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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莲花书楼的管理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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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楼外等着陶溪的是一个蓄了长胡子的大叔,仙鹤腾云的红官服,乌纱帽,手里拿一杆毛笔。见了陶溪眼角笑出了些皱纹,道“你就是小婆介绍的小鬼?不错,年轻孩子里像你这么有胆有识的已经不多了。”
陶溪莫名其妙得了夸张有些不好意思,赶忙道:“不敢,我只是想尽心完成工作罢了”
崔镜道:“三头犬地位高脾气又大,寻常鬼差不敢惹他。就连我在他面前也讨不到面子,你勇气可嘉。不过如果帝君在的时候,他还是比较乖顺的”
时辰尚早,一大片黑云张牙舞抓的翻滚着,红光勾勒出它的轮廓。伫立在山崖边的莲花书楼头顶天,脚踏地。气势恢宏,沐浴在无边无际的光芒之下,纯白的墙身闪现水乳的光华。
陶溪听了崔镜的话,隐隐约约腾起一丝不安。婆罗婆说的模糊,她只知道是要来书楼管理书,没有细问。
跟着崔镜兜兜转转,从建筑的缝隙里可见巨大的日轮悬挂在乌云之后,金龙游弋其上。每一片鳞甲都冰冷坚硬折射出夺目的光华。
她擦擦眼睛,以为自己幻视了,再凝神看时,乌云已经被红辉切割成一道道,融化般很快无影无踪。
崔镜已经站在了一扇古朴的雕花大门前,门上贴着一张黄符。上面是朱砂绘制的神秘符文,陶溪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其上挥发出来,给人以不舒服的压抑感。
崔镜对陶溪微微一笑,刷拉一下撕开门上的封条,一只手轻飘飘推开好似由十几个壮汉合力才能撼动的大门。
门后顿时出现铜盘般巨大的圆形物体,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深处有微微的红光,似通往地狱的裂缝,这条裂缝被幕布遮住,又猛地展开。变得越发透亮水润,长长的毛发环绕在它四周,触目可及之处都被这巨大的物体塞满,它慢慢抬了起来,陶溪这才发现原来这是趴在地上的一个脑袋。
她方才所见觉得巨大无比的圆盘只是它的一只眼睛罢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蚂蚁般大小的陶溪和崔镜。
腐肉般腥臭的气味随着它的呼吸喷散开来,不停地有大坨大坨的液体从空中滴下,地面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变为焦土。陶溪不自觉的仰头看面前巨大的怪兽,布满了黄色斑痕的犬牙交错之间可见腥红的牙床。
崔镜堆满了笑,道:“小十啊,这位就是今日起要照顾你的姑娘。”
三头犬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另外两只头也转了过来。鼻子边上隆起了山壑般凹凸不停地褶皱,它瞪着崔镜,喉咙间发出雷鸣般的低吼。
崔镜微不可察的退了一步,与陶溪道:“姑娘,我就把小十托付于你了。小十不用吃东西,你每日里将它放出去一次,陪它玩玩就好。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看吧”
判官笔在空中勾勒出一朵云彩形状,慢悠悠飘到了崔镜脚下。崔镜的背都要被三头犬瞪穿了,正打算驾云赶紧离开小祖宗的视线范围,袖子给人扯住了。
陶溪觉得再不解释就没有机会了,抱着崔镜的袖子不肯撒手。她也很害怕啊,谁要跟怪兽玩儿啊,那不是嫌命长吗?她已经是个鬼了,在死一次,连地府都不收留,直接魂飞魄散,回归大自然的怀抱了。以她的个头来说都不够三头犬塞个牙缝的,她拽着袖子表情真诚的与崔镜道:“这活儿可能是我误会了。我起先并不知道要照顾三头犬,只听说管管书楼就可以了。如果是这差事,我还要在考虑考虑。”
崔镜的眼睛瞪的老远:你竟不知道此事?
陶溪道:“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听婆罗婆说薪水丰厚,工作简单,没有想到......”
崔镜经她一说,明镜似的反应过来了。地府里的众鬼都被三头犬吓怕了,哪里还有小鬼肯来。他本以为出了个胆大过人的年轻人,没想到是被婆罗婆忽悠过来的。女娃娃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婆罗婆,让婆罗婆起了借三头犬的手让她魂飞魄散的心思,她看样子还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他今日亲自来接,这姑娘怕是就不能齐整的回去了。婆罗婆的脾气一直没有变过,既贪财又心狠手辣。
他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与我一同回去吧。”
陶溪松了一口气,真让她照顾三层楼高的巨兽,她吓得胆都要破了。脸上还没什么形容,实际腿都发了软,站都站不直了。
崔镜硬着头皮迎着三头犬的目光又把门关上,正要把符贴上去。
只听呲拉呲拉,陶溪背上一寒,像坚硬的爪子与木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崔镜一脸惊奇,贴了耳朵去木板上听,听了听就要顺手推门。
陶溪哪里还敢再看巨兽,连忙拦住道:“大人你别开门,里面的凶兽不知要干什么。我们还是赶紧把符贴上去吧”
崔镜见她怕得厉害,晃晃手里的符纸解释道:“这不是封印三头犬的符。只是加固门的,以防止三头犬一个不小心把门融了或者烧了,这么大的东西,出现在书楼里,寻常鬼经不得这么吓,你且放心。”
话音刚落,门刷得就打开了,一个黑色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一头撞进了陶溪怀里,惊得她一声惊叫反射的就要把那东西扔出去。
但是那东西抓的很紧,用了大力也不曾拔得下来。
脸上被柔软的物体舔的湿乎乎的一阵,两只肉肉的白爪子紧扒着她的脖子不放,坚硬的爪子已经收回了肉里去,只剩下蒲团似的的掌心。
陶溪心里的慌乱少了些。低头一看,怀里已经多了个一尺长的小狗,浑身漆黑,尾巴卷成了一朵花摇的飞快,扇起了一阵凉风。小狗伸着舌头讨好的舔着陶溪的脸。可陶溪还是一动不敢动,长得再可爱这只小狗也长着三个头啊,可不就是刚才的巨兽?
崔镜摸着胡子啧啧称奇的绕着陶溪转,叹道:“三头犬竟然这般喜欢你,只有在君上面前他才肯变成这副摸样,今日估计是心情好吧”
崔镜伸了只手想去当中的头顶白毛上摸一把,差点被右边纯黑的叼一口。右边那只皱起了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中间的头还在陶溪脖子上蹭啊蹭,左边的倒是没什么动作,瞪着圆碌碌的眼睛,哈哈地吐着舌头。
崔镜讪讪的收了手,本想趁机摸一把,没想到三头犬压根不给他这个面子。地狱犬是自地狱深处烈焰中诞生的魔兽,向来威猛强大。驻守在鬼门关外,是地府的守界使,一般出现时都已经成年。如果不是前守界使出了事,地狱犬家族也不会将未成年的幼犬送出来。
他见陶溪有些六神无主的站着,小脸煞白煞白,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好,笑道:“姑娘莫怕,这是缘分啊。三头犬对姑娘并无敌视之意,如此看来,莲花书楼的工作姑娘是做得的。”
陶溪本身是喜欢动物的,只是方才三头犬的原形给她的惊吓太大,此刻抱着这只小狗也像抱了只定时炸弹,僵着不敢乱动。倒是三头犬一直亲亲热热的卖着萌,让她放松了不少,试着摸了摸,毛顺滑又漂亮,软绵绵的。
三头犬低着头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右边那只不干了,往中间蹭,把中间的头挤到旁边去,脑袋搁到陶溪手底下去。
中间的也不和它计较,转头去帮左边的洗脸。陶溪觉着好玩儿,摸了右边的又摸另外两只,一个也不落下。
闹了好一阵才和崔镜去莲花书楼,走时三头犬硬拽着她的裙子,还是崔镜说:“姑娘以后就在书楼里上班,会天天来看你们的。”
三头犬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也不回门后,一只狗翘着尾巴踩着小碎步出去溜达了。
崔镜说:“这娃娃是个呆不住的,怕是去找谛听玩儿了。哎,老爷子我好歹也照顾了它三百多年,还没对姑娘你亲哪。”
他眼里含了三分笑意,一句玩笑似的感慨无形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不少。
陶溪心想崔镜实在是一位和善的人,与传言中铁面判官的形象一点也不相符,说是童心未泯也不为过,可见传言当不得真。
莲花书楼位于解忧湖边,周遭洒满圣光。池里红莲摇曳,三三两两点缀在清澈的湖水里。崔镜说:“这里的莲花都是在此修行的花妖,午夜时分,她们就会捧着莲花灯,在河上作舞而娱,吸引四周的妖怪同乐。”
自林木掩映而出,地上铺着牛乳似的白玉,廊桥绕河而过,地府里的幽暗景色丝毫不见踪影,好似一步就从地狱跨入了仙境。
来来往往的鬼不少,各个步伐稳实。穿着齐整,崔镜说会来莲花书楼的鬼大多在鬼差中已经混得了一席之地,有了些体面出息,没了临死前的惨状,要看出他们的鬼种也不太容易。
各方鬼帝和丰都大帝偶尔也会踏足这里,因此来这里的鬼也不仅仅是为了看书,如果能被鬼帝们看中,可以称得上一步登天。
总之,莲花书楼是个圣洁干净代表了地府工程的好地方,在这样美好健康积极向上的地方工作是一件顶好的事情。
崔镜交托完了嘱咐就与陶溪拜别,他还要去阎罗大殿上任,履行首席判官的职责。
陶溪表示她一定会好好干的,不辜负崔镜的委托。崔镜捏着长长的黑胡子,一脸满意一脸慈祥,腾着黑云而去。
陶溪送别了崔镜,打起了精神。首先收拾了她不大的桌子,将物品都摆放整齐。
现在时辰尚早,天色刚刚转为殷虹,书楼里已经是满座,没有想到地府的鬼都这么勤学上进。
莲花书楼足有三层,但对外开放的只有第一层。穹顶很高,从顶垂挂着白羽黄穗的宫灯,每盏灯上都是工笔绝妙的美人图。陶溪盯着看了半天,画的都是同一女子,或坐或站,然而无论哪一幅她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眉目嗔颠百转,她一直在微笑。
陶溪坐的有些无聊,也去书架上挑了本书来看,好几百页,翻开来里面都是奇形怪状的怪兽画像,陶溪看的津津有味,心里想,要不明日把买的卷子带来做一做,也好打发时间。
临近午时,有几个鬼拿着书到了柜台前办理外借。陶溪将他们的名字和书号抄到单子上,嘱咐他们七日后一定要将书籍还回来,不然就会通知他们的上司,给予严惩。
几个衣冠楚楚的鬼点头称是,对陶溪客气得很,夹着书出去了。
陶溪按本宣科说了规矩,心里还是觉得地府的规矩太森严了。不过忘记还书罢了,重的甚至要被剥夺鬼差的资格。她心中感慨在地府过活实在是辛苦啊,头顶上压着无数大山,还没有鬼权,还是人间自由自在。等杨邺的事情了结了,她也好早日投胎,才不管什么紫薇大帝的未婚妻呢——
正胡思乱想间,听见一个弱弱的声音:那个——
柜台前没有人,“那个”声音从柜台下传出来,陶溪踮着脚往下看,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生的唇红齿白,黛眸英眉,眼波流转间有许多风情。最特别的是他眉心一点红痣,不曾多半分妖媚,反倒显得端庄雍容。气质清贵圣洁,与莲花书楼相得益彰。
他见陶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的侧了脸,嗫嚅道:“抱歉,打,打扰了。异兽志我找不到了。”
陶溪道“书楼里的书都是有许多本的,规定不能全部出借,最少也留有一本的”
少年微微摇头,下巴尖俏“我找了很久了,没有找到”
陶溪与少年一起走到书架处,少年指着书架三层的一处空荡说:“原该是放在这里的,现在一本都没有了。”
那位置正是陶溪刚才拿书地方,方才匆忙,随便翻了翻,看见都是画不像其他书般长篇大论密密麻麻就拿去看了,也没有仔细瞧名字。
跑去柜台处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的“异兽志”三个隶书大字。
陶溪歉然道:“最后一本是被我拿了,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晓月”
陶溪写了书号姓名,将书递给这个小孩子,嘱咐道:“一周后要还回来哦”
南宫晓月抱着几乎有他半个身子大的书,扬起稍显稚嫩,却已经有倾世之姿的小脸问:“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就是随便看看,不碍事的。”陶溪摆摆手。
“那我赶紧看完,就来还给你吧”
这孩子真较真——不过,也很可爱啊。陶溪点头,南宫晓月笑成了一个小太阳,欢欢喜喜的抱着书离开。
陶溪晚上回去讲故事般说给绿娆听:“我今日遇到个长得特别可爱的小孩”
绿娆正在试她新买的舞衣,脱得只剩一个肚兜。对着镜子比着衣服说:“我们街转角的王大娘家的孩子也是个有名的美人,脸白的赛石灰,两坨高原红,扎一个冲天炮。还不会说话,整天朝人咯咯的笑——”
陶溪八爪鱼一样抱着她的被子“我今天遇到的孩子不一样,小脸尖尖的,大眼睛,皮肤也很细嫩”
绿娆说:“他一定是换过皮的,你看我们正常死的人,死时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她指着脖子上的勒痕给陶溪看,又在上面系上一个红色的项圈,上面缀着细碎的铃铛。
陶溪抱着被子坐起来道:“也不是吧,我身上就没有伤痕。”
绿娆只穿了一个灯笼裤,扑到床上压住陶溪,猝不及防之下被绿娆扯了半天肩膀的衣服。
绿娆指着她心口的红点道:“谁说没有伤痕,这就是伤痕。”
又仔细看了看,道:“看这个模样,你前世该不会是被针刺死的吧。不对,针没有这么粗。看起来,倒像是簪子之类的。”
陶溪掩住裸露的半边肩膀,道:“这是从小就有的胎记,不是伤。”
绿娆说:“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陶溪说:“饿死的。”
绿娆推了她一把“说正经的”
“是正经的啊”陶溪两腿一瞪,裹到被子里:“家破人亡之后自己找工作混了两年,后来经济不景气。没人雇我这种小姑娘了,就饿死了。”
绿娆听了,沉默了一会儿。
陶溪说:嘿,嘿,你别这样。哪个人的死因说起来不是惨兮兮的。你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
绿娆沉吟了会儿道:“不,我只是在想,饿死鬼吃饭就是个无底洞。我们才刚刚宽裕了点儿,你千万不能敞开了肚皮吃。”
回答她的是一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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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娆披了披风出门,大街上挂满了各色灯笼,从一处房檐到另一处。戴着高帽的鬼穿梭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中。夜晚的鬼市与白日里看起来更多了一份热闹,往来的鬼眼中偶尔闪过一丝绿光。
今夜是月半,每月十五枉死城都会开一次夜市。平素在夜幕降临就闭门的小鬼们也会出来行走,厉鬼抓住机会混入城中捕猎,防不胜防,因此每月月半过后都有几只小鬼失去踪迹。
枉死城,地藏王菩萨的建立的极乐之都,地狱特赦之地。
绿娆扯低了帽檐挡住了大半张脸,沿街的鬼魂目光逡巡在她身上,偶尔露出獠牙。夜晚是捕食之时,鬼差换班之后,血盆苦界的恶鬼趁机混入枉死城之中,等白日换班之时在离开。他们没有工作,也没有钱财,靠吞食其他鬼魂为生,尤其是枉死城中生活优渥的鬼魂可是大补。
尽管是月半,还有大多数鬼紧闭着房门,房上贴着城中卖的驱灵符,防止恶鬼侵袭。
寒风陡然灌进她的帽子,帽子顺势就往下垂落,露出她一头青丝。
绿娆低头抓住了帽子边沿,紧了紧。也不看身边满目探究的鬼魂,步履匆匆往最热闹处走去。
丝竹阵阵,歌声靡靡。枉死城的西街比东街亮堂数倍,各类建筑鳞次栉比,皆挂着响当当的招牌。
绿娆走进一处楼宇,几个衣着暴露的女鬼在门口挥舞着手帕揽客,其中一个有狐狸精的血统,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啊甩的,勾的路人魂都没了,她朝绿娆挑衅的看了一眼。
绿娆进了楼内,立马有身材壮硕的小鬼替她脱斗篷。白白胖胖的楼主摇着扇子婀娜多姿的走到她面前,声音是捏了嗓子的:“哎呦,木枝姑娘你来啦,王大人已经在楼上等着看姑娘跳舞了,你可得多卖卖力”
绿娆解了带子交给鬼奴,往楼外看了一眼问:“狐姬今日怎么站到外面去了”
楼主以扇掩嘴微笑,轻飘飘的给了个眼神:“还不是为了魁首的桂冠嘛。每个月业绩最高者为魁首,你这个月的业绩已经要超出她去了,着急了呗”
她又转了个语气,夸张的说:“不过她这些雕虫小计哪里是木枝姑娘你的对手啊。左右楼里不过多十数个紫阴的收入,哪像你,一千年前,一夜万金。”
她的眼睛微微大了些,似乎回想起了哪个好时候,又道“不过那样的金主,现在可不好找了。”
绿娆没有接话,楼主桂妈妈也知道说到了她心里不痛快之处。一千年前,地府少主为其一掷千金是流传了多久的佳话。一夜之后,又请丰都大帝主婚,意图求取。本是一桩大好事,没想到最后以地府少主被打入无间地狱为终。外面的有人说,是木枝与南方鬼帝有些龃龉,才导致地狱三头犬惹怒了鬼帝。
这个说法好多人是不信的,她尤其有说这话的资本。
木枝当日登台,三号贵宾室里不是一位客人,是两位。除了喊出万金的南方鬼帝,另一位就是楚九殿下。木枝她是南方鬼帝送给楚九殿下的礼物,这二人怎么会争风吃醋?
桂妈妈转了转眼珠子,开始盘算起钱的事,好几位大人都想请木枝去府上跳舞,她素来心高气傲的,很少陪客。她方才打击打击她的气焰,也是叫她知些分寸。今时不比往日,她清清喉咙,略略一提:“城北勾魂使张判官家请你初四去做个陪,还有西城的褚巡游家——”
“妈妈不必说了。”绿娆打断她。
桂妈妈一滞,觉得绿娆有些不识好歹,她怎么连这些人情也不会做。又不光是楼里赚钱,她自己拿的也是不少的,张口想骂。
就听她说“我都去”
大出意料,一句话噎在桂妈妈的喉咙里上上下下,最后化成了一句百转千回的“哎”
她家的木枝,果然一直是她的摇钱树,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