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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烽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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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速之客”虽一身贵气,然说话观人间眼眉稍吊,鼻梁略勾,眼底的阴影给人以阴鸷之感。虽然他只是买了一副最平常不过的药,但是还是给陈赫以不安之感,这种隐隐的不安自从他踏进苏陵城的那刻起就一直萦绕,纠结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陈赫不知道他在惶恐什么,一开始便抑制不了地想了李晨得知他离开后的表情,于是各种怒极的,恨怨的,或是冷漠的淡然的面孔总是在毫无防备之时跳到他面前。他只好闭闭眼让黑暗驱走那份冲动,然而重新睁开眼睛时,大概也只有散发着浓浓药香的百子柜能给他一份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归属感了。
就在陈赫胡思乱想之时,不远处画楼,韩晟扶着窗看向杏林堂,良久,突然就对身边一个随从打扮的人说:“看来这种隐秘的事还是需要你们做呀,刚才我差点把纸条掉地上哈哈。”
随从很无语,本来有更方便更隐蔽的方法,是这位爷非得早行一天亲自去做“这种隐秘的事”,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不过他还是很客气地说:“以后都交给手下们做便是。”
“哼,都交给你们?!一个女子都给我抓不来!”
他突然发怒,随从虽是见怪不怪,却也只能唯唯诺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通知他们,出发吧。噢,还有别忘了给殿下喝药~”韩晟关上窗户示意他下去,他面色阴晴不定,嘴角却噙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宣平八年春,南离国五皇子与丞相韩晟出使东华,五皇子水土不服一路卧病,诸项事宜由韩晟全权处理。南离使臣得到了东华的友好接待,还正值东华的春搜,韩晟文韬武略,年少成名,而今正是壮年气盛,东华皇心情也不错,两个皇子和几个年轻武将与南离使者暗暗较劲,狩猎时互不相让,最后却是韩晟与李晨得到相同的猎物,握手言和,两国也互有珍奇异品往来,一团和气。
就在天下都以为两国就此合盟,预行逐鹿之事时,驻留七日的南离使臣在回国途中遇东华军队截杀,五皇子不幸遇难,近百人的队伍只有丞相韩晟在护卫冷昀的死命力保下方才脱出,幸而两人被一南离商队所救,才得以回国。
皇子遇害,丞相重伤险些不治,南离举国震怒,几日间便集合大军攻向处于两国边界的苏陵城。
南离打着“复仇”的旗号,誓要夺取东华南郡六城,为皇子祭奠。东华不想生战事,无奈如何解释,南离都全然不作理会,东华只好派出大军迎战守城。
“如何看南离使臣遇袭之事?”
“定是别国栽赃于我国,想挑起我们两国——一个最富国一个最强国之间的争战,二虎相争,他们好作壁上观,从中得利。”
左丞相范庭上前一步,“皇上,臣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皇上!”
东华皇以手扶额,面色痛苦,晃了几下就要瘫倒在龙椅上。
东华二十万援军已然到达苏陵,主帅骠骑将军金忠原本驻守北界,因北戎内乱,国力日渐孱弱,遂回国以解近忧。
李晨也主动请缨做了副帅,国内政局微妙,各派蠢蠢欲动谋求盟友,他本不善于此,出来好得个清净。而且他总觉得那只猪最可能的“逃跑”方向便是这里,他适应了安逸,定会选择江南这样气候温和又风景宜人之地;就像李晨自己,已经适应了有他在的生活一样,虽已月余,仍堵在心头最脆弱的地方,无法释然。
他那么笨,需要一个安稳的落脚地,像他的将军府那样安全的地方,漂泊肯定是不适合他的……直到想得脑仁疼,李晨才抚抚额头,苦笑着回到军帐中。
李晨的私心可能太多了,因为他没想到本来凭借富庶与跟各国保持珍品往来才得以在天下四分中占得一分的南离,军队竟然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两国大战于苏陵城前,南离军队士气十足,在以兵强马壮著称的东华军士前丝毫不落下风,反而给了舟车劳顿的东华军队一个下马威:第一战虽是不分胜负,却是东华伤亡损失更大。
没等军队休整好,南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自从第一场恶战后,李晨脑子里就乱哄哄的,各种事拥在他脑海中,挤到迫在眉睫需要思考的战事都再无容身之地。所以此次他主动请战,希望在他最熟悉的战场上找回最熟悉的状态。
天微微阴沉,城楼上已见,敌军此次攻城之意甚为明显,密密麻麻的人群压到城下,声势浩荡,似要一举破城。
天气略有闷热,雾气很重,灰白色压得很低,有什么从上空掠过,带起战旗无力的一丝扬动,战马喷着热气,宣告着对阴郁天气的不满。
对方主将言辞不尊,引得东华兵士群情激奋,李晨刚一下令他们就冲杀过去。
阴风不知从何处起,溜到李晨的脖颈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看身旁却全是冲向前的兵士,对方主将不屑的嘴脸也在他眼前摇晃,于是他也拍马向前,于万军中杀出条条血路。
杀戮不知进行了多久,天也越阴沉越燥热了,李晨将剑刺入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体,直到对方兵士齐齐后退了才看见自己的剑插在那主将的脖子里,那张刚才嚣张的脸永远僵在一个诡异无比的表情。
主将已死,伤亡惨重,南离只好鸣金收兵,李晨正想带队掩杀过去,忽听得自家城楼上钲声急促响起,刺耳钻心。
李晨急回头间,眼前昏黑一片,栽下马来……
“主帅,有一人在营外求见李将军,说是李将军挚友,如今困于苏陵,正好来看看李将军。”
“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来禀报?能让他见李将军吗!”南离趁攻苏陵之时,另派一支精兵奇袭了位于苏陵西北的另一大城定江。而且副帅李晨自战后昏迷,便时而昏睡时而醒来,可是即使醒来也只是发呆,军医都束手无措,只能说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罢了。金忠正是焦头烂额之时,哪里能顾得上这些。
“末将也想打发他走,不过他一身先生打扮,末将看他好像带着一只药箱,而且身上有药香之气,就多了个心眼,果然他是个郎中。”
听到这里,金忠微一挑眉,思索片刻,“你先把他招进来,迅速派人去城内查他底细!”
时隔两月,陈赫终于又看见了李晨,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双眉淡到几乎没有,眼窝陷得更深了,双目呆滞无物。
“都是谁?”
陈赫刚向前走了两步,就被李晨突然而至的一句话吓了一个激灵。
“我,你,他们,都是谁?”他木然地转了下脑袋,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却没等到回答便缓缓转回头去继续麻木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