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回宫！！》岩棉

11、骚乱！骚乱！！

　　【第十一章】

　　次日晨起，日光倾城，洋洋洒洒铺满天地。许是昨晚那张纸条让我稍稍有些安心，今日起来心情甚好。
　　粗略用了早餐就上路了，昨晚听小丫头说今日要进个镇子，瑞钦王为了今日之前能顺利到达，今日是势必要赶赶路的。
　　果不其然，一上路便是排山倒海的颠簸，幸好这几日没什么油水，颠颠也不至于呕吐，吐也没得吐。只是我从早膳后就撩着帘子巴巴的看，也没望到那布衣青年，心里便落了个影子似得暗了一块。不知怎的，我总是感觉昨晚那张条子是他塞进来的，

　　因而我总想找个机会把他提溜过来好好盘问盘问的。

　　当窗外的风景终于从树木花卉加山山水水变成茅屋土房加山山水水时，我在心里老泪纵横了一把——日暮时分终于赶到镇子了。
　　其实我未出阁前常常随父亲外出打猎，自然是父亲同部下们打猎，我同弟弟烤肉扑蝴蝶。京城外面也有几户闲散人家，明明也是依傍京城的，但离着树林山水近一些便占了许多灵气似得，这些人家总是可爱许多，我小时见了总是很羡慕，想要是能住一住就好了。
　　我那时也偷偷思量过，日后嫁个山野村夫，若能建个这样依山傍水的小屋，离京城又近，逢年过节还能回去看看父母，尽一尽孝也是极好的。可山林里小溪潺潺般温吞的生活我终于也没经历过。当王妃时还幻想过，进了皇宫便彻底打消了。跟着谢平澜还能依山傍水的日子，只能在皇家的避暑山庄里过，可他只带我去过一年，那年因为后宫无主还出了些纰漏，那以后我就再没去过了。

　　我这厢还在马车里发呆游神好不自在，忽然听到车外传来一阵骚乱，起先只有匆匆乱乱的脚步声，随后就传来将士的低喝声，武器相撞的轻鸣，我还听出来有刀剑捅进人体的沉闷声。
　　我紧紧靠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并不是太勇敢的人，被养在闺阁里争风吃醋吟风弄月便是生活了，这次绑架实在叫我见了太多，何况这阵骚乱发生的太快，完全没有预兆，偶尔传来几声马惊的嘶鸣，已是最大的声音，少有将士喊打喊杀的咆哮，只有血溅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

　　是了，必然是有什么变故。

　　我摁着自己的胸口，心跳的太快，呼吸也急促起来，我在害怕，我知道自己在害怕，我想闭着眼睛，却担心出现什么被我错过，只好瞪大了眼睛等待命运。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想要是我死在这里了，我父亲是要很伤心的，弟弟怎么办，弟弟在朝廷里，若是没我大臣们排挤他怎么办，还有我宫里的婢女怡然怎么办，我在宫里得罪了那么多人，别人报复她怎么办，皇后之位空出来怎么办，能传给谁，我怎么办，我不想死的，我不想死的。
　　我攥紧了马车的帘子，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父亲教育弟弟的时候我是听到的，战场再乱你不能乱，还有许多，现在都想不起来。父亲是怎么说的，父亲是怎么说来着。

　　我深深吸了两口气，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除了刀枪碰撞，战马嘶鸣，还能依稀听到一些人声，起先是有人大喊着保护王爷，再后来传来一些军令口号之类，这些声音最响。以前父亲练兵的时候我曾经远远地看过，只觉得当时听到的和今日有些类似，我自然是听不明白这些，却大概可以区别这是退后的意思。之后又有些喊打喊杀的声音，我却从未听到二叔发声，想着该不会是擒贼先擒王，二叔早就被人斩于马下了吧。
　　这小心思还没想全，那头就听见二叔一声喊娘的大骂。看来却是没死。

　　我仔细听着动静，心里便平静一些。

　　突然，马车前面的帘子被人掀了开来，出现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留着络腮胡子，一脸凶横，胡子上还占了些血肉，他手里拿着长剑，剑上还有血迹，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叫人作呕，我还没作反应，他便回头大喊了了一通，啰里啰嗦的一堆，竟是蛮族的语言，我听不明白。
　　从他撩起的帘子看出去，外面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有的还有呼吸，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起来很痛苦，我不想再看，但是又不敢避开视线，
　　他冲我哇啦哇啦的喊了一通，神态十分凶恶，我不敢作答，只缩在马车一角。
　　原本以为刀剑临头我该害怕到动弹不得，没想到真真此时却失了恐惧，只有些无畏的放肆起来。他伸手进来一把扯过我的衣袖，硬是将我拉出马车。
　　被强行这么拽出去，身子擦在马车上生疼，我虽然顺着他的力滑出马车，却并没有顺从的往他的方向去，而是就势往地上滚去。
　　我的本意只是滚出他的控制，没想到这一下摔狠了，竟是悬空掉出了马车，下坠太猛，连那士兵也不得不松了手，可他松手之前拉扯太用力，衣料勒在身上也是疼，落下马车摔得七荤八素也是也是疼，这么狠狠疼了几下，我滚在马车下面几乎麻木，动弹不得。
　　马车下面毕竟狭小，他蹲下身子嚎叫几句，我也听不懂，只觉得他该是冲着我来的，疼便疼着，不过了这一关怕以后想疼都没命疼。这样匆匆把裙摆一拢，就往另一个方向爬去。
　　这蛮子好生粗野！见我要爬走，竟然手持长剑往马车下刺来，我自回头看了一眼，剑锋寒光堪堪从眼前掠过，当下惊得不敢回头，只能听见长剑破空的“嗖嗖”声。
　　马车外明显一边声音大一边声音小，我来不及思考就往声音小那边爬过去，略略看了一眼就赶紧去车底爬了出去，那头的蛮子太高大，还在趴在地上打探马车底，我已经三下两下的爬了出去。唯恐他手脚利索追上我，爬出去之后我也无暇顾及周围喊打喊杀的热烈，提着裙摆就往最近的小树林里奔。
　　一来是着小树林里似乎没人，二来是树木可以遮蔽，还容我多躲些时候。

　　这些想法都是在我一边狂奔一边想出来的。

　　可算感谢二叔给我准备双普通布鞋，眼下我这还跑的动，若换做皇宫里那垫厚鞋底的描金绣花鞋，此刻怕是难逃一死。
　　马车的位置本来就在骚乱的圈子外围，因此这里人少一些，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蛮子挣扎着爬起来要追，另一边喊打喊杀闹成一团毫不惨烈。即便如此兀然窜出来我一个女子也是不扎眼，我不知是自己太紧张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身后有人喊我名字要追我。
　　这里离林子尚几步之遥，后面那蛮子“嗷嗷”喊了追了上了，我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来不及多想就抱头蹲下，谁知真的是那蛮子挥剑向我劈来，得亏我躲得快，那剑锋堪堪擦着我头顶过去，我觉得发髻一沉，想来是发带被带到了。
　　这一蹲下虽然躲过一劫，但是我蹲的太猛，蹲下之后就直接跪倒在地上，撞得膝盖生疼，来不及爬起来，又怕那蛮子一击不成再来一次我来不及躲闪，这下也没了皇后娘娘的仪态，直直就往旁边滚了滚。
　　草地上石子土块，磕的我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但所幸一周圈滚下来我也能看看周围战局，想攻击我的似乎就刚刚那个蛮子，其他人都打的热闹，看来也是没空管我，倒有一处看起来打的格外激烈，我管不了别人怎么样，只尤其认真找了找，没看见二叔的身影。
　　不过确实奇怪，以前谢平澜在宫里见蛮子的人，我记得大多是兽皮短褂的打扮，而这骚乱中人人衣着都差不多，实在也是难分敌我，怪不得二叔刚刚如此惊慌，看来是出了奸细。我心里笑着二叔，脚下动作也不敢停，滚了两圈之后，就赶紧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转身就想往林子里跑去。
　　却见打的格外热闹那处，陡然一个人被完全的踹飞出来，就直直就往我这里飞来。
　　我侧身让开，自然让的一点不帅气，还险些又跌倒，却看见格外热闹那处是许多的人围攻一位，仔细看看被围住那位还很是眼熟。

　　布衣青年！！

　　他似乎也注意到我，手上动作微微一窒，紧接着又是很潇洒的闪身，一记手刀劈晕了冲上来的喽啰。
　　我这儿眼巴巴的望了几望，他那儿显然是没有来救命的意思，可我见他武功高超，多人围攻也不敌他一个，我心下琢磨，就算他是二叔的人，我被抓回去最多还是被绑架的境遇，如今若再没人救我，那就是难逃一死。

　　孰轻孰重，我立下判断。

　　身后的蛮子连续几次攻击被我躲开，已经怒火滔天，这下举剑就要劈，手下没一点留情的，我不再往树林里跑，而是转身往布衣青年的方向奔去，一声“救命”还没喊出口，就见布衣青年身形一闪，转瞬已在我身后，抬脚就把那蛮子踹飞。
　　“走！”布衣青年开口便是简略一个字。
　　下一瞬就拉过我直直往树林里奔去，我只觉得他手劲极大，当下胳膊就被扯得生疼，这厢也不敢抱怨，只好跟着他的速度往树林里跑去。
　　被拽着往前跑，仿佛那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是麻木的不停往前迈，林子里地上不好走，小石土块以外还有滑溜溜的苔藓，向上一望，无垠的树荫尤同遮天蔽日的乌云，林子里水汽本重，加上这如同乌云锁城的阴沉，我顿觉一股寒气侵体，鼻尖似乎都萦绕着树林森森的阴暗。

　　不是说走嘛，能不能别跑了。
　　我被拽的跑的苦不堪言，他速度太快，我连咳也咳不出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起初还能听到身后刀剑相击，人声马鸣，到了后来便只能听见林子里忽远忽近的鸟鸣，还有从叶子间远远渗透而来的兽吼，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