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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莲花书楼管理员(三) ...

  •   陶溪最近过的很是滋润,白日里去莲花书楼上班,晚上回去绿娆已经备了满桌子好吃的。唯一的不顺心就是绿娆吃了饭之后就急着出门,时常到半夜才回家。

      陶溪问了她几次,她说是最近的酒楼的工作换到了晚上,再过一阵子就换回来。

      但是有一次,陶溪下午抽了个空回去,也没有见到她的人,有些神神秘秘的。

      上次借书的小正太南宫晓月过了三天就把书还了回来,重新借了一本。陶溪和他搭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小脸又红了,急急忙忙就走了。

      陶溪把书放回书架子上的时候拾了张纸条:

      “相思相见知何曰?此时此夜难为情。”

      过了两日还的书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然后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再后来是:“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在南宫晓月再来借书的时候,陶溪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不要再在书里夹字条了,下次她不会再看,给别人看见了不好。

      南宫晓月小脸苍白,嘴唇咬的失了血色,低头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求了多少年——”

      陶溪喊他时他已经拔腿飞奔出去了,怎么都喊不回来。陶溪一向觉得这孩子体弱多病的模样,没想到跑起来这么矫捷。

      她没有太当回事,绿娆评价这件事:“小孩子在青春期就死了,年纪轻轻,怪可怜的。你做姐姐的应该多担待。“

      陶溪表示:“我这是教育他要像花朵一样健康美好的发展,不能长歪”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决定下次看见他时尽量和蔼点儿,不要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但是后来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再见,她想南宫晓月可能真的被她伤了心。

      书楼里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

      中庭里的宫灯亮起来,最大的那盏上,执扇的女子巧笑嫣然,乌发仅挽了一根木簪,身穿青罗长裙,移步曼舞。

      可是当陶溪每每盯着看的时候,女子又静静地站在那里微笑。

      陶溪隐隐有种直觉,这幅画是有灵性的,在她不看她,用余光偷瞄的时候她的确身若扶柳,眼似云波。

      但陶溪一直看不到她的脸,不管是何种舞姿,白玉扇子总是挡在她的面前。

      外面响起阵阵雷鸣之声,地府里虽偶有雷电闪耀,却从不下雨。所以陶溪也不着急,翻了一页她的金卷,继续看。忽然灯光微弱了一些,陶溪眼角瞥见方才作舞的女子不知何时缩成了一团在画里瑟瑟发抖,白玉扇子也丢在地上了,肩膀一抖一抖的。

      忽然,灯光熄灭了。

      外面雷声炸响,幽蓝的光一瞬间点亮了空无一人的书楼。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椅子,一排排书柜。一切又隐没在黑暗里。

      陶溪张了张嘴,大喊道:“有人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好像一瞬间,人都走光了。

      也许是她自己没注意,今日看书看了太晚吧。她摸索着柜台的边缘走出去,没两步就碰倒了一把椅子发出很大的哐当的声响。

      冷风嗖嗖的在书楼里游荡,吹得窗纸哗啦哗啦的,风中似乎带了一丝熟悉的檀香。

      陶溪辨认不清楚方向,心里有些发毛。她给自己打气:“不就是灯灭了嘛,有什么。堂堂正正的从这里走出去,绿娆还在家里等你吃饭呢——

      你自己就是鬼啊,你还怕鬼吓你吗?”

      外面传来女子婉转的歌喉,莲妖纷纷在夜晚苏醒,踏着水波起舞,吸引逗留地府的妖怪,化为自己的养料。

      陶溪发了毛,不久书楼就会变成妖魔作乐的场所,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陶溪很没骨气的大叫了一声,反身去抽开那只手,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慌乱间反而自己绊了自己的脚,摔下去,一下子不知道翻了多少桌子椅子。

      她哆哆嗦嗦提起中气大叫:“你是谁?你干嘛装神弄鬼的。我告诉你,我也是鬼,我不怕你”

      没有人回答她,一片静寂。

      陶溪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她虽然胆子大,但是崇尚的是光明磊落,无论对手多强大,站在她面前,她都有信心搏一搏。

      她最怕的就是连对手的模样都没见到,自己就死了。

      就像一年前那个夜晚,也是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她被爹爹塞进了衣柜里,躲着了一片黑暗中。

      也许那个晚上是有月光的,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就是一片黑暗。

      黑暗里唯一发光的物体是杨邺手里的剑,和他爹爹脖颈里喷洒出的大量的血,那么多那么急喷洒在苏绣的屏风上,更为回眸浅笑的女子添上三分鬼魅之气。

      杨邺临走前朝衣柜瞟了一眼,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就走了,然而对陶溪来说,那一眼就把她杀了一次。

      楚渊屠了她们山庄一百三十号人的性命,带着大队人马离开。

      而她,抱着她爹爹尸首分离的躯体,坐了一夜。

      陶溪哭了起来,很大声。哭声驱散了恐惧,她大喊道:“胆小的东西,不要躲着啊。有种站到我面前,和奶奶我较量较量。躲在暗中,吓唬你奶奶,算什么好汉。”

      中庭传来了些许声响,不久,一丝光亮透了出来。陶溪眯着眼睛去分辨模糊的光影,起初很微弱,不久就变成了熊熊火苗,照亮了一处书籍排的整整齐齐的书架。

      一个男人提了一盏宫灯站在那里,火光就是从灯中映出来的。

      他点亮了其他的宫灯。

      真神奇,陶溪微微瞪大了眼睛,也没有见他拿着火苗,只是轻轻一拂,灯就亮了起来。他没有管最中间那盏最大的宫灯,女子依旧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所以灯光有些微弱,物体的影子映在墙上虚虚实实。

      陶溪站起来朝他走去,看见他微侧了头看她。

      面容在光影下美的有些不真实,他的眼神很淡漠,不是寻常意义的没有感情。而是他似乎穿越了时间空间限制,站在遥远的过去或将来。

      他似乎根本没有见到她方才有些歇斯底里的行为,只是平静的凝视。不是疑问,也不是探究。

      陶溪有些尴尬,磨磨蹭蹭的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以为是有人装神弄鬼来着。没吓着你吧。”

      男人摇摇头,零散的刘海拂过他形状优美的眸子,又将他们淹没在阴影里,辨不出里面隐藏的情绪。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关系呢,还是没人装神弄鬼呢,还是没有吓着呢。陶溪开始各种揣测。

      男人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脸上,睫毛长的有些夸张,像蝶翼。在暗处轻微的抖动着,当他抬头的时候,第一抹光就洒落在它的尾端,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泽。

      陶溪看的有些痴了,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手指已经快要触碰她的脸,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他顿了顿,收了手。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白的帕子,靠近她的脸颊。帕子上一股沉郁的檀香,织锦柔软的料子触及皮肤像烟云拂过,帕子上沾染了些许水痕。

      陶溪讶然一摸,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哭了,丢人丢大发了。三两下就用袖子把脸抹了干净。

      男人也不介意,将帕子折好又放回了怀里,自顾自的欣赏最中间那盏白玉宫灯。

      陶溪凑上去,看见他看的专注,问:“这盏灯不点燃吗?”

      他摇摇头。

      陶溪继续问:“为什么不点呢,点燃了大厅不久更亮了吗?”

      男人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陶溪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小心道:“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男人侧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半张脸正好曝露在灯光之中,刘海根根分明。眼睛半开半阖露出暗紫色的瞳仁。

      他只是静静地看她,没有答话。

      她有些黯然,长得这么好看却不会说话呀,老天不光对人不公平对鬼也不公平呢。

      她歉然道:“对不起,我还在一直一直问你问题,我太烦了吧”

      男人的嘴角忽然出现了一丝笑意,如同精工细刻的面具碎裂,本只是温润的无关绽放了异彩,勾魂夺魄不能直视。

      他好像很开心,微笑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拉着陶溪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指尖划过掌心酥酥麻麻的。

      他写到:她,怕打雷。

      陶溪意识到他是在回答男子是在回答她关于为什么不点宫灯的问题。

      她反问道:你是说,这盏灯害怕打雷吗?

      男人点头,放开了她的手。

      他看着宫灯的目光很孤独,陶溪凑上前去仔细的观察这盏灯。女子的头埋在臂弯里,能看到的只是如瀑发丝以及发丝上插着的一根木簪。

      她看了看宫灯,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他的发简单的挽了两缕,其余披散,中央饰以简单的木簪。发丝在光下微微泛红,更衬得肤色晶莹雪亮,衣领竖起,一直扣到下巴。只露出了脖颈与衣领交接处一小段白皙的皮肤,透露出禁欲的美感。陶溪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简简单单站在这里的姿态就比周遭数盏广袖长裙的女子美上许多。

      她直觉这个男人和这些灯之间一定有故事,他看着这盏灯就像看着心爱的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点酸酸的,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陶溪摈弃掉了。

      不过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罢了。

      是羡慕吧,羡慕画上的女子,在她害怕的时候,这个男人默默地陪在她身侧。

      陶溪想要告辞了,但是临走她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是不是太直白了呢?不会的吧。问名字不是很正常。

      她没有好意思再把手给他,去取了笔和纸来。

      他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就毫不犹豫的接过了笔,陶溪心里松了一口气。

      笔走龙蛇,陶溪拿起来吹了吹,看见上面是两个铁划银钩的字:祁殊。

      祁者,盛大之意。殊者,特异也。

      她将纸折好贴身收到里衣内,走到门口处回头,铺天盖地的阴暗压着小小的光晕,他凝视着中央巨大的白玉宫灯上颤抖着身子的女子,看不到表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莲花书楼管理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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