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同人]彼岸佳人》叶扇子

2、下篇

　　女人睁开眼睛，目之所及的是温黄色的木质屋顶，典型的和式建筑。但当她将视线向旁游移，明显的现代风格突兀却不违和地融合其中，空调，地暖，文件夹，还有摆在桌子上的一些酒瓶。

　　她侧过头，眼前人轻轻握着她的手，眼睛里是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的复杂情绪。

　　她用眼神细细描摹他的五官，嘴角微微勾起。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强大的妖力，充沛的精力，不老的容颜，岁月似乎无法动摇他分毫。

　　她曾想过要在有生之年里看他到底会发生怎样的转变。是的，她曾经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等不了了。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到现在，便是最后了。

　　真不公平啊，她的一头青丝早已染上霜色，神力衰退，脸上是深深的皱纹。可这个家伙……还会顶着这样年轻而又强盛的身体，在她死后，又活上好久好久。
　　女人像是得知了什么好消息，淡淡笑了。
　　只是可惜了，我走后，又有谁每年开春为你酿酒呢。

　　在她身体尚好时，女人每年春天里都会匀出时间，洗干净酒缸，甄选最好的材料，忙忙碌碌上几天。
　　拉上白蛇神使温习注意事项一度成为春假时的余兴节目。
　　但试验了很多次也做不出白蛇形容的"厚重如山，安稳如海”的味道。
　　“真是…明明让我多喝一点就能体会出来的。”年轻的人神再一次被他夺过酒器，发出略微不满的嘀咕。
　　"你喝什么酒，”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端起碗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想要喝就等你把它酿好再说吧。”

　　她后来想想，制酿的初衷，应该是她初次参加神议，当时还只是神使的狐妖为她代饮，抬头看着他脖子上流畅的线条，喉结滚动，当真是极美。
　　还有……她心头涌上的，自己都不知怎么形容的窃喜。

　　她回握住他的手，缓缓地呼吸，淡淡看着他，眼中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这份贯穿了她一生的情感，曾在最初带给她困惑，让她感受到求而不得的无奈，甚至让她深陷险境，但也带给她无上的勇气，最后的依靠，以及一生的幸福。

　　她蹲在地上收拾用剩的大米，小声叹道，“要是这次能成功就好了。”
　　“并不一定非要做出什么味道才算成功哟，”白蛇微笑着看她，“神酒本身是神明加持神力，凝结祝福的恩与之物，只要是神明用心制作的，无关口味，都已经成功了。”
　　“……那为什么。”
　　“酿酒如制茶，茶如人，酒亦如人。”白蛇检查酒缸的气密性，神色安然而从容，像是手上流逝着不可见的光阴。
　　“不同的人做出来的酒，不同时间做出来的酒，不同心情做出来的酒，所反映的酒的滋味，也是不同的，”白蛇说完，抬眼朝她笑笑，青玉一般的眼睛此时非常平静，但又像是人世中洞察了一切的老者，带着淡淡的宽和。“小奈奈生每次做出来的酒虽然波动很大，但总是温柔细腻，不是一腔的柔情似水，它能带给酿酒的人，品酒的人，源源不断的勇气和力量。”

　　女人闭了眼，又睁开，无数过往的画面一闪而过，与他相见后所遇到的种种
　　，雀跃的幸福的，凝重的悲凉的，通通泯灭不见。
　　她向后仰了仰脖子，心中些微的苦涩，如春雪乍融，渐消渐逝。

　　女人淡淡地看着他，像是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般，轻声道，“……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你啊……不用有任何的愧疚。

　　她知道狐妖曾有过变成人类的念头，他想要和自己一起白发的念头曾让她感动不已。但现在，她却觉得，如此便已足够。

　　纵然不能白头偕老，但起码，也是一生一世。

　　——她朝他眨眨眼，眼角有年轻时一般无二的温和洒脱。

　　而且，他不会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感激他。

　　他并不欠她什么，终身的守护，相濡以沫的默契。最重要的，他给了她一个能被称之为“家”的所在。

　　曾经她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喜笑怒骂好不热闹，却从没有过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认知。

　　母亲早亡，父亲好赌，无数个夜晚，她在空寂的房子里看着星夜转朝阳，没有人可以陪伴，甚至没有人可以倾诉。

　　但他给了她一个家。从此，她穿行于熙熙人海，终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悲伤时的倾诉之地，欢喜时的分享之所；从此，会有人操心她的衣食，她的好恶，体会到了许久未有的被人珍视的感觉。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感激他。

　　眼前渐渐发白，原本清晰的视角慢慢模糊，她明白大限将至，唇边的笑容却愈发扩大。在阵阵昏眩中，她将视线投向狐妖的位置，道出最后一句：

　　——“……我先走了。”

　　脑海中最后浮现出的，是她第一次制作神酒时的祝祷词。

　　年轻的声线温和清亮，却带着不可捉摸的坚定。“我知道若干年后这具血肉之躯将无法避免地归于黄土，但……”她微笑着，眉眼温柔平和如有烟波，“我希望在此之前，在这之后的一年，十年，一百年——”

　　“愿他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奈奈生视觉·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