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盲點

6、【五】

　　【五】
　　我不是真的成了佛，有时也会有人的情绪，看着他们二人，我有些不忍，感到悲哀。夜倾云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握了握我的手，似是在安慰我。
　　左懿卿抱紧南若嫣看向窗口:“你们就不能放过嫣儿吗？”我并不意外左懿卿会发现我们，毕竟他家的那扇破门一开就会发出声响。我能感受到左懿卿在发抖，是害怕我杀了南若嫣吗？我对他笑了笑:“左懿卿，南若嫣已经失了心智，又是魔物，必死无疑，这次我可以放过她，可下次就不会了，所以，带着你的嫣儿逃吧，能逃一时是一时，好好珍惜她吧，她失了心智都还记得你，只能说明她很爱你。她本该无心也无情的。”左懿卿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为何帮我们。”我想了想，认真回答:“许是你们的爱打动了我吧，让我对爱情有了新的认识。”左懿卿抱着南若嫣向我深深鞠躬:“谢谢。”
　　离开左懿卿家后，我坐在江边，不知为何我一直感觉到悲哀。我问夜倾云:“你说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夜倾云本是站着的，这时却坐了下来，他望向远方，轻声说道:“是对也好，是错也罢，南若嫣都逃脱不了魂飞魄散的命运。”是啊，南若嫣最终的结局，便是魂飞魄散。我明白了为何我今天如此异常，那种悲哀来自南若嫣，她的魂魄在悲伤。
　　我曾看过南若嫣的记忆，她与左懿卿相遇的那天是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对其它妖魔鬼怪来说是功力大涨的好时机，对于魅鬼却是最危险的时候，那一天魅鬼会功力大散，稍不注意就会魂飞魄散。那时她在城外的荒庙中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左懿卿彼时还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左家公子。那时他带着商队回江南，却在路上遭遇抢匪而耽误了时间，奈何天色已晚，城门已关，他们只得凑合这个破庙歇一晚了。有时候不得不说，缘分是个说不清的东西。
　　那时南若嫣浑身冰凉，脸色苍白，狼狈不堪，根本就看不清她的面容。左懿卿进庙时就看见了正痛苦蜷缩着的南若嫣。南若嫣感觉到有人，便出声呼救:“救......救.......救救我......冷......好冷.......”左懿卿看南若嫣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的在这破庙实在可怜，便让仆人送了她一张刚买的狐皮驱寒。可南若嫣还是感觉全身冰凉。在半夜月圆夜最甚之时，南若嫣更觉痛苦，脸色越发苍白，她不受控制的靠近左懿卿，人体的温度让南若嫣不愿放手，这样才能减轻痛苦。
　　左懿卿半夜被突然的冰凉惊醒，怀里的女子瑟瑟发抖，左懿卿本就是心软之人，思及她一个弱女子现在又如此痛苦，便没有推开她，反手抱紧南若嫣，像哄孩子一般哄她入睡。
　　之后南若嫣随着左懿卿回到左家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其实那时他们并不算熟悉，直到宫变时左家受到牵连，左家不仅仅是从商，在朝廷也有不小的权利。左家衰败，家族地位一落千丈，昔日的左家少公子受人排挤，这就是人啊，当你富贵有权势时，都来巴结你，一旦你落难，躲你都来不及。
　　左懿卿没想到，在他最落魄时，是那个不算熟悉的女子一直陪着他。他将她安顿在城西的宅子里养伤。除了那次破庙，他没再见她一次。直到那一日，他落魄的站在衙门前，一身衣服都已湿透，路人都匆匆而过，无一人注意到他。雨越来越大，左懿卿脸色已经开始苍白。南若嫣一身素衣却撑着一把艳丽的红伞，她面无表情的来到左懿卿面前为左懿卿挡去雨水。左懿卿昏迷前才发现，他现在这种状况，只有她才会专门来为他送伞吧，也是那时他才发现，她竟如此美丽动人，没了那日的脆弱，多了几分冷清。
　　之后的一年，左懿卿一直与南若嫣在小木屋中，每到月圆之日，左懿卿便会彻夜守着南若嫣。日子久了，就容易生情，左懿卿也不意外，虽然南若嫣话不多表情也不多，可这个女子给了他她所有的温柔。而每到月圆南若嫣就会失控这件事左懿卿不是没有疑惑，可他从来不问，这是对她的信任。我不能理解左懿卿对南若嫣的爱，不明白为什么左懿卿可以爱到亲眼看见南若嫣和别的男人缠绵，亲眼看到南若嫣杀了那个人吃了他的心脏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爱她。
　　他们的过往很简单也很平凡，可我能感觉到左懿卿和南若嫣对对方的在乎。他们都在骗对方，一个隐藏身份，一个隐藏真相，只是为了能多和对方在一起而已。
　　我抬头望向夜倾云，侧面并不能看出他的表情，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感想。“你说，南若嫣为什么也会爱上左懿卿，明明是无心的魅鬼。”我不再看着夜倾云，举目望向江的另一岸，天已渐渐黑，衬得江水朦胧。夜倾云似笑非笑:“连你都会受情绪影响，更何况区区魅鬼。”我的瞳孔骤缩，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整个身体都已僵硬，但随即便恢复正常，同时加强了对夜倾云的戒备。听他的话，让我以为，他知道我的身份，可我对他一无所知，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我随意挥了挥手，江水翻腾，留下一句后会无期便在江水的掩护下离开。也许该听三生的话，远离夜倾云为好。
　　回到冥界时龙箫已经在和冥幽下棋了。我难得见这二人心平气和的相处，也就没有打扰，独自回了忘川。摆渡人正在岸边休息，看见我来便起身行礼:“大人回来了，三生大人在冥川，让小的遇见了大人告诉大人一声。”我点头表示明白，摆渡人便又撑着那破船摇摇晃晃的走了。我摇摇头，看来得给冥幽提提意见，你看看这船都破成什么样了，万一哪天鬼魂过河时掉下了忘川可怎么是好。如果实在太穷，我也不介意借点钱给他的。
　　胡乱想了一些事才想起三生还在冥川。冥川在忘川的另一头，与忘川是一体，却又从中间划出分界线，忘川中都是犯下罪行的恶鬼，冥川中却关着魔族。我来到冥界几千年，冥川却是从未去过，毕竟里面关着的是魔族，还有魔尊，万一出了意外，我又是半魔之体，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在两川的分界处有一条通道，道路两旁的彼岸花比忘川岸边的更加妖治，甚至还有蓝色的彼岸花发出祸人的光亮，恍惚间，竟以为那是一位身穿蓝裙的美艳女子，蛊惑着人的心智，引诱你一步一步走向它的陷阱。
　　三生此时正站在一片蓝色的彼岸花中，常年无表情的脸此时却紧锁着眉头。我走向三生:“三生，怎么了？”三生示意我看向冥川正中的位置。我随即明白了三生的忧虑。那里封印着魔尊，可封印却不知何时出现了裂痕，这也能解释为何南若嫣跳入忘川并未魂飞魄散反而成了魅鬼。“我会将此事禀告给佛主，三生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拉起三生冰凉的手，带她离开冥川。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的耳边似乎有谁在说话，好像在唤我的名。我转身看向魔尊，它被锁在冥川中，毫无生气。我暗笑自己的多疑。
　　可自那日后，我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可你完全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