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听你的呼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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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间充斥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就连眼睛也被这股味道熏得干疼。
来来回回的穿着白大褂的人从宋亿身边经过，也没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停下来。梁景辰被送进急诊手术室已经有一会了，期间有护士进进出出，却总是神色匆匆，宋亿每次想上前去问，都被这匆匆的神色给挡了回来。此刻的宋亿几乎无法思考，他身上的伤口在救护车上已经做了处理，却被他自己又无意识地掐出了血，映红了纯白色的纱布。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宋亿背靠着墙壁，盯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门“啪嗒”被推开，宋亿猛地转过头去，刚才进了手术室的其中一名医生此刻也终于走了出来，一边卸自己的口罩，一边向身边的一位护士说明情况，末了，还问到：“那孩子的家长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打电话去了，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嗯，到了再跟他们确认一下细节。”医生说完正要走，却见到了墙角处紧紧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宋亿，脚步便顿了顿，“你是……跟他一块的那个孩子？”
宋亿点了点头。
“已经没事了，里面还要一会才能结束，过会等他父母来了办一下住院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宋亿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说话，医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的心酸，不过这样的经历实在太多，根本不值一提。医生拍了拍宋亿的肩膀，然后便离开了。
宋亿透过手术室的玻璃往里望了望，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似乎没那么绝望了，有种突然的、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想，他的梁景辰还好。
“小亿？”
是梁妈妈的声音，宋亿一回头，就看到梁妈妈和梁爸爸两人朝这里跑了过来。
“总算是找到了，哎，怎么样了？小辰他有没有事啊？”
“医生说没事了。”宋亿回答。
梁妈妈瞬间松了口气：“唉，吓死我了。”
“我说不会有事的，叫你别急。”梁爸爸劝了一句。
“怎么可能不急啊，这不是……我……”梁妈妈皱着眉头看了看宋亿，“唉……我……”
“你就少说两句，等小辰出来再说。”梁爸爸赶忙打断了梁妈妈。
宋亿见梁妈妈不再看他，却越发奇怪起梁妈妈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他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某个想法又吊了起来。宋亿努力地去回想当时发生的一切，突然被推开的自己，被撞倒的梁景辰，再次加速的黑色轿车，还有追出去的刘叔。
对了，刘叔呢？
没有车子会在有这么多目击者的情况下，在撞了人之后还锲而不舍地撞第二下，那简直是要致人死地不可。
梁景辰是为了救自己才把自己推开的，那就是说，也许那第二下，本就是冲自己来的？
还有刘叔，为什么刘叔非要去追那辆车呢？当时应该是刘叔及时赶到撞向了那辆车才救了自己和梁景辰，但当时的情况，刘叔不是更应该留下来打110报警并且等120来么？
宋亿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
上帝像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宋妈妈很快也到了医院，一到便先开口问了梁景辰的情况，确定没事了才去看自己儿子的受伤情况。
“小亿，你怎么样啊？”宋妈妈来回看了看，见宋亿身上没什么大伤口才放心下来，“宝贝，都没事了啊，没事了。”
“雪娥啊，你看小辰也没什么事了，小亿还伤着，不然你先带小亿回去吧。”梁妈妈上前说道。
“也行，他爸过会也会过来的，我就先带小亿回去吧。”
“我不走。”宋亿一把推开了自己母亲，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辰哥哥还没出来，我不走。”
“小亿，听妈妈的话，回去吧？嗯？你也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过来好了。”
“我没事，我不走。”宋亿一扭头，又面向了手术室的方向，把后脑勺留给了宋妈妈。
梁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宋妈妈的背。
手术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另一名医生这时也出来了，看到门口一窝蜂的人，对身边的护士示意了一下，那护士便上前来说明情况了。
“颅骨骨折，头部三处出血，已经缝合好了，左胸肋骨骨折，左臂有一处比较严重的骨裂，都需要静养。患者脑部受到撞击，肯定会有脑震荡的反应，具体还要等患者醒了之后再做判别，亲属先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过会转到病房去，另外，患者醒了之后不要大补，不要过量进食，少跟他说话。”
这护士说完，又交代了身后的小护士，便和医生一块先离开了，小护士抱着个病历问：“你们谁跟我去办一下住院？”
“我去吧。”梁爸爸说。
小护士点了点头，两人也离开了，等梁爸爸再回来的时候，梁景辰也被推了出来，那一刻，宋亿看到戴着头网，手臂绑着石膏的梁景辰，面上还有细小的红色伤口，眼泪又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这个人一点也不好，宋亿想，那个英俊潇洒，整天笑嘻嘻跟自己在一块的梁景辰，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宋亿又猛地想起方才马路上的那一幕，他觉得这个噩梦般的场景，自己应该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了。
宋亿一路低着头跟着推车走到了病房，连原本想上前安抚的宋妈妈也没了动作，只是静静地跟在宋亿身后。
这会儿宋妈妈也不跟宋亿说让他先回去的话了，看着自己儿子的那副样子，宋妈妈觉得自己还是倔不过儿子。梁妈妈忙着收拾病房里的东西，梁爸爸出病房接了个电话，过了没多久，便带着宋爸爸和刘叔一块进来了。
宋亿听到脚步声，猛地一回头，再看到自己父亲面孔的那一刹那，连瞳孔都缩了缩。
宋爸爸皱了皱眉，先问了几个梁景辰如何了的问题，才走到了自己儿子面前：“跟你妈先回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宋亿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到自己父亲的眼里，原本在他心头升起的那一点疑惑此刻似乎更加强烈了。他没有回宋爸爸，而是转向了另一边的刘叔，问：“那人追到了吗？”
刘叔抿着嘴，摇了摇头。
“小亿，这件事爸爸会处理的，先跟妈妈回去好吗？爸爸都会处理好的。”
“处理？”宋亿突然笑了，“您是要我称赞您神通广大么？”
“小亿，说的什么话呢！”宋妈妈上前呵斥了一句，却因为边上还躺着梁景辰的关系，没敢大声。
宋爸爸呼了口气：“你跟我出来说。”
宋亿跟着宋爸爸一路走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医院里的嘈杂和消毒水味随着关门的一声“砰”全被关在了里头。
宋亿靠着墙，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懒懒地说：“说吧。”
“你现在这副是什么样子！”宋爸爸还是忍不住发了火。
“我什么样子！”宋亿猛地跳了起来，伸手指着进来的方向，“您看看梁景辰现在是什么样子！”
宋亿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方才的那个场景，梁景辰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样子，和融进自己裤子的血液的温度，这一瞬间的宋亿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股火逼得他拳头紧握，双目通红，胸口不断起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想。”
宋亿咬着牙，问：“您都知道是么？”
宋爸爸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是么？”
宋爸爸似乎也发不出火来了，他其实是有多么的庆幸出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他的庆幸却是他老战友的不幸，他从得知这个消息的开始就不断地处于自我矛盾和焦躁中。而看到宋亿的那刻，对宋亿莫名地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他也莫名地火大。他从一开始就心慌慌地担心着宋亿，可奈何儿子却不领他的情，连对父亲该有的撒娇、诉苦、示弱，通通没有。
宋爸爸慢慢蹲下了身，把低着头的宋亿揽进了怀里，抚着宋亿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
“爸，您知道我宁可躺在那里的是我，而且本来就该是我。”
“这只是一个意外。”
“您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意外吗？”
宋爸爸松开了宋亿，帮儿子擦掉了淌下来的眼泪，说：“爸爸跟你保证，好吗？”
宋亿张了张嘴，对父亲那些刻薄的责问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注意到自己的父亲似乎憔悴了许多，才一周没见而已，他突然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后悔。
“小亿，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或是谁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宋爸爸又帮儿子理了理前额的头发，“你怪我，我也理解。”
宋亿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抚上宋爸爸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父子两人就这样抱着，谁也没说话，但却像是，互相都明白了对方。
末了，宋亿说：“您去解决您的事，我要陪着小辰哥哥。”
“也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听你的呼吸（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