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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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若有若无的争吵声中醒来，环顾四周发现我睡在自己的床上，脑袋还是晕晕的，全身也乏力得很。卧房外的客厅的确有人在争吵，我分辨出那是小王爷允心和王妃的声音。
“我的儿，这门亲事只能作罢，你现在立刻写休书，把那□□的妇人赶出王府！”
“母亲，天下相貌相似是人多得是，您怎么能肯定若芙出身烟花，她明明是工部员外郎家的千金小姐！”允心声音里满是焦急。
“这事，你父王已查清楚了，花楼的鸨母也被请到了王府，你若不信就让那贱妇去跟鸨母对质！”
“不行！我绝不容许我的夫人被什么不相干的低贱的人诋毁——我相信她！”小王爷对母亲向来恭顺，现下倒是斩钉截铁。
“儿啊，顺王府丢不起这个人，这已不单单是你要留下一个女人的问题，这关涉到王府的名声荣誉，事情若是闹大，杨家也要落下一个欺瞒皇亲国戚的罪名……”
谈话就到这里，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响，有人出去了……
前尘往事涌向心头，那个模糊的我不愿意去想的过往清晰起来。我想起每次请安，顺王爷那意味悠长的眼神……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心头——
怪不得……
身体好一些后，我主动请求离开王府。王妃自然是求之不得，顺王爷一直不曾现身，这也不难理解，我的第一位“恩客”成了公爹，这样有违人伦的事情，任何人都避之不及吧。
尽管，那一夜我使了手段出逃，尽管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尽管……
不过，王爷行事真可谓滴水不漏，这样不动声色按捺数月之久，直等到寻来梨香苑鸨母，将我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后再发作，让王妃出马逼令儿子休妻……
不过，这样大张旗鼓地调查世子妃的身世，万一泄露出去，王府的脸面似乎堪忧。当然，堂堂顺王爷的手段不是普通百姓能揣摩的，就比如，没人会知道几天后城郊乱坟岗上一具老妪尸身的来历。
我想，一开始顺王爷大概也只是猜测，不相信天底下真有这般荒谬事，可惜，上天真是爱开玩笑。
要离开王府的时候，我坐在马车里，内心平静得像一汪人迹罕至的潭水，我听见鸟鸣、风吟、花开……竟有些欢快起来。
马车从王府的后门离开，车厢里，陪嫁丫头小玉一直垂首哭泣。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我哭诉说，自己还没睡醒就被一个老妈子骂骂咧咧拽下床，还被那恶妇扭了一把，边说边向我展示被扭得青紫的细瘦胳膊。
她还是个小孩子。
我但愿她永远不知道。
我并未收到意料之中的休书，不论王爷夫妇怎样施压，允心竟无论如何不肯写下休书，这倒是我从未想到的。到最后，我毅然写下一封休夫书留在王府。
马车快起动的时候，我听到车厢外允心的声音：“小奴，我不在乎你的身世如何，你等着我接你回家，我爱你……”
我能听出最后三个字说得郑之重之，他的嗓音近乎呜咽。
小奴，这是我母亲为我取的名字。我知道，她曾厌恶我的出生，我的出生让她每次见到我就想起自己被欺骗、被辜负的青春，她在那样期冀，又生生扼杀每一丝希望的人生中枯耗。
母亲唤我作小奴，怀了多少恨意？
我却不愿为奴。
我曾以为如飘零的树叶一般，随波逐流，没有情绪，不去悲或喜，便不会受到伤害，步母亲的后尘。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山里的梅花开得晚，等雪化尽了，才次第结出花骨朵，到三月，漫山遍野的红梅雪梅如霞如雪地铺展开来，花香醉人。
隐隐约约，花树间，有个粉色的小人儿在移动，近看，原来是个着粉裳的小女娃，五六岁的光景，圆乎乎的粉脸上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可爱极了。山路难走，小姑娘走得歪歪扭扭，不小心摔跤了也不哭，爬起来，掸一掸衣服，继续走。
“无忧，跑慢一点，小心摔跤……”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知道啦——”小女娃应一声，咯咯娇笑起来，也不知她在笑什么。花儿都在笑，她为什么不笑？层叠的山峦把她的欢笑声传送得很远、很远……
一位美丽的少妇人随着小女孩徜徉在花间，她脸上挂着做母亲的惯有的幸福微笑。蜜蜂也多起来了，嗡嗡地闹在花间，梅花蜜最香甜了，去年的时候，山里的养蜂人送了她们一罐梅花蜜。
“娘亲，你快些，我要去找小兔子呢……”小女孩转身对母亲娇嗔，童音清脆。
那做母亲的笑着道一声“好”，便快走了几步。
当初离开顺王府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已经有个顽强的小生命开始在我腹中生长。父亲怜惜我，依从我的意愿为我建了这座山中木屋，又差小玉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他希望我能忘却前尘，以我希望的方式生活。
过了不久，允心来接我，希望我回王府继续做他的世子妃，我自然是不乐意的，被放出金丝笼的鸟儿还会怀念旧笼子吗？
这样来了几次，他也不再强求，只每月来拜访一次，山中日子清贫，他每次来都带不少吃的用的，我因在孕期，也不再拒绝他的好意。
无忧出生的时候，看到她红彤彤的小脸，我笑了。一下子，对于过往的不幸，全部释然了。上苍已赐予我最宝贵的礼物。直至今日，我终于能明白母亲的心情。
她爱我，重过自己的生命，我是她青春和生命的延续，是她的寄托和希望，是孤独中唯一的慰藉和活下去的勇气……
门外传来马蹄的的，无忧欢呼一声——爹爹来了，蹦蹦跳跳跑去开门。向晚，山中突然下起雨来，漫山遍野的梅花因这风雨，飘摇凋零，真如天女散花。我们在山腰的小屋里生起火炉，炉上温酒，酒一热，去年酿的梅花酒醇香四溢。
天色已不早，允心起身说要走。无忧满脸的不高兴，撒娇道：“娘亲，外面下着雨呢，让爹爹留下可好？”
真拿她没办法，不过，到底是下雨天嘛！下雨天，留客天。
“天气暖了，换上这件衫子吧！”我把刚做好的一件春衫拿给允心，“不要笑话我的女红啊！”
允心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小奴，原来——你也会说笑啊……”
我当然会！
雨停了，春风已是熏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