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嫌春色晚》兰弋

3、林无

　　林五仰面躺在满是烂泥的地上，回过神后铺天而来的疼痛迅速弥漫上来，就好像她还能活多久似得。
　　她不记得自己躺了多长时间，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死，因为还很疼，太阳照在身上很热，很不舒服。
　　远方有人走过来，远远的就听见他唱着山间的小调。他走到她跟前就停下了脚步。
　　她迷迷糊糊的说：“我就快要死了，你救不活我的。将我带回去，会脏了你的屋子。”
　　那个人将她抱起来，衣襟出有好闻的木质香气。林五睁开眼睛：“原来是你啊。”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抱起来。林五模糊的想，许久之前，哥哥也这样抱过她，秦系也这样抱过她，林九也这样抱过她。
　　那个人给她吃了一碗并不怎么苦的药，她便不怎么疼了，反而精神起来。他对林五说：“我救不了你，你伤的太严重了，快要死了。你想不想洗漱一下换件衣裳。”
　　林五想了想，说：“好的。劳烦你了。”
　　他从房间里出去，拿了一身素色男式锦衣进来。那件衣服的料子很好，衣领和袖口还绣着漂亮的花纹。但是比他自己穿的要小一点。
　　林五从水桶里被抱出来，他目不斜视的替她穿好衣服。他说：“这是我夫人的衣服，他比你高一些，你将就吧。”说完又替她将头发用素色的方巾束起来，给她系上一件披风。乍一看，有点像是京城里哪一家身体柔弱的纨绔小公子。
　　他说：“你要我送你回家吗？”
　　林五说：“我哪里来的家。”
　　两个人一起沉默许久之后，林五才说：“我不想死，我不想这样死。想吃的东西还没有吃到，想去的地方也还没有去。我还没有为自己平反，我不想死。”
　　他沉默着，好像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说：“他那时候也这么说。”他死的时候，浑身是伤。靠在自己怀里，握住自己的袖口，满眼的委屈，说他还这样年轻，还没有风流一下，还没有见到许多的美人，不想被埋在黑漆漆的地下。
　　林五笑着说：“能抱我一会吗？他不会吃醋的。”
　　他抱起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让她稳稳地贴在自己的怀里。听见她满足的一声叹息：“真好，自从我哥哥不见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人类的体温了。”
　　他问她：“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一直都想将自己十五岁之后的记忆全部忘记。你办不到的，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办到。”
　　他将她抱起来，说:“山下的瀑布很好，你想去看看吗？还有花，但我不知道名字。”
　　“好。”
　　秦系远远的看见一个白衣青年抱着一个人在山间走，他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抬眼看过去。那人漠然的点点头边走远了。他并没有回头看，只是匆忙的继续在山间寻找。

　　“哥。”林五忽然就叫了一声，他低下头去看她，她在他怀里微微地笑起来，“我哥同你很像。你知道的吧？你见过他。我好想他。”
　　他没有说话，抬起头看向面前不声不响的青年。

　　林二咬着牙看着他怀中的女孩子，他的妹妹，好像一个破布娃娃缩在别人的怀中。她说，她很想自己的哥哥。
　　他走上前去，轻轻撩开林五头上的兜帽，发着抖唤了她一声：“阿五。”
　　林五抬头看过去，眼睛一亮，她想伸出手去抱他，可是只能将手抬起来。她太虚弱了。
　　林二鼻子一酸，伸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那个人看了她一会，头也不抬的说：“既然你找到了你哥，我就回去了。”
　　“谢谢。”
　　林二看着他走远，才低头看向林五。
　　“哥哥，我想去山下。他说花开了很漂亮。”
　　“哥，我就快死了。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交给铜山婆婆。”
　　“为什么？”
　　“我……爱上了一个人。我答应他，活着在一起，死了也尸骨不离。我怕他找不到我。”
　　“你答应了谁？”
　　“长林。”
　　“阿五。”
　　“我爱他。哥哥，我爱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