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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生命大和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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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漆木门挞挞地响了两声,萧景琰抻抻手臂,不理。静了一下,房门吱吱地细声打开,萧景琰低头扭着扣子,一路从衣摆扣到衣领。
一阵细咳先入耳,发声人好像在刻意压着。萧景琰皱了皱眉,刚要出声,梅长苏已走到他面前,道,“你受了伤,上点药吧。”
他到了唇边的关心又压下了,心中好似有一缕怨气袅袅上升,好在性子一向沉稳,只不动声色地推开药盘,道,“不用。”
梅长苏将药盘就近一放,顺手将他领上扣子扣了。萧景琰一呆,后退几步,见梅长苏面色不变,又拿起药温声道,“还是上了药再回宫吧,免教太后知道了替你担心。”
萧景琰沉吟了一下,伸手道,“给我。”
梅长苏却没有伸出手去,他轻轻叹气一声,道,“景琰,让我来吧。”
萧景琰又是两步后退,见梅长苏眼波轻轻一荡,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想来今晚这人又要辗转难眠了吧。
“景琰,到底为什么你如此恨我?你我之间,难道要结下解不开的仇怨吗?”
他沉默地看着梅长苏,眼前隐约出现一片战景,仿若十年前在战场征伐,鸿雁头上过,留一片哀鸣。
要习惯他的沉默,这是后来梅长苏常在心中对自己默念的话,他叹气,“飞流,你进来替景……替陛下上药。”
飞流嗯的一声就出现在萧景琰面前,熟练地从梅长苏手上接过药盘,挖出药膏,一忽儿抹到萧景琰额头上,看来急躁,实际是常替梅长苏上药的架势。萧景琰一滞,已是丝丝清凉入额,一点点透到心里去,先前有些翻滚的情绪也跟着平复。
“好了,出去吧。”梅长苏对着飞流吩咐。
又是嗯的一声,飞流消失了。
“头是怎么伤的?”梅长苏盯着他额头,眼里是一片浅浅的关切。
他皱眉,埋藏在心底的厌憎一点点地爬上来,蔓藤一样缠住了心。他厌憎眼前的人计算天下,计算人心,计算自己一窥就破的情绪。这厌憎是早就有的,想当初,他初入金陵城就存在心里,只不过后来他表明身份,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叫萧景琰按下了厌憎,待到再一次失去那个林家小殊,那厌憎又一点点爬上来,占据高地。如今,梅长苏如何对他萧景琰来说,似乎已变成可有可无的消息。
“多谢关心。”萧景琰辞气冷淡,并不准备答他的问题。
“景琰,大理寺终归不是严密之地,你要提防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
梅长苏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一飘,就散了。
整个下午,萧景琰的情绪都不大好,待到回了皇宫,列战英已不便再跟,蒙挚也被他找了个理由打发下去。黄昏的余晖一点点洒下来,他漫不经心地在宫里逛着,一路走走停停拐到了上林苑一座假山里靠着。情绪渐渐平稳,心底的那些厌憎怨气随着风声消失了。就像梅长苏的死讯传进京师,霓凰带兵退回云南一带以后,小时候的玩伴也是死的死走的走,全部消失了。
沥沥拉拉的水声,在一片静谧中像滴答在他心上,显得格外清晰。萧景琰听了一会,滴答滴答,不自觉地在心中默数起来,一二三四……五十六五十七……九十七……那水声一时是滴滴答答淋漓个不休,一时是一阵哗啦啦的很欢快似的。
这个时辰上林苑洒扫工作本该做完了,萧景琰不禁奇怪,待到默数九十七下水声停了,他走出假山。
液池旁果然是有人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背对萧景琰蹲着,好像在漂洗手帕。萧景琰看她背影眼生得很,先还疑心这是哪位太妃宫里的宫女,被洗衣房苛待成这样,要捡在这个时辰自己来水边洗涤,哪知那“宫女”漂完了帕子一转身,怔了一下下拜道,“参见陛下。”
其时夕阳西下,灿金色的晚霞温柔地洒在水边,洒了眼前女子一身,萧景琰见她行了命妇礼,倒怔了一下,上前几步拉起来女子,见她生得柳眉细眼,皮肤白净细腻,相较于皇后的端庄大气,别有一番楚楚之致,心中不由一动。
“你是哪宫里的?”
“回陛下,臣妾住在甘泉宫。” 她的声音宛若她白净的脸庞,细腻又温柔。
甘泉宫,那是在皇宫的西苑一块,住的多是当年不甚得宠的太妃。大约是这女子跟他在靖王府时,并无所出,到了他继承大位以后,只能清冷冷地搬去冷宫了。萧景琰看着女子怯怯的神态,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你姓什么?怎么在这里洗手帕?”
女子轻轻道,“臣妾知罪了,请陛下勿怪。”
萧景琰紧绷了一下午的心弦一点点松快下来了,他微微一笑,“朕说了怪你么,你怕什么?”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妾是陈采女,叫陈娇娥。”
姓陈,萧景琰茫然地在脑中搜索了一下,才想起约是在先帝在位时,府里是迎进过一个陈姓侧室。那几年他忙于征战,极少缱绻于情|事,府里的几房侧室都无所出,不过她们总算还有娘家支撑,不至落到太凄凉的景地。只有陈家是靠着祖辈荫封度日,陈阁老一死,这陈才女又无所出,沦落到冷宫居住倒也不奇怪了。
萧景琰拉着她手,发了会愣。
一双柔荑被萧景琰时紧时松地擒着,陈娇娥只是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待到萧景琰回过神,才发觉她脸上蒙蒙的红了一片,愈发显出一种小儿女的娇憨可爱。他笑道,“怎么自己在这里洗帕子,不送洗衣房呢?”
陈娇娥轻轻看他一眼,吹气如兰,“是臣妾自己淘气,请陛下......”
勿怪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听浅浅一声惊呼,萧景琰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