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茶》椛四

3、从未见过有如此一本正经耍流氓之人

　　玉清霁端正地跪坐着煮茶，就听到旁边的雅间有人推门进去的声音，脚步声听着像墨十七。她扫了一眼软榻上闭目养神的人，知道这位大爷今天又是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的。不然，墨十七也不会找到浮花去。
　　她放下手中的工作，推门正迎头遇上从浮花出来的墨十七。
　　看见墨十七手里的盒子，她脑门直疼。
　　“这回又是啥？”
　　墨十七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我哪知道？”
　　玉清霁接过盒子，打发墨十七道：“行了你回去干活吧。小檀在里面，别吵醒了。”
　　墨十七又一愣，顿悟道：“哦，梅公子真来了？我还以为清姐你又去偷懒打盹了。”
　　喂你什么意思，姐姐很勤劳的好不好，不要说的我总是偷懒一样！
　　玉清霁没好气地戳了墨十七脑门一下，“赶紧干活去，别偷懒。”
　　墨十七，撇撇嘴，很是鄙夷地下楼去了。
　　玉清霁回到御风，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套做工精细，样式时新的裙子。水蓝配梨白的颜色，在夏日里看着就特清爽。
　　这孩子……
　　前次他来的时候茶洒出来弄脏了她一条裙子，华央本想邀请她去成衣店去选一套新的。她觉得小题大做，而且也不大耐烦挑选这些东西就拒绝了。
　　结果这耿直的少年就直接给她挑好了送来了。
　　玉清霁扶额叹气。
　　“男人送女人衣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软榻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支起上半身靠在软垫上，长长的墨发微微有些凌乱地散落下来，披在肩上，霜色的袍子，领口微微敞开，白色的胸口若隐若现。他的样貌没有特别出众，普通的好看，只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并右眼角的一滴殷红泪痣，顾盼多情。
　　“愿闻高见。”玉清霁看着衣服发愁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话，反应过来之后就想咬掉自己舌头，这个人这时候能说出好话她就在墨亭抛绣球招亲好么。
　　那人扯唇一笑，似乎习惯了玉清霁这个天真的模样，长眉一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脱掉。”
　　玉清霁气结，“你就不能纯洁点！？”
　　那人不以为意，“饮食男女，圣人都是这样说的。何况男人确实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你以为多纯洁呢？”
　　他那双会说话的眼轻扫过来，玉清霁就有点受不住，偏头装模作样地叠衣服。
　　她从未见过有如此一本正经耍流氓之人。
　　认识梅北檀那年，她十八，他十七。
　　那是一个夏夜，炎热的天气叫人昏昏欲睡。玉清霁头一次认真地梳妆打扮了自己，坐在浮花等人。直到亥时末，她迷迷糊糊之间忽然闻到了一股酒气。她猛地醒过来，看到雅间里的窗户大开，面前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叫男人或许不大合适，他很年轻，叫少年更贴切一些。屋内光线很暗，只依稀看得他眉眼清秀，那一颗泪痣却叫人印象特别深刻。
　　玉清霁一惊，一时也忘了喊人，只是低声喝道：“我不知你是什么人，只要你速速离去我就当没这回事，不然……”
　　少年非常恶俗地接了一句，“不然怎样？”
　　玉清霁确实怎样不出来。
　　他自顾地一撩衣摆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已经凉了，但在这闷热的夏夜先苦后甘的凉茶喝在嘴里最是解渴。
　　“手艺不错。”他扬眉客观评价道。
　　“倘若我对你没有不轨之心，你的话就是废话，倘若我有，就凭你那绵软的威胁也没有什么用，你的话还是废话。”
　　玉清霁一愣，这是哪来的歪理。
　　他轻笑，“想用胸怀感化登徒子简直是异想天开，还不如用胸。”
　　说完非常端着正经的表情扫了一眼玉清霁胸前。
　　玉清霁脸猛地就红了，这是哪来的流氓啊！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要不得的话，两碗茶下去，酒解得差不多了，他话头一转：“你在等聂琰？他不会来了。”
　　玉清霁心里一沉，这个时候了，她也知道聂琰八成不会赴这个约了。只是被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有文化的流氓说穿，玉清霁有一种被人揭开遮羞布的难堪。
　　她恼羞成怒：“要你管？喝完茶赶紧滚！”
　　一句狠话放得也是没什么气势，就跟小猫抓似的。
　　“嗤，看男人的眼光真差。”他完最后一口茶，当真毫不流连地跳窗而去。
　　玉清霁后来气得骂自己，都被人耍流氓到头上来了居然还叫他喝完再走！
　　这个人就是梅北檀。除了姓名年纪和一柄从不离身地白檀扇，玉清霁对他一无所知。
　　梅北檀总是有各式各样的让你说不出反驳的话的歪理。
　　比如，关于他那把一年四季不离身的扇子，他是这样解释的。
　　“别人都把名字刻在玉佩上戴在身上，但玉佩太贵了，弄坏了怎么办？我名字里有个檀字，拿把檀香扇有什么不对？”
　　然而鬼才信……他那把扇子，玉清霁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仔细看过，那个做工，啧啧，正经名家的手艺，可不比一般的玉佩便宜呢。
　　再比如，御风原本也不叫御风，叫听风。
　　她感叹着秋风卷落叶，仿佛能听到枯叶不舍故里的声音。靠在窗边眯眼养神地他忽然睁开眼，眼里还笼着烟就跟她唱对台戏：“你怎么知道不是树叶御风而去，老骥伏枥？对了，我一直想给这间改个名字，就叫御风吧。”
　　玉清霁奋力反对，然而梅大爷手眼通天，第二天不仅听风变御风，雅间里面的摆设也按照他大爷的喜好重新布置过了，那张软榻也是那时候搬进来的，看着就惹人想睡觉。从此，御风就完全成了梅北檀专用的雅间。
　　当然，玉清霁是没少假公济私地借用那张软榻，总之他不来，闲着也是浪费。
　　一晃已是四个年头，曾经的少年都已过了弱冠。
　　梅大爷刚醒，长手长脚一展伸了个优雅而充分的懒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黏糊。
　　“上次是个全身长满心眼的衣冠禽兽，这回是个没长心眼的愣头小子，阿霁，你看男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差。”
　　“你什么时候见过华央了？”他们俩在墨亭可没遇到过。
　　“上次你不守妇道的东窗事发现场，恰巧被我看到了。”
　　看见了你还袖手旁观？
　　玉清霁心塞塞的，拒绝承认这个小伙伴，没好气地把一杯没煮好的茶塞进他手里。他顺势喝了一口，眉头皱起，“阿霁，你手艺退步了吧。”
　　活该，谁叫你总气我。
　　“对了，前些日子我给自己取了个字，还没人叫过呢，阿霁你叫两声我听听。”
　　你逗鸟呢？
　　玉清霁白了他一眼，还是很配合地问了一句，“什么字？”
　　“恪予。”
　　“……”
　　呵呵呵，不用问哪两个字她都可以想得出来，取个字您大爷都要吝啬给予真是没救了。
　　玉清霁又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是啊，她看男人的眼光确实还是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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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当时开坑的时候我很想把华央写进主角栏的。我相信最后一定会有人说你这个不对啊，难道是男二上位？然而华央也好，聂琰也好，都曾经做过玉清霁的男主角，但小檀不行，玉清霁虽然喜欢他，但是他永远成不了她的男主。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这是一个不讨喜的故事。但还是忍不住给了小檀这样的篇幅。
我是真的喜欢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