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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轩窗栖梧 ...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意思是周傅轩自由志向高远,交友广泛为人正直而且对政治的分析也很精辟,是治国安邦的人才。
    ②皇上振奋精神,设法把国家治理好,虚心接受别人的劝谏,修礼法,兴文治,才以六年时间将国家致力的国泰民安。
    ③群雄争霸,皆纷纷争夺国家最高统治地位, 推翻昏庸政权。胜利的人登基为帝,失败的人就要俯首称臣,从四面八方而来上朝觐见。但创业虽难,守业却是更难。所以朕在边界开战,是为了保护国家的安定。
    ④黄帝与蚩尤大战七十年,黄帝胜利后天下才太平。后来中国南方的少数民族作乱,颛顼将其征服,然后明于治理国家天下。夏朝的桀残暴不堪,商朝的汤将之灭亡,然后天下太平。商的纣暴戾无道,周武王伐之,成王治理,秦朝以刑律治天下,汉朝文武兼之,天下百姓之心,需要时日来慢慢开解,再战争之中交融。但是中原分裂,年年征伐之,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人民如何安定?
    ⑤偌国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偌帝亲近贤人却不能用贤人,远离小人却不能摈弃小人。而贤人提倡道德来治理国家,而小人提倡用武力来治理国家,偌帝亲近贤人却不能罢武,远离小人却因为自己的私欲而不兴文治,所以偌国因此灭亡。

  •   灯红琉绿的轩房里,舞姿飘飘,素装红靥的舞女身若抚柳,姿若媚蛇。抬手摆袖间清香绕鼻,夹杂了催情效用的香气缓缓散开,掠人心神。

      白纱掠过,一只手揽过沁媛颈项,轻轻摩擦,带着点挑逗的意味。

      轻轻推开白纱女子不安的双手,沁媛浅尝一口淡茶,嘴角蹶起,似笑亦嘲。

      白纱女子识趣的退下,气质翩翩,裙飘若灿菊。

      老鸨摆手,舞女依次退下,侍女们掀起殷红帷幕,将一叠叠佳肴摆上紫木精桌。

      沁媛随意扫了一眼,却提不起什么兴趣。

      老鸨见状连忙殷情得指着桌中一蛊冒着雾气的汤絮絮叨叨的说道:“公子,这汤是我轩红楼的招牌菜甲鱼羹……”

      老鸨话还未完,沁媛就接口道:“本公子并非不懂楼里的规矩的生客,老鸨何必如此殷情?”

      “是奴家的错。”垂头,老鸨在一旁尴尬的回道。

      浅笑,沁媛接过侍女递来的玉碗嗅了一嗅,然后将它推到祈煜面前,“这碗甲鱼羹,倒似加了点佐料。”

      老鸨闻言,低声回道:“回禀公子,汤里加了点催阳散。”

      立于一旁的周傅轩闻言转头,悄悄抬起首来,见沁媛脸有异色,心中略有不安。

      这位主,并非好惹的料。

      就是周家,也要仰仗其鼻息而活。

      其实,在这个世上,又有谁敢违逆当今圣上的意思?

      “这汤,看来是喝不成了。”沁媛用银勺搅了两搅,毫无感情得说道,“若真喝了,这轩红楼可没男宠……”

      “公子说笑了。”老鸨赔笑道。

      房内的空气在沁媛别有用意的话语下瞬间冷寂下来,隐隐的,只有祈煜优雅的品茶声。

      “温沅的胆子焖大了。”沁媛冷眼道:“连朕都敢试探。”

      老鸨不卑不亢的回道:“家主并无此意,只是皇上易装而来,家主心有疑虑,怕误认圣驾。”

      “朕的行踪,温沅岂会不知?”沁媛随手丢下一枚令牌,转而厉声道:“皇姐漂流在外已久,朕心中委实惦念,只盼其能早日归家,以享天伦之乐。温沅收留照料皇姐,朕很是感激,他若想要什么,便自己来讨恩赐吧。”

      老鸨闻言,像是早预料般向后招了招手,然后一名紫衣女子便翩然而至,躬身献上一个盒子。

      盒子由金边镂空柳叶花纹装饰而成,盒顶镶有火凤飞图。凤双翼展开,双足蹬地作欲飞状;头顶高花冠,昂首挺立,目视前方。在胸腹与飞翼处,镶有绿松石,凤尾上翘,百鸟相随。

      这时从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个人,他步至沁媛身后接过盒子细细打量。翻查再三,他又打开盒子用鼻子仔细嗅了一遍。

      确定没有异样后,他将盒子放回桌上,躬身后退,又消失在黑暗里。

      沁媛扫了一眼,盒子里放的是一支银镏金蔓草蝴蝶纹钗,钗角扁平,分为两股,长短相等。钗托为花蕾,上缠银丝,钗面为两片蔓草,边上镂有蝴蝶,并饰以金鎏。

      奢华之至,贵重之至。

      心中明白了温沅的意图,将世代流传的传家宝奉上,有欲与皇室结亲。承王皇夫之位,终究惹人贪慕。

      沁媛看后显示意味深长的瞅了窗外一眼,然后才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小心翼翼的将沁媛的表情收入眼底,老鸨识趣的带着一干人等退下,出门前还好心的掩上房门。

      “今天的事情,朕很满意。”沁媛淡淡的说道,“赵阔之才朕虽器重,但对卿的期望更深。”

      沁媛所说,自然是周傅轩将赵阔带去与她相见之事。

      “皇上谬赞了。”周傅轩俯身一扣,虽低眉垂眼,但其身上的倜傥之质却丝毫不减。

      “君舆幼怀志向,交友广泛,有骨鲠之风,对政治的分析也鞭辟入里,实有经邦治国之才。朕属意已久,但因国政繁忙,故至今不曾召见过卿。”将周傅轩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沁媛缓缓说道:“承王入宫也有些时候,深宫寂寥,朕无空暇,承王一人着实无趣。这样吧,过几日,周卿收拾收拾,然后入宫给承王做个伴。”①

      “遵皇上懿旨。”周傅轩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低声回道。

      言罢,沁媛便斥退周傅轩,独自一人向后院走去。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到处都是朦胧一片,亭阁里的灯笼零零散散的只点了几盏,不时经过的几个搂着美女、醉醺醺的大汉也在一阵咒骂声中消失在走道尽头。

      四周又恢复了如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丝忽明忽灭的烛光不时掠进翊怡岚空洞而绝望的眼底。

      夜,灰蒙蒙的。

      没有人发现她跪在铁钉板上的身影,孤傲而决裂。

      亦察觉不到她膝下的殷红,妖艳而诡异。

      更不会有人理睬这深夜里的咳嗽声,急促而剧烈。

      哒……哒……哒……

      一滴滴血掉在地上,散成一朵朵绝惨的血花。

      长长的庭廊尽头,隐隐约约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突然,尖锐的武器碰撞声在空中响起,然后在房内静静地回响。

      甩开寒光,两名黑衣男子打开房门,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一人,从屋外走来,夹着雨丝和青草的味道。

      翊怡岚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脸色苍白得异常。

      寒风呼啸,彻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

      即使如此,翊怡岚微微发紫的双手仍固执的抱住一个纤细的身影,紧紧地,恍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个稻草般。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气息,淡淡地,让翊怡岚冰凉的心渐渐温热起来。

      是她……

      即使四年的漫长时光改变了彼此的容颜,但她依旧能辨别出沁媛的身姿。

      沁媛径直走到了翊怡岚的面前,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穿过了她看向某处不知名的远方。

      “跟我回去。”沁媛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仿佛只要她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人可以改变般。
      翊怡岚闻言抿唇一笑。

      沁媛果然没变,和四年前的沁媛如出一辙,只可惜,她却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幼稚的小女孩了。

      如今的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风静静的吹着,一高一低的人影面对面,久久的伫立着。她们之间虽然只有一步的距离,却仿佛永远都跨不过去了。

      屋外的兵戈声渐低,房内越显寂静。

      “回不去了……”翊怡岚缓缓抬头,对上沁媛的视线,淡淡的说道,好像再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般。

      “如果四年的等待都唤不回你,那么我们就都回不去了……”翊怡岚眼底黯然,可语气里却含着残酷的决绝。“你该知道,违约的代价。”

      “我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更没忘记你,皇姐。”沁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修长的双手紧握,伸出点点触目惊心的暗红。

      翊怡岚的身体微颤一下,过去的记忆黑白交替,将她卷进黑暗的无底洞。过去所有的快乐痛苦,不断刺痛着她的心。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恍如一世纪般地漫长,漫长到仿佛连宿命都可以任意改变。

      “咳……咳……咳……”低低的咳嗽声适时的响起,打断了翊怡岚的思绪。

      “翠。”翊怡岚紧张的低下头,白皙的手指慌乱的擦拭着那名叫翠的女孩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翠在那翊怡岚怀里,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布偶。

      沁媛背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深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不忍看她。

      她,竟如此狼狈。

      她,竟会以这种低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她,竟已不是记忆中的她了。

      沁媛用手紧紧地握住心口,想用手抚平着伤痛,可是连她自己也明白,这伤口永远也愈合不了了。

      “怎样才肯跟我回去?”沁媛沉声问道。

      良久,空气里都不曾有回音飘荡。

      沁媛屏息,固执的等待着答案,而等来的却是阵阵令人心惊胆颤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悲惨。

      沁媛默默闭上眼睛,任由疼痛撕扯着她的意识。

      这,就是翊怡岚的答案吗?

      既然如此,便是用抢,她也不会再由着翊怡岚独自一人在外飘荡。

      沁媛弯腰,伸手抬起女孩的下颔,眼神深邃,“回来,我就救她。”

      翊怡岚缓缓转过头,摆脱那人的手。

      “你救不了她。”翊怡岚轻蔑的说道,“一名死了心的人,如何活的过来?”

      “这世上,只要我想做,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沁媛轻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何时回来?你要不是落入温沅手中,我早就强行带走你。”

      “为何定要我回来?”翊怡岚不明。

      “你身上流着的,是翊家的血。翊氏,天生王者。”经由沁媛一说,其身上霸者之气尽显。

      翊怡岚目带悲愤的说道:“我最不耻的,便是这个姓氏。”

      “奈何命该如此,任谁也改变不了。”沁媛无奈的回道。

      “何必如此固执……”翊怡岚实在是不明白,沁媛为何对她如此执着。

      “你呢,又为何如此固执?”翊怡岚缓缓倒下,随即被一双纤手接住,温柔的抱在怀里,“随我走吧,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温清远、孩子、翠……”

      “我想要的,你永远给不了……”幽远的声音传来,翊怡岚终于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一句话将所有的言语道尽,无需再多,以足让人徒留遗憾。

      望了一下万里无月的天穹,沁媛无端的想起了太傅蔡征,那个辅佐了数年的功臣。

      在这种无助的时候,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想找一个人来依靠。

      一个时辰后,在侍从的带领下,沁媛转过亭台楼阁,款步走入蔡征房内。

      “太傅。”见蔡征颤巍欲起,沁媛连忙步至床前扶起躺下。

      紫纱帐内,同色被褥将蔡征瘦弱枯老的身子包裹在其中。孤露在外的右手,触及被上双色单纹锦绣,红如血,残无迹。

      床边桌上,药香扑鼻,苦中含涩,臭中掺腥。沁媛端起药碗左右摇晃,药汁沿着碗缘旋回,将出未出。

      长叹,沁媛放下瓷碗坐到床边略带伤感地说道:“太傅,朕……对你不住。”

      蔡征先是一愣,然后才抬起右手艰难地嚅嗫道:“圣上乃九五至尊,臣不过一垂死之人。君臣之纲,天下赖定。此般言语,皇上不该宣之于口。”

      “太傅忠训,朕必铭记于心。今后久时赖以太傅之处颇多,太傅安养,望不日而愈。”沁媛挽住太傅颤抖的右手,安抚的回道。

      “臣,恐要违背圣意了。”蔡征嘶哑的声音似乎渗透到了辽远的沙漠楼阁,虚无缥缈,似幻似真。“老朽之躯,堪与天斗。大限将至,凶光隐伏。”

      “朕乃天子,天下人都是朕的子民。阎罗何者,朕岂会逞其奸逆?太傅博学,政绩卓异,爱民如子。天怜忠贤,太傅定福寿安康。”

      “皇上好意,臣心领了。然臣已七十又二,长寿如此,命该知足。”蔡征平静的叙述道,“四朝元老,功盖于天,留得此名,臣无憾矣。只惜,臣不能再辅弼圣上了。”

      “不知不觉,六年已过。”沁媛想了一会才慢慢站起来,转身负手而立,带着几分感慨地说道:“当年太傅照拂之恩,朕没齿难忘。今太傅若有所求,朕定酌情考量。”

      闭上眼睛,蔡征迟疑地说道:“臣只望,蔡氏一族,上下平安。”

      “蔡家若不碍朕,朕自会保其平安。”沁媛拐弯抹角的回道。但心明如蔡征者,又怎听不懂沁媛话中深意。

      “若臣以命相抵,圣上可会从宽处置?”蔡征坚定地问道。

      “太傅安养,此般话语,莫要再言。”沁媛的声音徒然严厉起来。

      蔡征无奈的说道:“无臣庇护的蔡家,便是再家门显赫,也与一般富豪无异。再者,圣上若有意,就是臣的死,也可大做文章。”

      “太傅,太过固执,于你、于蔡家,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沁媛缓缓开口。

      “老臣,已无他法。”蔡征语气中略带些激动,不像往日的他。

      沁媛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抚着紫纱床帷,低柔的声音在室内静静回响:“是否朕,逼卿过紧?”

      蔡征长叹一声,亦低声回道:“皇上,乃明君。而臣,却非明臣。自古,明臣辅贤主。臣无用,唯有一死,方能报效朝廷。”

      “明与庸自古难辨,卿不敢自诩明臣,朕又岂敢以明君自居。”沁媛轻笑中带着叹息。

      “皇上励精图治,虚心纳谏,修礼作乐,偃武修文,遂以六年大治,换天下太平。明君所为,不过如此。”蔡征开口道。②

      “群雄逐鹿,为覆昏庸。成王败寇,八方来朝。草创艰难,守业为难。朕开边戍战,乃是为保国平。”蔡征反讽沁媛,沁媛虽怒,但也无法责怪之。③

      开边战火,确是事实。

      “当今治国之道,应偃武修文。汶帝贪功,征战连年,劳民伤财,国力衰减。骅帝好大喜功,徭役连年,镇压不断,最后身亡败国,遗臭万年。史训告诫,为行仁义之道,方得国之太平。”

      “黄帝与蚩尤混战七十年,胜,天下定。九黎作乱,颛顼将其征服,后达治天下。夏桀残暴,商汤逐亡,天下太平。商纣无道,周武王伐,成王大治,秦刑律天下,汉王霸兼之。人心渡化,时日可解。乱战和之,民之交融。中原分裂,终年杀伐。无大一统,何得民安?”沁媛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寝室里显得异常的冷漠。④

      “偌国灭亡之因,皇上可还记得?”蔡征抬头,看着那张俊美却透出冷漠的脸,眼底平静无波。

      “太傅教诲,朕时不敢忘。偌国之所以灭亡,皆因偌帝亲贤厌恶。”沁媛语带惆怅的回道。亲贤厌恶,本是明君所为,奈何造化弄人,却成就一代帝王灭国之因。

      “臣当时未曾点明,今上可能悟出此道?”蔡征问道。

      “偌国之所以灭亡,因偌帝近贤却不能用贤,厌恶却不能摒恶。贤倡文治,恶倡武治。偌帝近贤却不能罢武,厌恶却因己之私而不兴文治,故偌国因此败亡。”沁媛思虑了片刻,答道。⑤

      “圣上高才。”蔡征回道。

      “太傅所语,朕已明了。古语有云,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亡;以人为镜,可知得失。朕虽有威慑四海之心,但民生安定比之前者更为重要。前朝之过,历历在目。朕夺位之意,甘之如始。太傅警训,不敢不从。”恭敬的将话道完,沁媛笑得淡定自如。

      蔡征宽慰的说道:“如此,老臣死而无挂矣。”

      “太傅……”沁媛长叹道,复看蔡征几眼,无语,后只能转身离开。

      经年点滴,宫廷染血。

      在狂乱的马蹄声中,凋谢的璀璨被残光剪断。

      一夜惆怅,过往转瞬即被喧哗湮没。

      梨花带雨,再多的亡魂也阻挡不住伤口上新生的血肉将往事埋葬。

      记忆开始流淌,画面凌乱,回忆不复时差。

      一抹抹死去的容貌交替重现,却不如往日般清澈。

      唇角扬笑,沁媛将蔡征的影子从脑海里甩掉,然后快步离开。

      三更方至,打更者利落的声音依稀传来,提醒着沁媛时间的流逝。

      风抚柳条,轻声细语。

      一盏宫灯立于道旁,忽明忽灭,映出一角月白衣衫。

      那人见到沁媛,俯身行礼。

      食指放于唇间,沁媛浅笑道:“随朕来,莫要扰蔡太傅安养。”

      离开蔡征住着的院子,沁媛在一亭子里坐下。

      那人站在她面前,表情异常恭顺。

      “蔡卿何事?”沁媛挑眉问道,对于蔡家的人,沁媛无不好奇。

      蔡霜离终于抬头,看向沁媛的眼神里平静无波:“草民有一意想诉与圣上。”

      “蔡太傅的孙子,文采当不凡,你若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沁媛回道。

      “启禀圣上,两淮一地,洪涝迅猛。禾苗无幸,横尸遍野。盗贼纵横,乌荷尤甚。泽江道驿,流亡载道。军伍空虚,户口锐减。周边之地,库无旬日之粮。春遭虫害,民心已浮。秋若再歉,事难预料。”蔡霜离淡声道。

      “卿言之有理,那照卿之言,其因为何?”沁媛诧异蔡霜离居会提起此事,明哲保身,蔡家为人处世的风格。

      “豪门大户,冗食太众。田连郡县,家业连亩。藩王国戚,俸禄丰裕,终日游手,以权诈民,关渡张市,网罗商税。商贾势利,与官勾结,换粮鬻粝,囤积抬价。司晨世家,隐淮之情,蒙九重眼。容隐之情甚小,蒙蔽之罪甚深。然上只罢其势下两淮之官,将司晨俸,无实作为。如此下去,累岁经时,方见其害。”

      沁媛阴晴不定的看了蔡霜离一会儿,才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蔡卿,朕亦知两淮民生维艰,吏治混乱。然豪门贵戚者,权可掣肘。司晨一族,虽为祸首,但无凭证,朕何以法办于其?天下悠悠众口,何言今之举?若灭一家换别者心疑猜忌,为保己之性密谋造反。其中得失,堪比车水杯薪,比之前者,卿当有所虑。”

      “官若无实用,且益之有害,怎可留乎?蝼蚁蚀堤,不可估祸,杯水车薪,虽救火不及,但能防以小患。”蔡霜离听了沁媛的话,微微皱起眉头。“兴难责于小祸,大患源于小过,大喜出于大悲。古人所云,福祸相依,不过如此。”

      沁媛听了这话,站起身子,缓缓向前,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道:“蔡太傅十六入仕,二十任吏部侍郎。其任职三年,因政才卓越,为官清正而得承德帝青睐,遂升吏部尚书。承德二十五年,太子信密谋造反,逼宫夺位。功成,信登基。朝中大臣多被贬谪,唯蔡太傅居功至伟,升任中书令。官宦沉浮数十年,其地不摇,其岁却老。信元十九年,蔡太傅已五十又二,帝精不复前,乃传位于太子冥。冥帝残暴,祸殃天下,然其待蔡,犹比先帝。时年,蔡老兼任朕之太傅。后,朕登基,蔡太傅年及六十六,其时方卸中书令之职,官升一品,居高位。哲显乃蔡氏子弟,蔡太傅明身之道,哲显可知?”

      “哲,惭愧!”蔡霜离微微敛起了眼睛。

      “勾践功成,文种身死,范蠡奔走。鸟弓尽,兔死亨。然蔡太傅功高盖主,权威朝堂,却仍能全其身家。”沁媛冷淡的说道。“此皆因其恪守君臣之道,明时势进退,晓人情事理,懂韬光养晦,能知人善用,行惩奸除恶。”

      明哲保身……

      “谢皇上教导。”此刻,蔡霜离除了说这个外,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笑着招来暗卫,沁媛起身离开。

      对于蔡家,她已仁至义尽。

      再多,她已给予不起。

      而蔡家,也不值得她再为此付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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