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皇帝当老公》初心是新

19、月明

　　京城那处挂着“富府”的院落，一大一小两位少年在下棋，富祥执白，小松执黑，富祥执子久久不下，遂放了棋子，“松公公久居深宫，年纪轻轻有如此好棋艺，佩服、佩服。”

　　小松嘻嘻一笑，“一般。若论兵诡狡诈，富统领才棋高一着，我不过是落了个巧字。”他轻轻落下一子，“这手棋，我只是被动走到今日，最后一子该如何下，得看你的了。”他站起来，弹弹衣角，半旧的宝蓝色太监服饰，穿在他身上偏偏有种俊俏风流之态，“今夜，风寒霜重，富大人，需加衣呀！”

　　“多谢提醒。”富祥站起来，对小松抱拳，“定不辱使命。”

　　正说着，有随从进来，附耳一语，富祥脸色变幻，小松道：“如何？”

　　富祥脸色凝重，“成王殁了。”

　　小松举着棋子，蹙眉，“谁下的手？”

　　“成王在坤德宫与福王玩耍，吃了一碟桂花糕，回宫便毒发身亡，福王恰时被皇后抱走，并未吃那碟糕点。皇上震怒，叫人封了坤德宫，马贵妃暂管六宫事。”

　　小松撇嘴，“嫁祸。”

　　富祥苦笑，“后宫之事，我们外臣实难以插手，这点消息露出来，都费了好大的劲。”

　　小松坐下，脸色稍霁，“我操的什么心，谁能管的了那个乱糟糟的后宫。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下棋。”

　　富祥却有点神色不安，刚撩衣坐下，便瞧见祖父进来。

　　小松瞧着发须皆白的老人，神色有些古怪。

　　富英达乐呵呵地，“小松，近日棋艺可有进步？”

　　小松将棋子一抹，“你猜。”

　　富英达：“你这是欺负我年老眼花，还没瞧清棋局吧？”

　　“你本就是下棋之人，谈何没瞧清。”小松鼻子一皱，露出他这个年龄的少年稚气，上前抓住富英达的长须，“你个老头，骗我好苦，日日穿着布衣布鞋在皇城根下摆棋盘，诱了一帮老头哄着你玩，我瞧你应该再摆一个钵盂，倒是收几个钱，还算个体面营生。”

　　富英达哈哈大笑，指着小松，“我诱的都是老头儿，你这个小孩为什么几年来日日都来？莫不是瞧我不收钱，想要占些便宜回家？”

　　富祥不解地瞧着这一老一少，小松扯紧了富英达的胡子，老头弯着腰叫唤起来，富祥站不住了，握住小松手腕，“松公公快放手。”

　　富英达道：“松手即可，只是这松公公，从今日起，就无须自欺欺人了。”

　　小松放手，沉沉地瞧着他，“老头露出这狐狸般的笑容，莫不是今日又坑了人？”

　　“可不是，还是坑了一笔大的。”富英达得意地摸胡须，“老夫今日给皇上送了一份万寿节贺礼，小子可知是什么？”

　　小松怔怔，随机大笑，轻快稚嫩的孩童声音，如百灵鸟般冲入云霄。“老头，这一局你算了这么久，若是输了，我拔光你的胡子。”

　　一老一少，摆起棋盘，激烈厮杀。富祥烧炭煮茶。

　　仆从推门而入，俯身急道：“老爷，宫内传出消息，皇上进了奉先殿沐斋，马贵妃封闭六宫门，搜宫了。”

　　小松扔了棋子，“我回宫。”

　　“不可。”衣袖被富英达拉住，“皇上进了奉先殿，迟早会出来，他若出来，便有定论，你这会儿入宫，岂不狼入虎口？”

　　“不，我要回宫。”小松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小楠在宫里，她在素养堂。马贵妃，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地方，不，她的目标就是那里。”

　　富祥按住小松的肩膀，“我去。”小松扭头瞧着他，害怕、无助，至此他才露出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姿态，富祥道：“我做了两年御前带刀侍卫，三年宫城守卫，对于宫城内的城防最是了解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护她周全。”

　　小松握住富祥的手，“她若有事，我——”

　　富英达用棋子贴住小松的嘴，“殿下，谨言。”

　　顺和十三年冬天，这年的万寿节，多年过去，还被人津津乐道。

　　小楠永远记得那日，万寿节的前一天，她爬上素养堂的墙头，匍匐着爬上屋顶，与功臣匐在一处，头顶着冷月，耳边寒风萧索，却压不住素养堂杂乱的脚步声，整个宫室全被翻开，她一动不敢动，生怕稍有分神，便滚落下去，抓不住那因破败而有了缺口的屋脊。时间从未这样的煎熬，那帮人翻的仔细，似乎过了几辈子。

　　万寿节，百官朝贺。

　　清宁宫唱礼单的太监唱到一份特别的贺礼，“素养堂不孝子松敬父皇万寿无疆。”

　　声音不高，却迅速传遍百官，偌大的殿堂静可闻针，只见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眸微润，笑道：“松儿长大了，能给朕敬字贺寿，字写得不错，但有几分野性。太傅，朕的长子，已快十岁，还顽劣过甚，托付于你教导几年如何？”

　　满座皆惊。

　　朝堂的风向要改了。

　　满朝皆喜，都在给帝王过寿，后宫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各宫主子穿着鲜艳，聚在永寿堂，等着给皇上贺寿，戏班子隔着水阁咿呀地调嗓子，为一会儿的开戏做准备，宫女、太监忙碌在宫廷各处。

　　似乎没有人注意过昨夜宫廷的血腥，洒扫的太监、婆子，天未亮，挑了一担一担井水，把宫墙、石阶、砖石地洒扫了一遍又一遍，那滴落在上的血迹随着污水渗入地缝，消失不见。太阳升起，欢庆的一天，将那些哭声、叫声掩去，只有阳光，再去阴暗。

　　马贵妃的疯狂血洗，在皇上出奉先殿后得以制止，但死去的人却都是一床破席卷了出去，再无人提及。贵妃上了浓妆，穿着喜庆大衣，站在众妃嫔之前，笑意盈盈。就算是没将那位在乱中砍杀，也叫你的心腹死伤大半，日后，你便乖乖入我宫中，随我玩吧！

　　昨夜，就在素养堂刚恢复冷情，小楠爬到墙头，却闻生药居方向有哭喊声，她似乎闻见血腥味，小楠顾不上太多，连滚带爬下墙头，趁着夜色悄悄靠近生药居。

　　生药居前灯火通明，远远瞧见太监抬出一床破席，席子松了，露出一条白森森的胳膊，胳膊上挂着只翠绿的镯子，抬尸首的太监顺手抹下，塞进怀里。

　　小楠想都未想，就欲冲上，被人死死拉住。嘴巴被捂上，小楠似乎闻到淡淡的梅花香味，那人在她耳边道：“是我。”下一刻她便晕了过去，滚进那人怀里，那人的手精瘦、有力、干燥。

　　那只镯子。

　　顺和十三年十一月初二，皇长子宋博琰被送入锦绣宫马贵妃抚养。顺和十四年，十月十八，宋博琰搬进端本宫，出阁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