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林染灯

1、第一章、

　　当颜偃再看到紫凌的时候，才知道当初墨莲老爹的那一句：“颜公子，莫追了，你追不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紫凌一改粗布麻衣，衣锦华贵端坐在上位，含笑举杯回应着向他敬酒的人。面色红润，左脸那道狰狞的伤疤兀自消失了，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不过个把月的时间，他们的身份便调转了，不，应该说是差距更大，颜偃忽然很想念，那时紫凌冰冷冷的“公子，请自重。”
　　宫廷例行的年初宴席之上，王孙公子把酒言欢，皇商们广交朋友，一派各得所乐的景象，春光融融。卢琛应付得有些吃力，便找了借口离了人群解酒。在御花园里站了一会儿，正月的风还很刺骨，他不由得拢了拢披风，而后知晓，有人远远地跟着他。
　　“颜公子。”
　　颜偃在远处静静地站着，没有走近，也没有回应，他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眼前这个青葱少年，“紫凌”？大概他是不愿再提及墨莲里的任何事情吧。
　　卢琛见颜偃一语不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过去，都是颜偃在调戏他，而他从不曾主动，颜偃一无动作，卢琛就丝毫无法前进，两人只能这样遥遥相望，却并不脉脉含情。如果不是因为风吹动着卢琛的披风，大约旁人会以为误入一幅丹青画作之中。
　　“小人不知卢小将军在此，多有得罪，还请小将军见谅，小人马上就走。”没多时，颜偃便作揖准备转身离去。
　　“颜公子……”卢琛话还没讲完，就被颜偃打断了。
　　“小人颜偃，小将军直呼吾名便可。”
　　“颜偃……”不知道是哪个“偃”字？
　　卢琛有些神游在外地想着究竟是哪个字呢，颜偃已然毅然决然地再一次告辞：“小将军若无吩咐，小人就先行离去了。”
　　根本就不等他说话，颜偃的身影在九曲回廊处一转便隐没了。就这么不想看到自己吗？还是在怪自己的不辞而别？
　　颜偃回到宴席之上，有些懊恼自己刚刚为何会一时鬼迷心窍，见紫凌离了宴会就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呢？过去了照样什么都没说不是吗？
　　他看着坐在高位上不理会王爷的毛手毛脚默默喝酒的男人，起初他以为墨莲的老爹是因了紫凌的关系才攀上了王爷，但听周围的议论，竟然是王爷纠缠着他。十几年前，老爹本是红遍京城的名伶，王爷宠他宠得无边，却不知何事，让少莲一夕之间远离京城。
　　看来，老爹是早知紫凌的身份，才不肯将他卖给自己。颜偃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老爹，如若老爹当时不阻拦，紫凌现在早已是他的人了。不过一旦被卢家人知道自己要了小将军的身子，想必身首异处也不为过。
　　本来这种宴席是皇商们难得与大官人谈生意的机遇，但是颜偃却一直愁眉不展，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白白将大好机会拱手让人了，他的心思都扑在卢小将军的身上。
　　他会笑，虽然幅度不大，但依然嘴角扬起；他会应话，虽然语句不多，但依然算是开口；他会喝酒，虽然一壶不到，但依然杯杯下喉。
　　为什么当时，你就不肯对我多露出一些笑颜呢？颜偃心里不断地埋怨，自己那时候真的待他不薄啊，可是连一丝的回应都没有，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洛阳，来到京城。
　　浑浑噩噩中，宴席便要散场了，颜偃才回神过来，居然没有说服任何一个大人买他们酒坊的酒！哎呀，他偏偏不是京城人，如果商号在京城倒不需担心这些，可是他在洛阳啊，这次没谈成生意，经营范畴就小了许多！看来只能多留几日，一一上门拜访了。
　　“颜……公子。”卢琛终究选择了他熟悉的称呼。
　　“小将军有何吩咐？”颜偃有些吃惊，在墨莲时不是能躲就躲么？怎么今天会叫住自己？
　　“今日宴席的酒也是千杯坊上供的吧？”
　　“是，酒名‘何妨’。”
　　“家父希望今年的酒都由颜公子提供，价钱不论。”
　　能获得卢将军的欣赏，真是意外收获啊。作为生意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便应承了下来。
　　“这个，颜公子就收下吧，当做谢礼。”
　　颜偃伸手接过，是一把精巧的匕首，虽然未出鞘，但光拿在手中就很有分量，定为上品。
　　“酒有酒价，小将军不必……”
　　难得紫凌会打断他的话，说的是：“这是我个人的谢礼，与卢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