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慕]两小无猜(双盗篇)》不自见

2、二，药材铺

　　药材铺的主人卧室。

　　一个穿著白色棉布短襟睡得流口水的少年四肢大敞横躺在木头床上。

　　一头白色的头发散得四处都是，丝网一样密密麻麻缠住人的视线。

　　少年睡得正酣甜，却在睡梦里被大石压顶，呼吸不畅。想推开，却被梦靥魅住，手指都动不了，全身密密麻麻发起一层冷汗。

　　素还真不过恶作剧，扑上去压住慕少艾，这是他们儿时经常玩的游戏。扑缠打闹，是记忆里最好的兄弟。

　　但是，几年不见，显然双方都长大了，手脚抽长，眉目疏朗，身材也板则了。

　　素还真发现不对劲，慕少艾没有因为他的忽然袭击马上醒来，还以打骂推搡。慕少艾一动不动。

　　素还真双手支起上身，发现慕少艾面色苍白，微微张开的嘴唇发著抖，满头粘腻的汗。

　　这小子，怎麽了？做恶梦了吗？素还真用袖子揩去慕少艾额头的汗，捉住他的肩膀，想唤醒他。

　　慕少艾颤抖的嘴唇里却发出了声音：“娘，爹，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声音很低，甚至有点嘶哑，像从喉咙底部漏出的几丝气息，带著密不透风的恐惧和凄冷。素还真看见慕少艾眼角滑落的水珠。

　　还没有忘吗？素还真忽然手无足措，慕少艾平常爱笑爱开玩笑，谁都以为他已经忘记多年前多年前的那桩血案。

　　慕少艾一家不是本地人，是从京城来的富商。经过扬州城郊时候，却遭遇山贼，彼时才四岁的慕少艾亲眼看著自己爹亲娘亲和仆从们被盗贼杀死，财物被劫掠一空。血，好多的血浸染了长长的路，渗入砂子，渗入泥土，渗入慕少艾的记忆。

　　因为被大人们的尸体挡著，不哭不闹的可怜小孩没有被斩草除根。路过的采药汉发现了他，救了他，收了他当义子，就是现今药材铺子前主人。

　　慕少艾在扬州城住了下来。健健康康长大。

　　因为从小有弱疾，所以少年白头。只有素还真不笑话他，还把自己的头发也染做了白色。大概是因为染色剂不纯净的原因，素还真染出来的不如少艾的头发白得纯净，却隐隐有流光的紫色，更显清媚脱俗，素还真很喜欢，一用，用了这麽多年。

　　素还真环抱住慕少艾纤弱的身体，用身体温暖好友冷颤的发抖，轻声唱著少时一同唱过的童谣。

　　“青的山，白的云，还有啊流水眼前过，你上舟，我划桨，还有啊神仙送来瓜果。邻家的猫和狗，不吃菜，不吃饭，爱吃鱼和肉，小短腿啊，浮不动水啊，只能在岸边跑……汪汪汪，喵喵喵……”

　　“噗……”

　　素还真听见一声轻笑，抬起头，看见慕少艾笑眯眯的眉眼。

　　噩梦中醒来的面容特别苍白无力，笑容却在一瞬间给清秀的面容涂上了最亮丽的油菜，娇美又动人。素还真的心，噗通，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醒了？”某人的喉结咕咚一下。

　　“是啊，大饼你唱得真难听。”慕少艾还在笑。

　　素还真收紧怀里的腰，把脸埋进了慕少艾的胸前，鼻端满是慕少艾身上清靡的药香味，素还真的牙齿微微咬住了慕少艾的衣服。

　　“怎麽了？”慕少艾拍了拍身上的脑袋，“不会哭鼻子了吧？呵……我没事。你不用这个样子。”

　　沈默。

　　彼此的心跳，和鼓动的胸膛，人的体温传染。

　　慕少艾的冷汗化去，身体在拥抱中寻回了温暖。

　　阿九在敲门：“少艾，少艾，可以吃饭了。起来了！”

　　慕少艾应：“就来了！阿九你饿了，先去吃。”

　　素还真抬起头，问：“你收养的孩子？”

　　“你倒是都明白。”慕少艾半讽地看了眼素还真，“我收的义子。”

　　“你才几岁，就收义子？”素还真坐起来，替慕少艾拿旁边木椅上搭著的外套。

　　慕少艾笑：“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想娶妻生子啊。有阿九，这一生，於愿已足。”

　　“说什麽胡话！”素还真不喜欢慕少艾这个笑，“我娘还想著把柔云嫁给你，你是定了要做我家女婿的。不然为什麽每天早上的大饼都多送你一个，还附赠豆浆？”

　　慕少艾愣了愣，摇了摇头：“柔云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姻缘。我……只把她当妹妹。”

　　素还真知道慕少艾是认真在说，半晌才道一句：“我也不娶妻，这辈子。”

　　慕少艾却跟没听见这句话一样，披衣推门走了出去。

　　天气很好。

　　这麽多年没见，慕少艾没有问他素还真去了哪里，如何回来，可还会走？

　　素还真垂眸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