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思从苍郁》曼芥陀子罗

5、（5）

　　互相瞪视了一阵，没人说话，但华服者深刻地觉得对面已经颤颤巍巍的人似乎决心要做出点什么来。本能地自卫，华服者向后退了一步，但骄傲的自尊却并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是在对这样的情况做出提防，所以他状作思考地转身向前迈了一步。
　　正在此时，果然听到身后有异样的动静！华服者严阵以待，肌肉紧绷，揣摩着背后之人会从什么地方攻来而自己应该如何更有效地在一招内让他后悔想偷袭自己。
　　等待，却迟迟未发动攻击，防备者这时却听到了背后虽然细微却形同破帛一般的声音，那诡异的声音在脑中重叠回响，就像撕裂肌肉，最后似乎已经变成野兽咬烂猎物的咀嚼……然后便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呼“呃啊……”。
　　华服者在十足的震惊中回头，正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落在两人之间，滚了不远就停在地上，拖着大大小小的血块和似乎在悲鸣着的血泡。而此时的展昭似乎是痛得弯下腰，双手捂着右半边的脸，血像流水一般从指缝间落在地上，“唔……啊……”呻吟声即便是拼命压抑，也一遍遍从齿缝中溢出来。他踉跄了几步，左手紧紧扣在身旁的石柱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手印。华服者立刻冲了上去，将他的脸掰向自己，煞白的脸色，左眼通红满是控制不住的泪水，而右边被右手紧紧地捂住，血打染了整个右半脸。华服者不管自己身上手上是否会沾上血迹，想要硬把他的右手移开来确认他是不是真敢做出这么决绝的事——以展昭的力气完全无法反抗，但右手只是离开了些许，血便决堤般地涌出来，又让华服者不得不松手。但只是那一瞬间，他已经从指缝中看到右边眼眶中的血肉模糊，而地上那个，恐怕就是……
　　此时的展昭镇定下精神，正看到华服者眼中的震撼，怜惜以及他最想看到的……后悔——他赌对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华服者推开，让自己靠在柱子上，“马上去给白玉堂送解药！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我说到做到！”咆哮颤抖却坚定。
　　华服者似乎已经有些懵了，只是顺着意思回答：“好，好……”
　　静思了一瞬，展昭又开口，“我要亲眼看着他……吃下药，我要保证……他确实没事！”
　　华服者这时已经从当初的突如其来中缓了过来，“不可能！我不会放你走！”
　　“……我……不会……出尔反尔，但他……一定要……没事，否则……”说着，他颤抖地将左手举到仅剩的一只眼睛前面。
　　“等一下！好，好……我让你去！”虽然华服者甚至曾面对着各种肢体溃烂生不如死的人在他面前苟延残喘，可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在面前的人身上发生，一点都不想。所以最终理智还是输给了情感。而那个满眼决绝的人在听到想要的答案之后，神色一松扯出一抹微笑，彻底摔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来人！快来人！”
　　……
　　当晚，展昭高烧不退，大夫几进几出得出结论：右眼已经是回天乏术，腹部伤势恶化，大量失血，本来身体就极度虚弱，如果眼部伤口感染，甚至可能搭上性命。而他如今的生命力只靠着自己意志强撑着，可患者却十分不配合，拒绝喝药，这样下去只怕情况会越来越糟……
　　而此时的华服者正在斟酌着自己下午做出的鲁莽承诺，自己竟然同意让他去看白玉堂！自己竟然因为动摇而输给了这么个处于完全劣势的阶下囚！不过华服者也突然发现，原来不光是那双眼睛，还有那一身硬骨头，甚至那沙哑而颤抖的声音，都是那么令人想要去疼惜，让人不忍去拒绝。于是他便开始思考究竟那人是什么魅力使自己欲罢不能，而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如何，他都要不择手段地让展昭留在自己身边！
　　这之后，华服者再次出现在展昭面前。躺在床上的人面色异常潮红，半张脸被布带缠住，紧咬的嘴唇代表着拒绝以及……痛苦，虽然只剩一盏明灯，但那种令人想要据为己有的冲动还是那么强烈，华服者心中荡漾，一开口语调便温柔了不少：“伤口很疼吗？”
　　展昭没有反应。
　　华服者又接着说：“你现在不宜移动，不如我派人把白玉堂带过来……”
　　展昭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继续紧抿着嘴，把头往里侧一转，拒绝任何东西入口。
　　“你要是不吃药，我可不带你去白玉堂那里！”华服者想换一种形式沟通，但烧的迷糊的展昭只对“不带你去白玉堂那里”几个字有激烈的反应。他猛地回过头来，用仅剩的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华服者，让刚才说话的人不禁开始心虚……
　　“你……至少需要休息几天才能动身……”华服者的气势已经败了下来。
　　展昭却并没有收回那咄咄逼人的眼神，“马……上……”力有不逮却清晰明了的两个字，随后又立刻咬紧牙关。
　　半晌，华服者叹了一口气，咬着牙厉声道：“来人，去温室摘香龙果，给我准备最舒适的马车，大夫随行，启程汴梁。”
　　听到这些，展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卸下劲来，在下人的服侍下，艰难地吞下这漫长一日的第一口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