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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关柴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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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试图轻轻拉开门,却发现门似乎从外面栓上了。我又跑到窗户那里,结果无论我怎么推拉,那窗口也丝毫不动,看样子也是从外面给钉死了。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之前也没听说过荣家寨有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他们也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只是那个将士……
我慢慢挪步过去,发现那将士还是双眼紧闭。他脸上都是血污,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从我发现他到现在,他似乎一直都没清醒过来?该不会是伤得太重,命垂一线了?我又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
啊!好烫!
这样下去可不行,只怕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门口放了一碗水。
还好还好,好歹还有一碗清水。
我从自己的裙角撕下一根布条,蘸了清水,先给那将士擦洗脸。待污秽都洗净之后,我才发现这将士的长相可谓是惊为天人。大概是常年行军打仗而饱受风吹日晒的缘故,将士的皮肤略有些黝黑。他眉头微皱,剑眉潇洒而又霸气地斜飞入鬓。鼻梁笔直挺立,颧骨因瘦而显得高耸。虽然他现在受伤而昏迷不醒,不过我暗想他之前一定是位名震一方的大将军,身姿挺拔,长枪在手,染血战袍迎风飞扬,猛一回头,光是锐利的眼神便足可吓退敌军。
可是回想起来,从未听说过军中有声名显扬的少年将军。也不知道这将士到底是什么人。噢,不对,若非要较真的话,我朝也算是有一位少年便成名的将军,其战功赫赫,威名之盛,甚至令漠南的突厥闻风丧胆。那便是龙子平王殿下了。不过眼前这将士必然不会是平王殿下的。堂堂平王殿下,怎么可能被朝廷派来小小的泉州剿匪,还落得如此狼狈的田地?
我又重新撕下一根干净的布条,蘸了水,敷在他的额头上。在动手解开他的盔甲之前,我先对着他好言好语地说了一番:“这位小将军,我是见你身受重伤,迫不得已才要解你衣裳,查看你的伤势的。我可绝不是要占你便宜噢。反正你就选择吧,是被我看光光呢?还是躺在这里慢慢地,绝望地等着伤势变重,最后在这草草的一间柴房里含恨而去?”
我等了一会,他果然没有任何回应:“你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许了?好的,那本姑娘就不嫌弃你,勉为其难帮你宽衣解带吧。”
我暗自窃喜地解下他的盔甲,刚想再除下他的里衣时,却发现他的里衣已经和鲜血淋漓的伤口黏在了一起,轻易根本不能扯开。我粗粗一看,他的右肩,小腹,还有后背都各有刀伤和箭伤,腿上也有棍棒打过的淤青。他的伤势之重,完全超乎我的预料。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他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冒着鲜血,红的发黑的血块与黑色的里衣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是衣还是血。我整个人都蒙掉了,手也在颤抖着。就他现在这模样,我根本不敢下手去碰他。
我蜷在他身旁,双眼死死瞪着他的伤口,看了好久,才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神经紧绷,开始动手,慢慢除掉他的里衣,有好几次都扯到了他的伤口,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之前都是疼的身体一颤,这次突然疼醒了,冷如寒潭的双眸直直望着我。我吓地大哭起来,终于不敢再继续。
“你……你在……干吗?”他声音很微弱,但眼神却依然威势十足。
见他醒了,神志还很清醒,我紧绷了好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我在帮你包扎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模样有多吓人啊!你要是不乐意,你就睡在这儿等死吧!你都拖累死我了!本来就因为你莫名其妙被抓进荣家寨来!然后又被你浑身又是伤又是血的吓的……”
“好了……谢谢……你。”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说完这话,他又闭上了眼。
“你……又晕过去了?”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累……”我暗骂自己,人家伤成这样,自然是想好好休息了。
他的里衣已经被我都脱下了,现在上身赤裸着。说是赤裸,其实都是一片血污。
“那我现在帮你包扎?”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先帮他擦干净了上身。这时碗里的水基本已经用完了。我又继续撕下裙角,为他包扎。包扎起来其实很快,不一会儿就好了。洗干净了才看出来,他胸前的肌肉丰满,线条清晰分明。果然是常年锻炼着的将军啊。
包扎好之后,我怕他着凉,又帮他盖上外衣。我见窗外已经开始天黑,便跳到一边的草垛上,躺了下来。柴房里没有灯火,等会天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嗯~这草垛上要柔软许多,要不要我也把你搬上来?”
“算了……我还是不要轻易动你吧,不然你的伤口又会裂开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呢。今天我本来是要回家的,我到现在都还没回去,爹爹和娘亲一定着急死了。他们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别担心。”
我想到爹爹和娘亲着急的模样,自己眼下却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强忍着眼泪,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本来也是不指望他会搭理我的自言自语的。没想到他还淡淡地安慰了我一句。
“对了,你是朝廷派来剿匪的吗?难道这次剿匪失败了吗?”
“……嗯。”他沉默了许久,才轻飘飘地回答了这一个字。一片黑暗之中,那良久的沉默和淡淡的语气里仿佛藏了无尽的失落和痛心。
“可是怎么会呢?我走之前爹爹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次有朝廷派来的大将军亲自披挂上阵,一定可以大胜而归的。”
“你爹……是谁……”
虽然爹爹一直告诫我在外不可随意向陌生人透露我的身份。可是这将士是为了我大齐出生入死的人,我告诉他应该也无妨吧?
“家父姓杜名茂行。”
“你是……泉州刺史……杜茂行的女儿?”
我噌地坐了起来,看着他:“怎么?你认识我爹?”
“不……只是……听过。”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他认识爹爹呢。
“你爹……为什么……认为会打赢呢?”
“他说那位大将军是战无不胜的厉害人物呐!说区区山匪对于那位大将军而言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他甚至都命人准备好庆功宴了呢!还嘱咐我一定要在庆功宴之前赶回去,他好介绍那位大将军给我认识。”
我等了很久,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以为我戳中了他的伤心事,让他想起了此次的败仗,兴许还让他想起了生死与共的战友是如此惨死在自己面前。于是我也不敢说话,连翻个身都怕惊动到他。
“你包扎的手法很熟练啊。”他突然又没头没脑地冒了这么一句。
“因为我以前常常帮哥哥包扎啊。他是个大武痴,习武的时候总是会弄伤自己。”哥哥此刻只怕也在到处找我吧?他一定想不到,他之前是那么想跟着朝廷军一起来剿匪,而现在他的亲妹子就在荣家寨的柴房里。说到哥哥便又想起了辰良哥哥。辰良哥哥一向那么淡定的人,也会为我着急吗?要是被辰良哥哥知道我和一个陌生男子独处一室整整一夜,他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对了,我叫杜繁青,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回答他,我转过身过去看了他一眼,好似已经睡熟了。好吧,那我也睡了。不过我刚要睡着的时候,就被他吵醒了。
他躺在地上,低声呻吟着。我跳下草垛过去看了看,他身子微微颤抖着。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刚才好不容易有些降温,现在又发起烫来。大概是夜里本来就凉,再加上他又睡在地上,只有一层外衣盖着,还受了伤,更容易着凉。
我拍了拍他:“你醒醒,你醒醒。你再这么睡下去会着凉的。快醒醒。”
“嗯?”他嘟哝了几声。
“你能走吗?我扶你到草垛上去睡,草垛上暖和些。”
我把他扶起来,他几乎没办法自己站好,我几乎是把他拖到草垛边的。不过幸好草垛不算高,我直接把他扔到了草垛上。
不过现在就麻烦了。这里只有这么一座草垛,他睡这里,我自然不可能也睡上去,那难道要我睡地上?
我很为难地站在草垛边,努力地想办法,却发现他仍然蜷缩着身子,浑身颤抖着。我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了下来帮他盖上。等了一会,他虽然不颤抖了,却依然是蜷缩着,好像还是很冷。
只怕他这样睡一晚,明早就真的起不来了。我跺跺脚,咬了咬牙,终于也上了草垛,把他掰过来,正面对着我,然后紧紧抱住他。
爹爹,娘亲,哥哥,还有辰良哥哥,你们不会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的。你们就算知道了,也一定要理解我啊。他是为了泉州的百姓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么可以对他见死不救呢?你们一定不能责怪我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