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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逆雪萱州 ...


  •   萧奕冷笑隐在唇齿间,平静的表情下,已然是暗潮汹涌,朝堂纷争,胜败成输,从没有明确的界限。
      “春秋时期,楚国巫臣与子重、子反有仇,不善,两人挂恨在心,遂联合谋害巫臣亲族。巫臣为复仇,投奔吴国,使吴国富强。时,逐个攻击楚国东边属国,使子重、子反罢于疲命而死。”暨阳王陆邵峰言之凿凿,低声威胁道,“子重、子反两人疲于奔命而死,靖安王又如何看待二人?”
      “本王以为,子重、子反故考虑不周,但楚共王亦有错。楚共王疏忽于兵法,不知疲兵必败之道,亡以大将在所难免。”萧奕如何不知,陆邵峰是在警告他不要打挑拨离间之意,使藩王犯上作乱。若是陆邵峰打定主意骚扰他蟠龙边境,确实是件棘手的事。
      “楚共王纵有错,子重、子反一昧服从帝令,不知劝谏,亦是不可估量之错。”杜逸打岔道,借以缓和两人间紧绷的气氛。
      “孔子一生以天下为己任,任道而负远,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听闻邻国发生政变,臣子弑君,孔子曰人伦之大变,天理之不所容。直斥乱臣贼子之过,不惧强权,只望抬头三尺有神灵,替天行道惩奸除恶。”萧奕调侃的语声伴着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如此,君不君,臣不臣,礼不成礼也。”
      沁媛闻言眉心微皱,看着萧奕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斟酌,几分刺探。竟然敢暗示她以臣弑君,大逆不道,不愧是靖安王。他人纵使不服,也不敢如此大胆的当着她的面道出。
      “孟子言,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忍住由腹部直升入喉的阵阵灼热,杜逸从容地说道,“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萧奕似笑非笑:“杜首辅不愧为孔孟之才,与君一番高谈阔论,本王收获甚丰。”
      “王爷谬赞。”杜逸谦虚地答道。
      “本王曾听闻过一个故事,不知靖安王爷可有兴趣一听?”陆邵峰清醇悠长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调笑之意,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愿闻其详。”萧奕回道,瞥了犹自在一旁看好戏的沁媛一眼。
      “曾闻一富商喜欢骄奢□□,挥霍无度。一日,他突发奇想,令人遍寻天下能手,欲建一空中楼阁,向世人炫耀其财大气粗。但既是空中楼阁,又如何能建成呢?于是他倾尽家财,郁郁寡终。”陆邵峰淡淡讲述道,“老子曾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空中楼阁,子虚乌有,就如良木岂能无本,池鱼岂能无渊。”
      萧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只有先家和,方万事兴。待有了根基,才有了敌对的成本。靖安王爷认为,本王说得可对?”陆邵峰‘虚心向学’地询问道。
      “王爷高见。”萧奕应承道。
      陆邵峰以笑回应。
      “本王听闻暨阳王所述之事,一时心痒,也想说一个予暨阳王爷听。”这时,冷眼旁观已久的蟠龙七皇子萧裴开口道。
      陆邵峰拱手回道:“本王很是期待。”
      “安延时期,诸侯称霸天下,有诸侯者用合纵连横之策,共抗敌军。一次,一诸侯国出兵,被盟国暗中派人化为山贼突袭,全军覆没。战后,盟国曰那里盗贼横行,不但不愿负责,还派兵驻守,致使两国交恶。那诸侯国吃了暗亏,碍于无实证,只给作罢。”萧裴幽幽道来。
      祈煜垂头不语,但思萧裴竟借此暗示沁媛杀叔在前、污蔑在后的事实。
      “本官听闻过一个故事,想必在座诸位也曾听闻过。”杜逸三言两语化解了诸人的矛盾,“宋之丁氏家无井,而出溉汲,常一人居外。及其家穿井,告人曰:‘吾穿井得一人’。有闻而传之者曰:‘丁氏穿井得一人’。国人道之,闻之于宋君。宋君令人问之于丁氏。丁氏曰:‘得一人之使,非得一人于井中也’。”
      这个以讹传讹的故事家喻户晓,在座诸人更是饱学之士,故而个个皆晓杜逸话中之意。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绝非空穴来风。话虽以讹传讹,但到底还是有个根据的。”萧奕直挑关键下手道。
      “谣言到底是谣言,没有实据,即使大罗神仙也奈何不得。”陆邵峰不反驳也不默认,而是换另一个方面说道。
      “本王幼时熟读各国律法,曾到过一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于此条律法,王爷何解?”萧裴朝陆邵峰微微一笑。
      陆邵峰轻轻摸着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回道:“话是如此,可皇子毕竟是皇子,又怎么能与庶民同?王爷你手掌生杀大权,杀一两个人时,庶民便是庶民,难道他们还有反抗之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本王不才,还是晓得一二。”萧裴自谦道。
      陆邵峰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心情,敷衍道:“王爷怜悯。”
      沁媛见他们似乎也斗够了,便起身宣布散宴,并着令杜逸护送靖安王一等人回使馆。

      夜更灯漏,一眨眼三更已过,长夜漫漫,竟不知何时是头。
      明黄帷帐里,祈煜背靠着数个靠枕坐躺在龙床上,而沁媛则仰躺着枕住祈煜的大腿,手里不停玩弄着一柄双面绣扇。
      扇子做功与针脚极为精细,扇面一面刺仕女梳妆图,一面绣牡丹争春景,转动起来,各有奇妙,煞是好看。
      “承王去过蜀地?”沁媛问道,祈煜第一次送东西给她,她自是欢喜的。
      祈煜一边看着书卷,一边答道:“幼时曾随父亲去过。”
      “蜀绣闻名天下,果真素手丹青,确实了得。”沁媛赞赏道,眼底不掩喜意。
      祈煜柔声答道:“上次臣出宫时,听闻蜀地第一绣来京都开业,便去凑了个热闹。臣这还是第一次,若是选的不合圣意,皇上请多担待。”
      “朕很喜欢。”顿了一顿,沁媛继续说道,“承王送的朕都喜欢。”
      祈煜闻言抬首,心里百感交集,先默默地看着沁媛,然后执起沁媛的手,紧紧握住,再不放开。
      沁媛本想挣开,但一触及祈煜的眼神里淡淡的愁绪,莫名软下身子,转而问道:“朕前几日方教训一学子只懂埋首苦读圣贤书,其实朕也只从密报里了解过蜀地,而从未亲自去过,瞻仰其风采。承王既然去过,不如与朕讲一讲。”
      “那里的春天,天空总是蔚蓝的,点点白云漂浮,让人觉得格外舒心。而夏天,炙热无比,天也亮的格外早,田里的人们喜欢迎着晨曦,欢畅一曲,以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至于秋天,谷物丰收,常是黄澄澄的一片,其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冬天,人们围坐在屋子里,伸手到火堆上烤火,偶尔泡一杯浓茶,悠闲自在不过如此。”
      沁媛不满地嘟喃:“朕要承王说的,是蜀地的特别之处,承王而不能泛泛而谈。”
      祈煜好笑地看着沁媛小女儿姿态:“可臣说得,是天下百姓的期待。”
      “承王是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沁媛扭头看着祈煜问道。
      “但求一家平安,尚得温饱,已是足矣。”祈煜慢慢解释,语声柔缓没有力度,却不知为何字字蹿进沁媛的心里,“皇上出身尊贵,定然不曾承受过挨冻受饿之苦。”
      沁媛反驳道:“朕幼时尚小不懂事,时常调皮顽劣,那时常被那人关入地牢锁个两三天,挨冻受饿自不在话下。”
      沁媛指的那人,自是郑沁兰。
      祈煜怜惜地抚摸着沁媛的乌鬓,缓缓开口道:“可是皇上不曾绝望过,因为不管过几天,总会有人放皇上出去,让皇上进食。而贫民,是没有希望的,他们一旦挨冻受饿,很有可能就此睡去,再不会醒来。”
      祈煜沉重的叹息里扼腕深深的相思衷情,沁媛翻身揽过祈煜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凝听着祈煜平稳的心跳,不由问道:“承王在蜀地可是有挚友?”
      祈煜回抱住沁媛,苦涩地说道:“当年臣四方云游,遇见他时,两人都是落魄书生,故有同病相怜之感。他写的诗,遗世独立超然物外,其境旷世高古摄魂夺魄。臣当时很仰慕他,遂向他求学,其中受益颇多,堪为良师益友。后来,臣父来信,急招臣归家。无奈之下,臣只能与其定下明年之约,但如今,却永远也不能赴约了。”
      沁媛垂眉,低低地问道:“后来,那人如承王所说般,在贫寒的绝望下,英年早逝了?”
      “皇上英明。”祈煜低下头来温柔的捏了捏沁媛的鼻子。
      沁媛苦闷地回道:“承王进谏,总喜欢拐弯抹角,寻些闷人的例子。”
      “皇上有时固执的紧,臣出的也是下下之策。”祈煜回道。
      “怪不得前两日赵首辅入宫,原是为此。”沁媛想了想,说道,“朕原先还以为他又是为朕的侧夫大典而来。”
      祈煜哭笑不得:“赵首辅心明如镜,前几日反对纳蟠龙七皇子为侧夫,也只是想损损蟠龙的面子,不让他们轻易得逞。皇上心知肚明,却还是要为难赵大人,不给赵大人好果子吃。”
      沁媛冷哼:“赵首辅与其子联合陷朕于不义,朕小施惩戒,免得让他们以为朕好欺负。”
      祈煜不赞同的摇头。
      沁媛却是不理,打量着用词,与祈煜商讨道:“到时册立侧夫,蟠龙七皇子入宫,后宫局势难免有所变动。承王家族尚薄,朕以为,承王封庚采臣为华仪,既可拉拢人心,又多了一分助力。”
      祈煜错愕之后,立即明白了沁媛的用意,到底有愧于人,既然不能弥补其它,至少让其好过些。
      祈煜沉吟一会,答应道:“臣遵旨。”
      沁仪殿里的点点灯火闪耀,一夜东风不歇,却异常的宁静,仿佛那些争斗喧嚣都已离得自己很远很远了。
      沁媛揽住祈煜的手越来越紧,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沁媛的心思。
      祈煜按抚着沁媛,轻轻拍着她的被,默默给予她温暖。
      良久,沁媛抬起头来,伸手抚摸祈煜精致的五官,缓声问道:“承恩,你怨朕否?”
      祈煜包含地说道:“不怨,只有恨而矣。”
      沁媛不解的睁着迷糊的双瞳,祈煜让沁媛头靠着自己,淡淡回道:“臣不怨陛下以强权册封臣为皇夫,因为那是臣父兄的过;臣不怨陛下先前的疏离,因为那是帝王之道;臣不怨陛下的利用,因为那可造福百姓;臣亦不怨陛下充实后宫,因为那是陛下的职责。但是,臣恨,恨不逢时君未老。若能早日相遇,陛下会不会喜欢上臣?”
      沁媛语塞,只能愣愣不语。
      月光如洗,为乌云遮蔽,夜异常的黑。
      昏暗灯光下,沁媛看清了祈煜的侧脸,清秀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思绪一时混乱,沁媛紧了紧手,低声承诺道:“朕,会试着喜欢承王。”
      ——————————————————————————————————-

      PS:大大快变成孔夫子了~~~~

      更新不了三章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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