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犯》喵陈陈

25、第一卷 黑桃23

　　楚灵昭失踪的近两天里，过得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差。
　　据他自己的描述——那天，他出门去帮连静买女性用品，刚路过老图书馆门口，还没走到十字路口的便利店，就突然被两个从暗巷里冲出来的蒙面大汉捂住口鼻，用乙/醚弄昏了，挟持上了一辆车。
　　再醒来时，他被关在一间废弃建筑物的破房间里，屋内家具设施一应俱全，一天三餐有人用一辆远程遥控的小车，从铁门的小洞里给他送进屋。他就这么一直被囚禁着，直到今天零点一过，远远地听见楼外有国庆节烟火秀的轰隆声，上锁的铁门突然“咔哒”一声，自动解锁，将他放了出来。

　　很显然，黑桃Q抓住楚灵昭把他关起来，也没伤害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不让读心者参与“断电”保护行动，听见卓东平那猪脑里快溢满了“我要逃跑”的心声。

　　楚灵昭被放出来之后，也没回家，立刻就赶来了特搜队，给韩忍去了个电话报平安。彼时韩忍刚“死”过一回，满地战友受伤的受伤，昏迷的昏迷，忙着抢救伤员，收拾黑桃Q的烂摊子，只交代给小楚一个任务。

　　此时，特搜队办公楼的地下室。
　　坐在审讯室桌后的男子，名叫郭亮。
　　29岁，汉族，淞市人，外地务工人员，中专辍学后来到了粤城工作，目前在一家货运代理公司当保安。
　　如果不是左额头上有一块紫色胎记，眼前这个样貌平凡的男人，长着一张有点方的大众脸，随便丢进粤城哪个早晚高峰的十字路口，瞬间就会被人海淹没，找都找不出来。

　　9月29日，冯斌在洗浴中心被杀之后，刑侦队根据现场遗留的大量线索，火速展开了调查，昨天傍晚时已经查到了郭亮头上，正准备实施抓捕时，嫌疑人郭亮竟然孤身一人，失魂落魄、两脚发飘地出现在了市局门口，主动说要投案自首。

　　韩忍听到消息后，只好把郭亮交给了独守办公室的楚灵昭，让他在审讯室里跟郭亮相看两生厌，看了一晚上。
　　“你审去吧，”楚灵昭说着，将一本笔记本递给韩忍，“我该‘听’的部分都记完了，他说的都是实话。”

　　郭亮此时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神情恍惚，一直低声喃喃自语，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坐在固定在地面上的铁质椅子里，双手铐着手铐，身形竟显出了几分佝偻。

　　韩忍刚在他对面坐下，他就跟之前的令狐湘一样，把审讯室当成了访谈节目，开始滔滔不绝，要说令狐湘的节目是情感类型的，他估计就是“走近科学”了——

　　“这位警官，我……我确实杀人了，但到了现在，有些事我怎么也想不通，我觉得我可能是有精神病，你们应该早就把我抓起来的！”郭亮说着说着，眼眶里冒出几点泪光。

　　接下来，根据他的交代，事情竟然要从去年开始说起。
　　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郭亮接妻子邢姗下班。邢姗在市里一家儿科医院当护士，交完班离开单位时已经是深夜。
　　郭亮当晚骑自行车接老婆回家，行经白鹭湖公园时，突然遇到四个喝多了的醉汉找茬闹事，上前耍流氓。郭亮跟他们打了起来，当然一拳难敌四手，他被打了个无从反抗，生生被按在地上，亲眼看见邢姗被其中两个男人拖进了公园绿化带里扒掉了衣服，其中一个人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给糟蹋了。

　　他当时又哭又喊，几度崩溃，浑身热血翻涌当场昏死过去，再一醒来，已经回到了家里，邢姗一身是伤，歪在床脚坐着，神情恍惚，目光呆滞。郭亮恢复意识，立刻跳起来摸刀就要出去砍人，但他毕竟不认识对方，报仇都没地方找，正寻思要报警时，邢姗突然“活”过来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电话，死活不愿意让他报警。
　　再之后，根本没过几天，邢姗始终想不开，在家上吊自杀了。从那时起，郭亮更不打算报警了，强/奸罪顶多关个十几年，而他要的结果远不止如此！从那时起，他活下去的目标就只剩下了一个，找到当晚糟蹋了他老婆的畜生，手刃仇人之后，去警察局自首，要杀要剐他都认。

　　但调查过程并不顺利，这一查就查到了今年九月底，尽管没找到人，郭亮却一直没放弃希望。果然，9月29号那天，竟然真让他在大街上遇见了那晚当着自己的面，强/奸自己老婆的禽兽，就是冯斌——

　　“我认不错的！那张脸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那天晚上，他把我老婆的裤子扒了，把那恶心玩意儿塞进去时，还扭头对着我笑……这个活畜生！我当时看见他大摇大摆地进了一家洗浴中心，脑子顿时就被血涌得嗡嗡直响，立刻去最近的一家超市买了把水果刀，冲进去就把他砍了个稀巴烂！”

　　郭亮杀完人之后，按照原计划去警局自首之前，先回了趟家里，洗了个澡，去楼下的小饭店点了几个好菜，吃了最后一顿饱饭，就拎着两瓶白酒，去了二号公墓，打算去妻子墓前，告诉她大仇已报，约好等枪毙之后去阴间相聚。就是在这个时候，郭亮才发现不对劲的——

　　“我在二墓那山头上转了整整两个小时，越转越不对劲，到了最后，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山风一吹，吹得我整个人止不住地哆嗦……”说到这，郭亮紧紧咬住了牙，浑身直颤，“他妈的，我怎么也找不着我老婆的墓啊，那地方根本就没有她的墓！”

　　§
　　郭亮这个听起来十分扯淡的奇情悬疑故事讲完后，韩忍揉着昏沉沉的脑袋，晃出了审讯室的门，果然一打眼，就看见正站在单向玻璃旁的甄珍。

　　“怎么样？你这边儿查完了吗？”韩忍问。
　　“查完了，”甄珍点点头，将一页档案递给了韩忍，“邢姗，郭亮的妻子。去年婚内出轨，跟郭亮提出离婚没有达成协议后，离家出走至今，现在人在南城，跟一名男同事非法同居当中。郭亮因为被妻子戴了绿帽，并执意不愿与其离婚，从未向他人提起过这件事，只说妻子失踪了，所以后来他的异常举动，周围人都没有产生过怀疑。”

　　“呵，果然是这样……”韩忍听完，轻轻吐出一口气，冲玻璃后面可怜巴巴的郭亮望了一眼，“什么强/奸啊，自杀啊，根本不存在。”
　　甄珍又将一张封在透明物证袋里的照片递给了他：“韩队，你审讯郭亮的时候，令狐湘母亲来过，把这张照片给了我们，再次声称她女儿是被冤枉的，小时候绝对没有被性侵过。”

　　阮妃白送来的，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年幼的令狐湘和年轻的母亲一起，蹲在沙滩上抓贝壳，笑着望向镜头。在照片右下角，是一串年月日与具体时间，赫然就是令狐湘说她被寄宿在鹿家，惨遭“性侵”的那个时间段。

　　“你检查过了？”
　　甄珍点点头：“这张照片看不出任何造假的痕迹，新照片很容易做手脚，但伪造出一张像这样，纸质薄脆、颜色泛黄的旧照片，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

　　韩忍把资料和照片看完，妥善收好，带着甄珍一起朝楼上走回去时，听到她在自己身后说道：“韩队，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黑桃Q所有的超能力，和他的犯案手法。”

　　没错，现在特搜队拥有的所有证据，都足够有力清晰，让他们得出结论。
　　黑桃Q的声音具有迷惑性，也就是传说中的‘言灵’能力，再加上他是个专业的心理学医生，掌握了纯熟的催眠技术，所以他可以在催眠过程中，给人植入一段根本不存在的记忆，让令狐湘以为自己七岁那年曾被鹿新华性侵过，让郭亮以为自己的妻子被冯斌糟蹋了，分别让他们对目标产生深深的恨意，再借这两个人的手来杀人。

　　目前只有卓东平是他亲自动手杀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昨晚黑桃Q大出风头的杀人直播，让他加快了暴露自己的速度。
　　也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审讯结束，回到二楼办公室后，甄珍突然若有所思，福至心灵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索了一会儿，倏地抬起头，镜片上划过一丝柯南式的反光——

　　“韩队，我觉得，”甄珍对着屏幕沉吟了一会儿，声音缥缈地说道，“我好像找到他了。”

　　这时，韩忍正等刑侦队的排查消息，等得快抽完了半包烟，二楼跃层上的连静正朝嘴里塞的大红枣掉了下来，就连一直在玩手机的楚灵昭都微微撇过了凤眸。

　　“你找到谁啦？”连静这个急性子，一把扒拉住栏杆把脑袋探出来，“黑桃Q？！”

　　历时整整六天，案情不停地反转，反转，又反转，而一切反转的权利似乎都在黑桃Q的手里，他靠着自己的超能力，和一流的勇气与智慧，数次将警方和特搜队玩得团团乱转。
　　“限期七天内破案”的倒数第二天，这个午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韩忍、连静和楚灵昭，就连端着茶缸子的郝主任，都凑了过来，集体站到甄珍身后，四双眼睛满含探究地朝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望去。

　　特搜队办公室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半晌过去，还是连静先痴痴呆呆地开了口：“卧槽，好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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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寸证件照上的男人，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英俊的脸。
　　明眸皓齿，剑眉星目，留着一头发尾稍长、直扫颈后的褐色中长发，额前散下几缕轻描写意的留海。
　　他穿着一件干净飒沓的医生白大褂，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笑容优雅而迷人，让谦谦君子和花花公子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男人风情，偏偏在这双眉眼之间，恰到好处地合而为一。

　　凌宫，男，27岁，粤城人，圣安德鲁斯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仁济医院临床心理科主治医师。
　　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履历，的确很像黑桃Q的声音给人留下的印象——温柔、优雅，绅士、迷人，还独有一种因悲悯而生的义勇与智慧。

　　下午三点一刻。
　　黑色的切诺基之后，紧跟一长串警灯大闪的警车，浩浩荡荡汇进了国庆节车水马龙的车流里，迅速驶入了热闹繁华的中心商业圈。

　　“黑桃Q连环杀人案”终于找到了真凶，实施抓捕行动前，韩忍申请调来了二十多号人的警力，就连付沧海那老鳄鱼都被他提溜来了，为的就是收网的时候不出任何差池，力求万无一失。
　　刚才甄珍意外地找到线索，发现了黑桃Q的真实身份后，韩忍没有像上次抓令狐湘一样，带人去他家里或是单位□□，而是用了最快最直接的杀手锏——让抽象派大师连静放血，挥毫创作一番。

　　兴许是因为这次线索太精确，连静放血之后一睁眼，就猛拍大腿直喊“找到了！”
　　接着她兴奋地七画八画，边画边叨叨：“这是这是LV，这是范思哲，这是宝格丽，还有新摆出来的国庆装饰——很显然啊，买不起但是老娘经常去逛的，德基广场嘛！”

　　此时，一串警车距离德基广场，已经越来越近。
　　特搜队车里，韩忍吩咐所有人都把通讯耳麦戴好，专门用来对付黑桃Q的耳塞也揣在身上，终于找到了个能喘口气的时机，冲甄珍问道：“我说你是不是也太神了点儿，刚才你到底是怎么找着黑桃Q的？”

　　后排座上的连静也立刻贴上来，难掩好奇地问道：“对啊甄儿，你刚才简直就是柯南附体啊！快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甄珍正坐在副驾上，研究着手里凌宫的资料，闻言，抬起头开始解释：“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黑桃Q既然在卓东平被抓进看守所之前，就去找他谈‘合作’了，也就是说，在那之前，黑桃Q就知道卓东平开设的学校里存在猥亵、性侵儿童的情况。而一个心理医生和一个‘慈善家’最有可能的交集，自然是公益活动。”

　　也算是碰运气，甄珍只是有了个大概的推测，便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谁知即刻便找到了仁济医院心理科全体医生去儿童福利院，开展“关注孤儿心理健康”公益活动的新闻。
　　接下来不过是顺藤摸瓜，找到凌宫并不是难事。

　　只是……此时甄珍的思绪完全不在即将展开的抓捕行动上，心里直直横亘着一个如芒刺般扎在心口的问题。

　　“韩队，”甄珍几乎是下意识将思考过程说了出来，还没梳理清楚，已经冲身旁开车的韩忍开了口，“这一切会不会太简单了？”

　　“嗯？”车已经快开到德基广场，韩忍听甄珍这么说，稍稍放慢了些车速，扭头看她，不解地问道，“什么太简单？”

　　甄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目光重新又落在了手中凌宫的档案上，“出生日期”那一行，如喃喃自语般说道：“如果把事情反着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