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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我要——
向你细数某人的罪行。她仍然凭自己的体温判断你的冷暖,依旧用自己的观念来对你的所作所为下决断,从开始到现在便要求你与她有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卑鄙,一样的羞耻心与世界观。最近她常说的一句话是:“你说。你会说——我说不过你。”她神态自若,拿着钩针织出花样繁杂的杯垫或平静地翻过一张书页。你总觉得她昂着下巴,头歪歪地,打量你哑然失声的丑态。
你的确说不过我。安娜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不过我是因为你没道理而不是口才的问题,可对方已经擅自承认“我说不过你”的最终结论,你又何必再搬出无数的事件来证明。
习啊……我还没有玩够。就像崛千惠在阳台上抱着微弱期望所发出的叹息。……我的仇恨还没有用完。安娜有些呆呆地给墙壁翻自己乌漆抹黑的心灵摄像机,再做让我抱怨的事情啊。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入了渴望被虐的不归路。哈哈。一点也不好笑的恶性循环。
——你身边总有那么一个隶属于最强战斗种族的女人,她的霸道无脑刚柔并进一直让你怀疑你们之间是否真的存在血缘关系,被人们称为“叛逆期”的段儿一定正是你能发现那秘密甚至更多的时期,只是她们施展十八般武艺轻而易举地把你的菱角磨平。
你能做的也就是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也终将成为那样的人然后历经反抗到放弃。呕。真恶心。
安娜今天要给你讲讲她妈妈。我是说。现在走人还来得及。
那么各位尊敬的陪审团成员,具最高智慧的法官大人。请判别这些行为将算是多重的罪行。
她做许多饭菜然后逼迫安娜吃下,就像怕喂养的一头猪不会长胖。她也喂自己,然后大声哀号体重的增加,活着却叹息容颜老去。
她不让安娜把手放在口袋里。把取暖行为形容为“像不像人!?”,她认为这世界上所有的口袋都是为了让你看起来像在捂着肚子的腹痛者,“像不像人,你自己说。”她又说了一遍。
她永远瞎了看到安娜勤奋刻苦的那一只眼睛,而观察安娜玩耍放松时候的眼球像天天光顾鞋匠中的老手那样。“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她省略什么不屑切齿的东西,以一声凉凉的嘲讽音结尾,“呵!”十分钟后她又开始说重复的话。
她说安娜必须自己学会整理房间了,然而安娜打理过的房间她却永远不满意,“这个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放在那里你怎么拿喽!?”说着她又把东西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安娜多么心酸呀。
她矮矮的,她的年龄已经不会再长高身型,“哎呀,我没有小姨高啊!”“哟……舅母比我高哦……”她买来了内增高鞋,炫耀地走到这个人旁边走到那个人旁边:“怎么样,我比你们高了!”
她在安娜上初中的时候责怪并无数次探究然后证明安娜孤僻没有主见是她自己的原因,现在又反感发表自己意见的安娜“你说,你会说。我说不过你。”
……
她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一边谴责又一边维护世界常理。安娜就这么成为了牺牲品。法庭上安安静静,陪审员们悄声商议,最终结果是安娜继续受刑。撰写我梦境的家伙一定就混在那些席位之中。我被置身于冰封的城堡里。
形容这里的环境。我能用来告诉你的最相似的颜色是氢氧化铜,当然也不否认我还见过这颜色的一次是于化学室里的酒精。铺天盖地的冰蓝色从心理上带给人寒冷的的感觉,这里的冰面都不可思议的是规则图形。
她就在我面前的两米处前行,这还真是适合这女人的颜色。荒凉的光晕在她头发上流离,巨大的冰块上映照出模糊——看起来真的很像血肉模糊的脸颊。空旷的城堡一丝不苟地收藏着我们的步伐,鞋跟在冰面上的“踏踏踏”向下传播,你能想象到那场面像是一条蚯蚓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冻结在了冰层里。
我们前行与一条走廊,有一个之前走过转角的记忆,在冰层上整齐规划凹进去的地方有的总是仅仅一扇棕色门板金色把手或锈迹斑斑没有把手的铁板门,如果让我给这些门取名字的话一定只能想出“普普通通”这样的称呼,而我们的正前方也坐落着一扇“平淡无奇”。
近旁的景色一眼就能看见,然而天花板却总是很远。每每抬头我总感到自己是比雪花还要渺小的一只碎片。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如果不是梦境操控思想扼制了判断力,走在前面的家伙是个冒牌货,这一定会是我的第一思想。那件灰色的大衣她很久没有穿过了,大大的帽子垂在脖子后面,衣服的下摆缀着密密的沉重流苏。穿在外套里面的是一件土黄色的高领毛衣,她带那条紫红色花瓣浅绿色的草叶点缀在全黑底色上的围巾,八百块钱为她制造的大波浪卷发从一顶灰色有帽檐的毛线帽子下面散出来。她穿着一条崭新的牛仔裤。
我和她中间隔着两米长的距离,平常是一米,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有她高的时候、在我还需要“妈妈牵手手”的时候,那时候是零。
她经过那扇一定是被工厂淘汰了的铁门,一分钟后我也经过门边,薄薄的铁片挡不住门外狂风呼啸,我还听见有人在门后喧闹。我停下来仔细打量那扇铁门,它歪歪扭扭的如同一张你被物理打击弄得变形了的脸,挂着一把看起来就不堪一击的大锁做摆设。
我伸出手去一碰,“哐——吱呀!”,锁掉下来,门就开了。
这里类似天台的地方,一平方米的灰色地砖下脚下整齐排列。龙套气氛的角色下热气球下面进行谈话。以这个标准,大概会有正脸的角色是一个穿着黄色夹克的男性和黑色连体衣的自然卷中分发型女性,只能享受人海画法待遇的十几个人围在旁边。黄橙相间的热气球,下面吊着篮子,火焰还没有升起来,背景是凶残的暴风雪。
我听到他们争吵,然后人群分为跟随女性的与跟随男性的两波。事实证明前者做了正确的选择,热气球刚刚腾空而起就被卷入自然灾害之中。
我缩缩肩膀,准备回门的那一头去。没关上的铁门旁有一个包裹严实的脑袋,她看了我一眼收回身子,我走出门的时候她又走到了我的前方。
铁门与大锁与热气球与喧闹就那样被丢在身后。我们之间距离相隔一米。
略过式的记忆是我们下冰梯,比起鞋子我更乐意相信自己的脚面,脱下鞋袜踩在光滑的冰柱上宛若受刑,我一边爬一边把现况与炮烙作对比。钻进冰的管道里,遇到不少被冰的螺母固定的冰的螺丝钉是令人想要对着孩子般的天真发笑的场景,凝结在冰壁两旁的结实冰网形态着实没什么意义,不过没有扶持在这样的网上行走却别有一番新意。
没有遇到海洋球和滑梯是这个梦境的纰漏,想起幼年常劳烦大人带自己去的岁数限制游乐场,安娜嘴边泛起了笑意。她轻快地加快了步伐,现在想起来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一次拉近。
然后我们似乎终于到了目的地。我说不清楚那是哪里,即使没有看到任何树木,但比起孤儿院,它就是更像养着一片孩子的森林。
绑着麻花辫的女孩子和安莉丝有几分相像,但她的头发是浅浅的淡黄,小女孩儿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床上,房间里有两架上下铺四张床,只有她坐着的床能看见雪白的被单与枕头,其他人的床都被五彩缤纷的礼物与贺卡堆满。
抱着枕头坐在左上方床位的女孩子低着头黯然神伤,我听到她压抑的哭泣,背景是棕色柳条蔓延的窗帘与一半阳光,牙齿一般整齐排列在书架的小巧书本,与一只朱粉色的小牙杯。
这里有许多孩子跑进跑出,房间外面洋溢着的欢声笑语比拥有阳光更叫人嫉妒。房间里的墙壁被粉刷成正常世界的白色,不过冰冷依然存在,在光滑的冰面上也时常有孩子滑到。女孩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露出羡慕的神色。
我想帮助她。我和她看着孩子们的小世界一样在另一个角落看着她,多么可怜的孩子,就像安莉丝一样。
这时候我听到滑轮滚动的声音,这一定是梦境撰写人恐怖的安排,我转头就看到我的妈妈推着有盛大的蛋糕的送餐车,脸上洋溢着暖暖的微笑,她对给了我一个我是该知道的、但却一点儿也没有理解的眼色。像小时候开封为我准备的一个惊喜那样朝房间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