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七魄》宿山怪婆

22、第二十二章

　　一念订生死，一朝决去留。
　　忘川水东逝，祈君莫归头。

　　虽无血肉之躯，但没想到，自己终归还是有情的。
　　琰摩同阴间主事的大部分人不同，他自认为自己是有感情的。甚至阴间的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说，那个本应高高在上的冷面无情的阎王大人，好像是整个阴间最易动情的人。

　　阎王琰摩自然也经常听到这个说法，但好像应了这句话。琰摩这是对这句话笑一笑，也没否认什么。
　　但他毕竟是阎王，哪那么容易被其他的什么左右。
　　他只是笑着执行着自己的判定，哪有那么容易被感动。

　　要硬要说是什么时候有一点点的感动，大概是见了那个人，在奈何桥一个人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不吃不喝，就那么坐着。也对，变成阴魂厉鬼谁还需要那些吃的喝的无用的东西。也没人理那只鬼，三殿下还兴致冲冲的翻了那个人的阳间故事，大概是我负了你终生，然后那个人一直在阴间等着，就看着自己等的人一次又一次在自己身边路过，残缺的魂魄不能按常人轮回，一次又一次活在二十四岁，他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看着。最后等着的人被蒋缚提拔成了黑无常，也就是未逢，他等的人最终是等到了，虽是不完整，当然从开始就注定了不完整，这自是后话。我们将来会说。

　　所有之中，最没人情味的怕就是蒋缚了，映着地狱阴冷的情景，每天黑着一张脸，也不怎么说话。也好似没有过多的感情。
　　但当时，琰摩可以肯定，在这儿，自己算是和蒋缚最熟识的。
　　蒋缚总是压低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叫自己，琰摩大人。
　　后来渐渐地，还是那冷冷清清的声音，叫着自己，琰摩。

　　再后来，若是有什么事改变了自己，大概是那个叫做羌声小妖怪。
　　那一年人间大乱，六月飞雪，河水倒灌，北方烈日炎炎，南方暴雨瓢泼。
　　人间大乱，天地滋生祸害。
　　自是有冤屈亡魂，阴间也忙做一团。

　　银白的头发，黄蓝不同色的，光着脚，晃着腿，裸露着后背和腹肌，精装结实的手臂，脖颈上挂着银饰，脚腕上也有银饰，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坐在的巨大的岩石上面，看着月亮。
　　很英俊，甚至英俊的有些漂亮。
　　琰摩这么觉得。
　　长相英俊的小妖怪，对，在琰摩眼里，他只是化成人形很久的妖怪，但在自己眼里，只是只小妖怪。
　　对自己来说道行尚浅的小妖怪。
　　就这么轻轻一瞥，琰摩甚至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第二次相见还是在那块石头旁，还是那个位置，那只小妖怪喝着清酒，盯着月亮看，酒葫芦里也不知道盛着多少酒，仰着头，喉结上下的滚动着。

　　后来那几日，琰摩每日晚上都能碰见那只小妖怪，小妖怪或是轻吹着不知地名的乐器，从心底散发着寂寥，或是拿着酒葫芦喝着清酒，在不就是怀中抱着毛茸茸的小动物，亲昵的点点鼻尖，再不就是唱着听读懂次的西域歌曲或是奇怪调子的西域曲子，剩下的时间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月亮看。
　　知道有一次，那只小妖怪好像看见了自己，冲自己笑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石头的空地方，“要来和我一起喝酒吗？”
　　琰摩坐在小妖精旁边，小妖精递给了自己的酒，自己摆摆手示意不喝，小妖精也没怎么在意，琰摩也就这么一晚上都坐在小妖精的身旁，甚至没几句对话，自己做的大概就是和这小妖精坐在一起，从一个角度看月亮罢了。小妖精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熏得琰摩都有种自己微醉的错觉，但直到分别，自己甚至不知道那只小妖怪的名字。

　　“我叫羌声，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对您来说，一只微不足道的来自西域的小妖怪。”
　　琰摩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被这只西域来的小妖怪所吸引了。
　　他甚至觉得这只小妖怪的头发在月光下好像发着光，甚至连名字都那么好听。
　　羌声，羌声。
　　这只来自西域的小妖精。

　　羌声一直叫琰摩为这位大人。
　　小妖精这么问他，
　　“这位大人你到底是谁？”
　　“这位大人你为何而来？”
　　还有“大人，你可真是漂亮。”
　　那个小妖精像交心一样，陆陆续续的讲着自己的故事。
　　“我来自西域，但早已化成形上百年了。西域没有这儿山清水秀的地方，有的就只是无尽的沙漠，有的地方说是荒漠都觉得不过分。”
　　“一望无际，抬起头，月亮格外的漂亮，每次看到月亮，我好像就回到了家。”
　　“我也是最近才来的这地方，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来到这儿，能碰上一个能听我说话的，真是太好了。”
　　“我在西域从没见过大人这样的人，长得如此俊美，我都看呆了。”
　　这小妖精唠唠叨叨了许多，琰摩觉得，小妖精住的西域，让自己都着迷。
　　琰摩也知道，羌声，这只小妖精也让自己着了迷。

　　凡间大乱，民不聊生。
　　这只小妖精说，西域也是如此，他才会来到这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他告诉琰摩，在西域人们骑着高头的骆驼，人们就像他这样长着异色的头发，最好看的是那种碧绿的眼睛，在荒凉的沙漠中，绿色就是希望。人们要上系着马皮做的水袋，喜欢围着篝火唱着歌曲。
　　七月，又下了一场大雪。
　　琰摩对羌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在这儿往南一点，没人知道，除了我，我觉得，我去那儿才能一探究竟，你或许就能回到你一直恋恋所想的西域。回到家。”
　　“我陪你你道同去。”羌声说到：“你要去哪儿？”
　　“临安。”

　　阎王和小妖精一同去了临安。
　　或是觉得不同，临安，淅淅沥沥，在下着小雨。
　　临安初雨。
　　“总是会犯下错误的，这儿就是错误的解决方法，这就是解决的根源，可是我没法解决。”琰摩说着，撑起了伞。
　　“就是这样我却很开心，你第一次说起关于你自己的事。”
　　琰摩第一次觉得，其实自己犯了错，好像也没什么，忽然觉得这近千年，也想为自己想想，最终也只是笑了笑，自己可是冥界之主呀。

　　忘川水东流，黄泉一去，莫回头。
　　“羌声，你知道吗，这儿呀，就是黄泉的源头。”
　　“琰摩。”羌声背对着琰摩，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你。”
　　两情相悦。
　　这是琰摩第一个想到的是词。
　　他和这只小妖精是两情相悦的。
　　干柴烈火，琰摩却跑了。
　　他回到了冥界。最终他变成了那个最易动情的阎王大人。
　　琰摩也想，那一瞬间也想，自己跑掉和小妖精永远在一起。
　　没有一生一世，只有有恒。
　　看到你冥王殿这三个大字的时候，琰摩觉得自己这才冷静了。冷森的大殿，黑压压的一片，冤屈的亡灵，可怖的厉鬼。琰摩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等自己再回去，小妖精一个人赏着月，喝着清酒：“我吓到你了，但我的家乡，人们都这样的，但我忘了我只是个小妖怪。”
　　琰摩觉得，自己爱惨了这个小妖怪，发梢到脚趾，从语调到声音。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小妖精接着说。

　　琰摩冷冰冰的唇贴在羌声的唇上。
　　“我们没有一生一世，可我们有天长地久。”
　　那一刻，琰摩甚至忘记，现在，凡间大乱，或许哪天，就会三界大乱。
　　琰摩记得，他有次在三生桥碰见一个亡魂，一只漂亮的女鬼。
　　等了多久，对琰摩来说，自然都不长，但对一个凡人，琰摩却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那个女鬼终于决定忘掉一切去投胎了。她是这样说：“我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全都信了，结果他连续的后弦都没等就转身跳下去了。我还等什么，我又信什么，我现个就怕赶集着投胎，又碰见他。”
　　就像，这样，琰摩自是相信天长地久。
　　我以为能永远在一起。
　　但小妖精的日子却没那么长久。
　　小妖精会死，琰摩突然想起，但自己不会。琰摩开始觉得，那皇帝老子寻求长生法子的想法，虽和自己不同，但却和自己一样无力。
　　“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琰摩许下了承诺。

　　这时从东方蓬莱岛来了一位道长，一路下来，来到了临安。
　　道长说，此地是霍难的源头，想要化解此地。
　　他晚上找到了琰摩。
　　那一晚琰摩没看见羌声。
　　第二日羌声才又等着琰摩。说自己昨日寻得上好美酒，没想到却耽搁了时辰。等着酒，发现已是日上中午。琰摩更是喜欢这小妖精，在这临安小镇，勾起羌声的脖颈：“不知你们西域是不是如此开放。”就这么从了羌声。
　　“你真美，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这是给琰摩印象最深的话。伴着酒香，如此放荡，琰摩却觉得也值了。羌声，羌声。
　　这个好听的的，名字，好看的妖怪。

作者有话说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