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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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之下，初阳缓缓腾升而起。
浓雾依然散去，附着在新叶之上的露水慢慢的滴落而下。溯涧潭水溢出，朝山下流去，蓝绿交映的水面上，一人身影倒映。
她静静的立在木桥上，手中握着剑，不言不语，望着泉水流向的地方。
卯时才到，雁清池却早已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能继续安眠，或许连与母妃分离之时，都未曾有如此不舍。
昨日与漓涣对话皆历历在耳，心中是不甘得几乎要撕碎胸口，跃出口中，咆哮而出。而自己却又清楚的明白，如此对漓涣不会起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她加快让自己离开的决定。
与母妃不同的喜欢，却又要超过对宫中姐姐们的喜爱，这一种感情放在自己尚未成长的心中，是复杂，是难以言喻的。如今只得睁大的眼睛，想着如何再多拖延一天，再多拖延一个时辰。
雁清池终究是坐了起来，望着窗外，静得似乎能听见那山泉流水声，她摆动着双腿，眼中是痴，是那白衣拂袖的剑法，是漓涣不曾动摇过的眼……
与地板接触的闷响，雁清池一愣，低下头来，便看到自己的靴子被自己摇摆的双腿踢在一旁，她盯着那倒在一旁的靴子许久，便站了起来，将靴子套上，穿好衣裳，轻轻的推开门，一声吱呀，她探出脑袋，院中还是清静，还未有人。她急忙迈出步子，又是确定无人之后，拔起步子，跑了起来。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抹湿润，迎风落在面上，分外的舒服。
不知此时，漓涣是否还会在那溯涧习剑，倘若在，她还肯教自己吗？倘若不在，她还会出现吗？耳边是潭水溢出留出的山泉声，脚下是吱呀的木桥，雁清池放慢的步子，方才还想着许多，而今连步子都静，担心再发出一些动静，会让眼前的人，转身就走。
连呼吸都不敢。
那人静静的立于木桥上，手中握着剑，不言不语，望着泉水流向的地方。
初阳却在此时完全升起，一抹刺眼的光忽然的就闯入了眼中，雁清池皱着眉，眸子眯成一条线。木桥有些轻微的摇动起来，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那一抹光被身前的人挡去。
雁清池松开了手，睁开了眼，焰火之瞳，仿佛被眼前的人熄灭一般，变得温和至极。她抬起头，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顿了许久，才扯起笑来，叫道。
“漓涣。”
漓涣望着她的眸，看着她的笑，耳畔边似乎便想起了北忱所说，雁国之事，若能不看，便不要去看。而今所做之事，并不是所有，雁清池的焰火之瞳是假，终会有暴露之时，待是那时来临之际，雁清池便是只有死路一条。
而今却忍不住的去想，这样做，是对亦或是错？如若不如此去做，那雁清池便是早已赴黄泉。而现在只是拖延时间，也不知能拖延到何时，无事便好，若是暴露之时，恐我云栖谷也会被牵连于此。
拿眼前的人与云栖谷做衡量，只是如此想想，便觉得可笑至极，我想做之事，问心无愧便好。
“清池，我曾答应你，教你习剑，如今我只练一遍，你能记便记。”漓涣低下头，垂眸看着雁清池，看着这个尚且不及自己胸口的孩童。
“嗯？”雁清池似乎是没想到，今日漓涣是特地在这里等自己，有些愣住了，只是漓涣却没等她消化一些，脚尖一跃，剑指苍穹。
剑锋划开，一抹清风拂面。那人墨发在随之舞动，招招式式仿佛作画一般，一笔一划，都刻在眸中，记在脑海，越来越清楚，剑柄微转，画卷中的最后一笔落下，仔细看去，那一幅画……
便是漓涣，她背手握剑，墨发如瀑，立于山水之中。
只待她转身，慢慢的朝自己走进，忽然将手中之剑递给自己。
雁清池这才回过神，她愣愣的接过长剑，以为漓涣就此要让自己舞剑一番。只是脑海中虽有招式，却在此时有些难以做出回应。
“剑，赠与你。”她面容依旧清冷，话语依旧薄凉。
“……”雁清池握着那剑，剑上缠着流苏，轻重适度，而剑身长度似乎也正好合适，只是剑刃上有些划痕，看起来用得有些时候了。
“这是……漓涣的剑？”
“幼年之时所用之剑。”漓涣淡淡的回答道。
雁清池捧起剑柄上的流苏，分明还新。
漓涣眸子沉着，雁清池却笑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剑握在手中，眼神从剑柄直到剑锋，仿佛如此之看，当真能看到那个与自己同龄的漓涣。
“我在想，与我同岁的漓涣，同我比武，会是谁胜？”想到孩童时的漓涣，便觉得是不是会同现在一般，永远冰冷着一张脸。
“不可能之事，作何要去猜想。”漓涣淡淡回答道，却也不知为何雁清池会突然想到这样的问题。
“应该也是漓涣胜吧，张老头儿说我下盘不稳，总是摔跟头，罚我扎马步。”一边说，一边将眸子抽离剑，看向漓涣，微微笑着。
“习武并不是需分个胜负，习武练剑，练的是心性。”漓涣低头轻声说道，“他日你定有所成长，张太傅所罚之事，是对，无错。”
“嗯，我会记住……”雁清池将剑握在身后，漓涣的话，自然是认真的听去，只是自己的话，也希望漓涣能认真的听。
“所以，漓涣也不要忘记我。”
“……”清风拂面，青丝扫过面容，有些瘙痒。
“你不见我，也不让我见你，但是我会记得漓涣……”雁清池身后的手指，轻轻的勾着剑上得流苏，“我会害怕……嗯……”忽然欲言又止，雁清池收回目光，投向了地面。
“怕什么？”漓涣淡淡的问道，这个孩童当真是喜欢自己，而自己却又不知是为何。
“害怕好几年以后，我和漓涣……不小心再遇见的话，你会忘记我是谁。”
“……”漓涣沉默了许久，只是雁清池此时却不敢抬头看自己，心中一声轻叹，漓涣抬起手，请抚雁清池的头，淡淡道。
“谷中上下，一二百人，我皆认得。”
漓涣的手有些冰凉，弄得雁清池觉得头上也传来了丝丝凉意，只是听漓涣如此一言，便觉得比以往都要温暖，她低下的容颜，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抑制不住，却又怕笑出声，吓到了头顶上的那一只冰凉的手。
“就算是十几年以后，我也认得。”
话落，漓涣松开了手，“公主。”
“叫我清池就好！”雁清池急忙抬起头来，望着那清冷的眸子。
漓涣点了点头，“清池，今日你便要回宫去了，有一事还需你谨记。”
“什么事？”又提起回宫之事，雁清池的笑颜又沉了下去，却也不得闷闷的问道。
“你的眼睛，每逢三年，便要再食一次药，切不能忘。”猎垣说过，药性有限，三年为止，便要在服用，如此痛苦的事情，却是每三年便要承受一次。
“会像之前一样痛吗？”雁清池问道，那样的痛楚，仿佛要将身体撕裂一般。
“会。”漓涣淡淡的看向雁清池，想起那日雁清池痛楚的模样，虽觉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残酷，只是这也是为她是否能安身立命。
“嗯，我知道了。”雁清池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回答道，“吃下那药，母妃便不会在伤心，我也便不怕有多痛了。”
“嗯。”漓涣淡淡的应了一声，谭中水有蓝绿交错，却不见有鱼儿在其游览。漓涣松开了眉目，移开了本就望着雁清池笑颜的眸子，鞋面微抬，一打转便离开了。
雁清池没有跟上去，只是握着那一柄剑，微风拂动那流苏，她背过身子，朝反方向离去。
午时，马车在山下候着。
雁清池由随从们带下山，山下依旧桃花纷飞，桃香扑面，如果望穿身后，都再也不见那一身素白衣裳的人，只有那越来越近的马车，马儿在低吼，马蹄在踏地，仿佛在催促自己离开。
至马车前，忽然一身漆黑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眉目凌冽，没等雁清池想她是谁，便看她屈膝下跪。
“奉少谷主之命，此行护送公主回宫。”
“嗯…”雁清池一愣，许久未呆在宫中，忽然的礼仪让自己有些愣住，不过也如此才忽然想起此人是谁。
“阿礼？”
阿礼抬起头，没想到雁清池会认得自己，“嗯。”
“这一路辛苦你了。”阿礼伸出手，搀扶着够不着马车的雁清池，直到雁清池坐进了马车里。
“少谷主之命，不敢违抗。”阿礼撩这帘子，冷声回答道。
“……嗯。”太过于认真的人，雁清池只得不明所以的应了一声，只待那帘子落下，雁清池刚准备坐正之时，手却摸到了一个纸包，不知是什么东西。
马车动了起来，惹得雁清池的身子在车内摇摆了起来，她急忙稳住身子，拿起那个纸包，在马车的摇动中，拆开了它。
两串糖葫芦。
雁清池愣住了，那糖葫芦上还粘着一片桃花花瓣。
“阿礼！阿礼！”雁清池慌张的撩开帘子，探出身子，手中拿着那糖葫芦，大声喊道。
“公主何事。”阿礼又是一扬鞭而下，马车的速度一直在加快。
“这是？”雁清池把糖葫芦递到阿礼面前。
“奉少谷主之命。”阿礼瞥了一眼，冷声回答道。
雁清池一边稳住身子，一边却忍不住扯起了弧度，她在笑，迎着这三月间的桃花，花香扑鼻，也想起了那人所说。
就算是十几年以后，我也认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