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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为今朝见 ...


  •   陆府的后院里,匆匆走过一行人,然后在陆府后门处停下。

      早已等在那里的陆府下人连忙几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奴才陆贵请王爷安。”

      陆邵峰默不做声的颔了下首,然后便径直穿过他,走到后门的一辆马车前,躯身行礼道:“微臣陆邵峰见过皇上。”

      车驾的帷幕被人掀起,身着淡蓝丝绸长裙的王杜嫣先下了车,然后躬身站在一边。

      接着沁媛也被王杜嫣搀扶着下了车,一身青衫儒生袍,与通常的书生装扮无异,但身上的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却是掩盖不了的。

      “暨阳王请起,这又不是宫中,这些礼节能免就免了吧。”沁媛伸手扶起陆邵峰,低声道。

      “谢皇上恩典。”陆邵峰亦低声回道,然后便侧身让沁媛入内。

      待入了后院,沁媛便将随侍的人都遣了去,独自与暨阳王在月下闲走。

      “皇上实不该在此时来微臣的府邸上。”陆邵峰不同意的劝谏道。

      “无碍,朕如此做,也是另有深意的。”沁媛却是不在乎的笑道,“在上书房的时候,太傅曾教导过我们用兵八法,景宣你可还记得?”

      在私下里,沁媛喜欢唤陆邵峰为景宣,以示亲近之意。

      闻言,陆邵峰也明白了沁媛此举的用意:“微臣自然记得。正所谓用兵八法,孙子曾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①

      “让景宣你将之关入刑部,已扰乱了敌人的理智,占了先机。世家惶恐之中,又偏逢朕示弱,让了他们一回,必然以为朕不敢动他们。而骄兵易躁,暂时安抚得他们一时,却不可一世。如今朕又秘密从陆府后门而入,他们得训后,又该整日惶恐不安了。”沁媛轻笑道,并不打算隐瞒陆邵峰,“他们谋反势在必行,往后还需景宣多照看这些,莫要让他们胡来,动了国之根基。”

      “微臣晓得分寸,请皇上暂且宽心。”陆邵峰如此说道,表情极为严肃。

      沁媛满意的颔了颔首:“景宣家中近日可还安宁?”

      “承皇上挂念,微臣府中近日甚好。”陆邵峰闻言,眉头微微蹙起,认真的回道。

      “朕可是听说景宣府上鸡犬不宁呢。”沁媛一语揭开了陆邵峰的假话,沉声叙述道,“前两日陆老王妃入宫觐见,朕虽将之拒之门外,但风声却听了不少。”

      “谣言止于智者,而皇上,正是那睿智之人。”陆邵峰并不想沁媛插手此事,故而如此说道。

      “如此甚好。”沁媛自然不会强逼下去,也顺着陆邵峰的话说道:“若真有什么,朕会替你陆家做主。”

      “皇上大恩,微臣没齿难忘。”陆邵峰也拘礼道。

      “段儿呢?”沁媛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之一,于是开口问道。

      “段儿身上的毒除清后,便被嬅倾王妃抱了去,如今应是在其房内修养吧。”暨阳王陆邵峰依实答来。

      “景宣,你一口一个嬅倾王妃,不觉疏离?”沁媛有点伤感地说道,即使怜惜于她人,也有点由彼推己的伤感,“你与嬅倾王妃大婚那日行的是周公之礼,但可有夫妻之实?”

      “皇上何必为难微臣?”走在沁媛身后的陆邵峰闻言,不由苦涩地说道。

      “见你这个样子,你以为朕会好受吗?”沁媛在陆邵峰猝不及防之下转过头来,语声低柔的说道,“朕已不是孤身,你却依旧呆在原地苦苦挣扎着。朕不知道这对你来说算不算幸福,但你越是这样,就越会让朕觉得沉重。”

      时光已在最繁盛的季节里枯萎,而他们之间,无论是谁弃了谁,这一场荒谬都已无法制止。

      所以,没有抓紧对方,是他们今生最大的遗憾。

      “皇上……”陆邵峰上前几步,从身后抱住沁媛,不由低声喊道。

      “若只有一个人幸福,那么我宁愿不要。”沁媛固执的与陆邵峰对视着,丝毫稍作不肯退让,“朕要你,为陆家传宗接代。将来你的子孙,将世代效忠于朕的子孙。不管我们能否相守,我们的血液,也要延续下去,然后在下一代,永远的溶在一起。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陆邵峰眉梢处悄然爬上了一丝悲伤,黝黑的眼睛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但不稍片刻,陆邵峰又立即恢复了原状,后退半步单膝跪地道:“臣,陆邵峰遵旨。”

      “景宣你是否觉得朕在逼你?”沁媛转过身来反抱住陆邵峰,将头靠在陆邵峰的肩膀上,低声呢喃道。

      陆邵峰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抱着沁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朕向来是个果断的人,唯独这件事,反反复复了几次,却始终在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原点。”沉吟良久,沁媛再开口说道,“朕不是在逼你,而是在逼我自己。”

      “微臣都知道……”陆邵峰松开手,将两人间的距离稍微拉开些,然后双手托起沁媛的脸,认真的说道,“所以,微臣才什么都不说……这不仅是对皇上你的交代,也是对承王的交代。”

      沁媛睁开稍显迷离的眼睛,凝视着陆邵峰,一句话到口,却被身后的动静憋了回去。

      陆邵峰望了眼前那下人一眼,淡淡的开口问道:“何事找本王?”

      “宜婧王妃……宜婧王妃让奴才来……”那个下人口齿不清的说道。

      沁媛冷笑着看了那下人一眼,然后才说道:“让你来求救?”

      那下人颤巍着点头,有些惊恐不定。

      见状,沁媛嘴角挑起了一丝冷笑,开口说道:“前面带路吧。”

      对于沁媛这样越俎代庖的举动,陆邵峰并未阻止,天下都是沁媛的,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陆府。

      从轩亭里一路走来,沁媛走的极慢,陆邵峰跟在身后,也不急不缓的随着。

      走了片刻,沁媛又开口说道:“楚人有鬻盾与矛者,誉之曰: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于之盾,何如?其人弗能应也。夫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而今她们,也不过是矛与盾的关系,我们虽身在局中,但做个旁观人足矣。”②

      “她们都是微臣的王妃。”陆邵峰停下了脚步,说道。

      “这又如何?”沁媛只丢下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大步离开了。

      陆邵峰追上去的时候,沁媛已经远远的站在一间屋子前面,虽然离得蛮远,但依着他们的武学造诣,足以将室内的一切动静都听入耳里了。

      昏暗的房间内,翊旎胭带着一行人站在蔡采薇面前。

      半开的窗口上的粘着的白纸已经被戳破了好几个洞,整个纸七零八落的散了下来,靠着连接处一点点微薄之力勉强支撑着没有飘落到地上。

      早已被人吹灭的蜡烛歪斜的倒在桌面上,布满了蜘蛛网的桌椅静静地躺在地上,显示着这里的残破不堪。

      翊旎胭转目一看,就连床榻上唯一像样的被褥,也有点发霉的迹象。

      “当日风光无限的宜婧王妃,如今也不过是一丧家犬,人人见而恶之的妇人罢了。”翊旎胭趾高气昂对着蔡采薇冷笑道,以往隐忍的怒气都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虽然只是言语上的侮辱,但对于一向骄傲的蔡采薇,却是极大的打击了她的自尊心。

      “嬅倾王妃比之妾身,又能高尚到何处?”蔡采薇回之以嘲讽,“嬅倾王妃你若非事事靠人,如今落魄至此的,尚不知是何者?”

      “能利人利己,又何尝不是本事?”翊旎胭并不以此为意。

      “那么到最后,你又争到了什么?”蔡采薇向后退两步,凄苦的说道,“王爷的钟情?还是这无上的王妃地位?”

      “什么都没有……”翊旎胭的笑容变得僵硬,不由转过头去,将眼内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惨痛颜色丢弃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想要的永远不会是我的,不想要的却轻易的到了,若说不可悲,那是否太过自欺?”

      “其实,我们都很可悲……”蔡采薇抬起头来,与翊旎胭默默相互注视着,“永远得不到自己最爱人的心,何其之悲哀。而若真要自此孤苦一生,我宁愿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就此死去。”

      “你还念着他?”翊旎胭想起了当年与蔡采薇的第一次相见,不由沉下声来问道。

      “他有何德何能让我思念至今?”蔡采薇思及以往,不由怒声道,“当年他眼高于顶,因为自身尊贵的身份,将谁都不放在眼里。我枉费心机紧接他,他却总是自怜于己,以为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有利要图,遂将我一片心意不予理会。可是他何曾知道,我对他一片钟情终赴水?”

      “那是他的身份所迫,你不该如此强求。况且,当年的你又何曾不是存着那一份心思?”翊旎胭冷笑道,有点不屑。

      “在这样的家族里,我只能如此。若不攀着别人的背往上爬,那么从高处摔下来就会是自己。而想保护自己,只有牢牢的抓紧权势。”蔡采薇愤恨地说道,“而我,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家族的牺牲品,他们要我嫁皇亲国戚、世家豪门都是理所当然,我却不能随心所欲的去选择自己的夫婿。只能配合着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喜欢上自己不断更替的夫婿人选。接着在漫长的岁月之后,连爱情的样子也在脑子里变得模糊。”

      思及蔡采薇当年乃太傅之孙女,当朝一品大员的家眷,翊旎胭心下不由长叹:“罢了,喝了下去,我们也就断了,这世间也再与你无关。其他的,多说无益。”

      “你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蔡采薇平静地说道,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女子,世上已经不多见。

      “若非皇上授意,我也不敢胡来。”翊旎胭微微一叹,淡淡的摇头道。

      “我跟着皇上数年,为她打理后宫,虽尚不及你曾与皇上朝夕相处过,但见面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对于皇上的性子,我还是略知一二的。”蔡采薇冷笑着说道,“我是祖父的孙女,当今皇上最尊敬的蔡太傅之后人。且不论往日的情意,就凭着皇上对祖父的愧疚之情,皇上她断然不会将我置于死地。今日这杯毒酒,怕是你自个的意思吧?”

      翊旎胭被蔡采薇说中心事,沉默着没有说话。

      逆着光,微微透露出蔡采薇有些苍白的脸色,有着异于常人空洞的眼神。

      两人沉默了片刻,蔡采薇一脸的倦意的说道:“就算想杀人灭口,也不必如此焦急吧?”

      闻言,翊旎胭的身体颤了两下,然后一手撑住书案,一手捂住了脸,喉咙哽动著说道:“你与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杀人灭口?”

      “当真无怨无仇,那当年东宫里的一幕是我做的一场白日梦了?”蔡采薇怒声指控着翊旎胭,大声呼喊道。

      站在屋外的沁媛知晓,这一句话,是蔡采薇特意说给陆邵峰听得。

      但却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沁媛只觉得心下一片冷意,原来当年背叛他们的人,还有漏网之鱼。

      原来,当年自己一向保护怜惜的人儿,居然是背叛他们最深的人。

      东宫已然败落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沁媛面前,清晰的提醒着自己的愚蠢,自己的疏忽。

      是自己,让那一次的失败变成定局。

  • 作者有话要说:  ①译:用兵是一种诡诈的行为。所以,能打,装做不能打;要打,装做不要打。要向近处,装做要向远处;要向远处,装做要向近处。给敌人以小利,去引诱它;迫使敌人混乱,然后攻取它。敌人力量充实,就要防备它;敌人兵力强大,就要避免决战。用挑逗的方法去激怒敌人,使其失去理智;用谦卑的言辞表示自己的弱小,使敌人骄傲。敌人休整得好,要搅得它不得安生,使其疲劳;敌人内部和睦,要设法离间它。攻击敌人无备的地方,出乎敌人意外的行动,这是军事家指挥的微妙,是不能事先呆板规定的。
    出处:
    孙子兵法
    ②【译文】
    楚国有个卖矛和盾的人,夸他的盾说:“我的盾很坚固,任何武器都刺不破它。”又夸他的矛说:“我的矛很锐利,没有什么东西穿不透的。”有人质问他:“拿你的矛去刺你的盾,结果会怎样?”那人便答不上话来了。本来嘛,坚不可破的盾和无坚不穿的矛是不能同时并存的。 ——《韩非子》
    为了让各位读者能轻松的看懂,小帝已经将布局的用意之类的明明确确的写了出来,如果各位读者还有哪里不懂,请及时提出,小帝会去修正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得出蔡采薇当年喜欢的是谁?根据那人的身份、性格以及一些他个人的想法。o(∩_∩)o...如果看文仔细的人就知道小帝以前曾经写过某段情节,与这番对话中的某段很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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