬,恐怕只有詹雨知道吧?”周立刚说完开始大笑。
苏筱云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就直接把手里的空水瓶朝周立刚丢了过去。水瓶只打到了座椅后背,在前面两个人的笑声中弹落在地,滚到了中间坐着的姚亦淑的脚边。
姚亦淑俯身把瓶子捡起,又回头递给了我。
“麻烦你们,先送我回家吧。”她说。
113、
被雨水清洗过的公路分外干净,只是昨晚的降雨范围似乎很小,走了一段之后,有水渍的路面就不见了。我们也走了另一条路,去映云镇。
映云镇挨着省道,镇上的街道也连着公路。正对路口的远处,有一个写有红字标语的大的影壁,前面是一处花坛。街道两边有几座两三层的小楼,有不少店铺开着,但是看不出什么热闹繁华的景象。路边停着几辆摩托和轿车,行人也不多,有十来个人懒懒散散地围着一辆平板车,车上堆着白花花的死鱼。
姚亦淑的家在街道旁的一条巷子里,附近都是些砖瓦民房。我们把车开到了巷口,我帮她拉开车门,跳下去等着她下了车。
“你们过些天,来这边玩吧。”她说。
“这边没什么好玩的吧?就只有个水库而已。”周立刚说。
“水库那边也有座山的,可以坐船过去。”她说着看了我一眼。
“过些天再说吧。”我说,“如果我们有空过来,再打电话告诉你。你家里有电话吗?”
“没有。”她微笑着说,“等我准备好接待你们了,就给你打电话。”
“好,那我把号码留给你。”我想她会找纸笔出来让我写下,但是没有。
“你说吧,我能记住。”她说。
我给她说了我家里的号码,又重复了一遍。
“记住了。”她笑着说,“你们走吧,路上小心。”
我上车落座,看见苏筱云正表情冷淡地看着另一边的窗外。我用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凑到这边开着的车窗边,对着外面的姚亦淑使劲挥了挥手。
“亦淑,有空去城里玩哦。”苏筱云大声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姚亦淑站在路边向我们挥手作别,我没看清她的表情,车窗上满是尘土。
114、
车子驶上回县城的公路。
“大老远的把她送回来,也不喊我们去她家里坐一坐,喝口水。”周立刚发牢骚说。
“你做客上瘾了是吧?”俞俪瞪了他一眼,“你想去人家家里做什么?”
“我就是随便一说,普通礼节嘛,有没有无所谓的。”周立刚说,“今天不去,过几天如果来玩,还不是要去。”
“说过来玩,也就是个礼节吧?难道我们还真的来啊?”俞俪说着,回头看了一下苏筱云。
“看情况呗,反正是他答应的。”苏筱云说。
我发现她和俞俪的神情似乎不太正常,怀疑她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了?”我问,“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来吗?”
“你不知道啊?”俞俪指了下苏筱云,“你让她说。”
“我也是前几天才听她说的。”苏筱云慢吞吞地说,“她爸爸早就不在了,她是她妈妈一个人辛苦拉扯大的。她妈妈,身体不好……”
“啊?!”我有点愣住了,我完全没有想到姚亦淑的家庭情况会是这样。几次听她说她妈妈如何如何,我一直以为是她和妈妈比较亲,所以才常提起。
“她没有跟你说过吗?”苏筱云看着我问。
“没有。”我有些呆呆地说,“我也没问过她。”
“那她告诉过你,她志愿报了哪里吗?”她这样追问了一句。
“也没有。”我说。
苏筱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我原先以为她和我很像的,现在看来,又不像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俞俪接过去问,“姚亦淑志愿报了哪里?”
“我就是不知道啊,问她也不说,不知道什么意思。”苏筱云说。
“你们别在背后议论别人了,刚才还批评我呢!”周立刚说,“我反正感觉那个人有点不太正常,出来玩的这两天,话也不怎么和我们说。昨天一起爬山去禅云寺,也不和我们照相。”
“我记得有照吧?集体照没她吗?”我问。
“只照了两张集体的,其他一张都没有。回去把照片洗出来,你们就了解了。”
“那说明人家就是不喜欢照相啊,那又有什么?”苏筱云看着我说,“某些人还不是,一起照个合影都不敢。”
“怎么不敢了?”我故意和她急了,“等一下直接去照相馆,我们去照艺术照。”
“你们穿衣服吗?”俞俪笑着问。
回到县城,刚好中午,天气也放晴朗。车子真的先开去了照相馆,不过,苏筱云根本没有敢下车。我和周立刚过去把两卷胶卷交付冲洗,伙计说要等两天后才可以来取。
然后先送苏筱云回家,车子在她家巷子外面停了半天,她也赖着不下车。
“你是不是惦记着分一点山药红薯扛回去啊?”我说着就去解宋爸爸送我们的那个大袋子。
“我不要,我又不喜欢吃那些。”她笑着推我,“那袋东西不是说好让司机拿回去当油费了吗?”
“那这一点点可不够啊。”周立刚也跟着开玩笑,“要不然我们就再去你家里吃一顿吧!”
“哈哈,那可不行。”苏筱云笑着跳下了车。
“你们去送俞俪吧,中午吃她家!”她站在那里,笑盈盈地说。
我关上车门,扒在窗口对她说:“回去吧。”
“你们先走,我送你们。”她说。
车子启动,离开巷口的一刹那,我看见巷子的另一端,驶进来一辆白色的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