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殊途》一花枝一

1、蛊惑（一）（修）

　　药王谷，这是我和他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他叫唐言，他是唐家堡的弟子，也是一个杀手。
　　那天我为了研究新的毒|药，特地跑到了药王谷采药。在我翻找某种名贵的草药时，无意间发现了气若游丝的他。身上受着重伤，流了一地的血，旁边的杂草都被晕染成红色了，若不是还有那微弱的呼吸声，我以为我捡到的是一具尸体。作为一个补天，想也不想就走了过去，伸出手把他放到背上带回家治疗。
　　几天后的夜晚，他悄然离去，桌子上留下了一张写着‘谢谢’的字条，看样子是他临走时写的；被子上也残留着些许血迹。
　　三个月后，我在长安遇到了他，便把他留下，一同在茶馆聊天。期间我还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没过多久，就散了。
　　之后过了一个月，已经是秋天了。缘分令我们再次相遇，这时的他一身溯雪勾勒出修长的身形，衣服上挂着许多泛着银光的暗器。几缕发丝轻轻垂在肩上；因常年在暗夜里活动而形成的白皙的皮肤；剑一般的眉毛下是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子；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我邀请他去枫华谷，听闻这时的枫叶最美。他答应了。过了几天我们来到了枫华谷，悠悠漫步在树林里谈笑风生…虽然只有我一个在说。最后分别的时候，他蓦地说道：“如果时间能停留在刚才那一刻，多好……”随后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我惊讶过后觉得很疑惑。
　　后来，我们遇到的次数越来越多，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这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他故意的。但不知为何意外的开心。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叛唐，安史之乱爆发了。那年的十月上旬，他突然来到我面前，说：“阿陌，我要走了。”
　　我有点吃惊，“为什么？”
　　“安禄山举兵攻打长安……等我回来，与你一起再看一次那天枫华谷内的风景。”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那么多话，却想不到也是最后一次。
　　“好，我等你！”我微微一笑，回答道。
　　临走前我送了他一壶自己酿的酒。我站在门前，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发呆，心在隐隐作痛……
　　一个月后，我听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长安快要被攻破了！教主看到我的神情，怕出什么事，便命令我留在五毒。但我并没有理会那么多，我把心法转换成毒经，带上尘封许久的浴凤，悄悄地离开了，花了几天的时间连夜赶到长安。待我看到尸横遍野的战场后，我越来越慌了，恨不得立刻来到他的身边！我不顾一切地冲向战场，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他的身影。我知道这是大海捞针，但是，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落日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心里面忐忑不安。终于，我找到了他，压下内心的恐惧，嘴角往上升了一个弧度，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阿言！阿言……”我来找你了！
　　话还没说完，却见他回眸一笑，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着对不起。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他身后的狼牙军挥动起大刀，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收起笑容，加快速度向他跑去。然而，我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首异处，身体无力地倒在一边，天边的夕阳红得犹如是用他的血所染的一般。
　　我站在他头颅的前面，眉头轻轻皱起，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怎样形容好，脑子里也空白一片。却莫名感到一阵违和感。手紧紧地握住浴凤放在唇边，耳边渐渐响起优美的笛声，却透露着一种无法诉说的悲伤。随着笛声的一起一伏，旁边的狼牙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直到最后一个。
　　我放下笛子，鬼使神差地抱起他渐渐冷去的头颅。血从伤口处顺着手臂流下来，沾染了我的银饰、衣袖。嘴角还留有一丝笑容，仿佛他还站在前面和我说话。我望着那双毫无神彩的眼睛，吻了吻他的唇边，喃喃道：“我蛊惑了六道众生，却为什么…唤不回你的魂？”
　　战后，我亲手把他埋在唐家堡，顺便打听了他生前的住处。来到他的房间，很整齐，却铺满了灰尘，估计他很久以前就没回来了。我慢慢地走进去，脑海里不断闪现着与他的回忆。突然感到脚下略有不平整，我半跪下按了按，似乎与其他的砖块不一样。我抿抿嘴，用力把砖块掀起。忽然间散发出一股酒香，一开始我有些不确定，把它拿出来后我愣住了。虽然光线有点暗，但还是能认出——这是临走前我送他的酒。我小心翼翼地拿出酒坛，发现并没有开封过的痕迹。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酒里放了生死蛊…”回想起最后的【对不起】，我无力地坐在地上，手臂紧紧地抱住酒坛，仿佛是稀世珍宝一样不肯放手。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嘴角不断地往下掉，沾湿了那酒坛。我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曲陌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