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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失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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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长春宫,毓萱放慢了脚步,云溪在一旁说道:“奴婢看文媛小主脸色惨白,感觉她在强忍着。”
水云道:“只怕文媛小主很是期待这个孩子呢。”
毓萱轻叹,“几日前看了玛法送来的信,我真不敢去细想文媛对孩子真的只有期待吗?” 索尼在信中提到鳌拜府中住进了几个与文媛月份相同的孕妇,鳌拜的此番心思,若是细想,当真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云溪宽慰道:“娘娘对她也算仁至义尽,咱们就看看她到底要掀起什么风浪。”
这一日玄烨翻了依娜的牌子,听了陈海的禀报后,毓萱什么都没说,又自顾自地看书了。
“娘娘如今是愈发大度了。”阿碧端着削好的苹果嘟囔。
“那依着你,我该怎么办?”
阿碧戳了一块苹果递给她,道:“您应该留住皇上的心,让他就呆在坤宁宫,哪儿都不去。”
毓萱失笑,“阿碧,我是皇后,怎能让皇上专宠?”
“那依您,皇上就能专宠妃嫔。”
毓萱无奈,“皇后正位中宫,自当要事事平衡,古往今来,皇上可以偏宠妃嫔,但对皇后却是不能。”
阿碧不满,“那照这么说,做正妻还不如做侍妾了?”
毓萱心中摇摇头,看样子日后给阿碧寻得人家定要是能镇得住她的才行。在自己看来,做正妻就比做妃嫔好呀,如今能得皇上结发之诺,自己已经不会去计较了,一年之中他们许不会每天都见,若以后选了新人更是如此,自己既有皇后之名,就该有所担当,不是吗?
“娘娘,这是敬事房的记档。”云溪将一本册子放到了桌上。
敬事房每月月末便会将各宫小主的月事记档呈给毓萱,毓萱一页页的翻看,翻看到马佳氏的时候毓萱停住了。
“娘娘,怎么了。”
“照记档,讷敏的月事晚了一个多月了。”
这半年讷敏也算是恩宠不减,家世一般的她也渐渐地在宫中有了一席之地,现下毓萱说她月事晚了,一旁的阿碧忽然变得紧张,“不会是……”
“你倒是紧张。”
云溪见她还有心思玩笑,有些担忧地说:“您还笑,若真是那样,她们一个接一个有孕,您这儿……“
毓萱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知她二人是担心自己,“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怎可强求。”
是夜,鳌拜的书房灯火通明。
“大人,都将她们安置在西跨院了。”
鳌拜点点头,“小皇帝在等,殊不知我也在等。”
鳌拜如今春风得意,索尼已经彻底告病,朝中大权完全在自己手里,他已经想好了,即使此番小皇帝借助这个孩子亲了政,自己也会用这个孩子来达到不大权旁落的目的——狠狠打击赫舍里一族。
这边,索尼的书房也是一样的灯火通明。
“阿玛,线人来报,今日又有好多老妈子进了鳌拜府,看样子咱们得早做准备了。”
索尼捋着胡须道:“明日你下了朝后记得向皇上单独禀报这件事,依我看,这孩子是留不得了。”
“都说化雪比下雪冷多了,果然不假,荣宝,你再添些炭火。”阿碧一边搓着手一边对他说道。
荣宝依言又放进了些炭,只见火盆烧的更旺了。
“碧姐姐,各位小主已经到门口了,快请娘娘出来吧。”小九小跑着进来说道。
“行了,来咱们坤宁宫唱戏的角儿又来了。”
荣宝笑她,“阿碧,现如今你的嘴是越发毒了。”
毓萱抱着手炉出来时,各宫的人已经进来了好一会儿了。每日早晨的请安问礼对毓萱来说是最精彩的,也是最耗心神的。看她们在下面说的欢,毓萱忽然想到了玄烨每日的早朝,不也和自己一样吗,看着众多的大臣你一言我一句,自己要做的便是在合适的时候说出最合适的话。
“满宫里就数娘娘这儿像春天了,这么暖和。”依娜昨日侍了寝,这不,今日看人的颜色比之平时更多添了几分骄傲。
毓萱倒也不恼,“妹妹这话说的,不就几块炭火的事吗,一会儿走时本宫让人给你带上些炭火。”
依娜摆摆手,“娘娘这炭火该送去长春宫,臣妾听说最近文媛姐姐可怕冷了。”
昨儿后半夜,长春宫又急召了太医进宫,来报的宫女说,自家小主忽然觉得冷,生了炭火都没一点用。
“娘娘,红枣粥熬好了。”水云端着熬好的红枣粥从外面进来,毓萱示意她分给众人。
讷敏接过粥说道:“每日来问安娘娘都准备些暖身的吃食,娘娘费心了。”
毓萱笑道:“你们每日这么早来,天气又冷,这些小食只当驱寒了。”
到现在,依娜虽说对毓萱还存有嫉妒,但她不得不承认,皇后真的很细心,每日的小食都不重样,的确,吃了它们一会儿走回去时身上都不觉着冷了。
讷敏刚舀了一勺红枣粥,就立马觉着恶心,干呕不止。
见她这副模样,依娜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了吧?”
讷敏楞了一下,倒是上座的毓萱没什么意外,只在心里道:看样子十有八九是有了。
“孙太医可在?”毓萱一边说一边给阿碧使了个颜色。
“回娘娘,孙太医在偏殿候着给您请平安脉呢。”
“传。”
不一会儿,孙瑜就来了,讷敏带着无比的期望等待着孙瑜诊脉的结果,“回娘娘,马佳小主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讷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右手覆上了小腹,没想到,自己会是这宫中第二个幸运的人。
依娜看着讷敏唇边绽开的笑容,只觉刺眼,那样的笑容自己几时才能有。
玄烨一入坤宁宫就见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众人见皇帝进来了,急忙退至两侧,屈身行礼。
暖阁
“这些人都安排去储秀宫。”
“是,娘娘。”
“还有,让王太医再斟酌斟酌药方,半个月过去了,文媛身子似乎没什么起色。”
“是,娘娘。”
“另外,马上要到上元节了,让内务府抓紧把宴请的名单呈上来。”
“是,娘娘。”
……
玄烨站在暖阁门口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一件又一件的事,当真是越来越有皇后的范儿了。
云溪,阿碧一转身就见皇上站在门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朕没打扰皇后吧。”
毓萱使了个颜色,让她们退下,道;“皇上怎么悄没声儿的就进来了。”
“朕进来好一会儿了,是你太忙没注意。”说着走到了案几前,只见上面的册子堆的有小山高了,打开一本,上面有着毓萱的批注,密密麻麻的。
毓萱抽走他手中的册子,问道:“皇上可去过储秀宫了?”
“朕那日去过了。”
“那长春宫呢?”
自从讷敏怀孕后,毓萱拿出了一半的精力来照顾文媛和讷敏,饮食起居每日都详细过问。
玄烨见她皇后架子端的十足,不免有些惆怅,她说要做个好皇后,还真是一丝都不懈怠,双手压着她的肩膀,说了句,“你呀……”
毓萱此刻还没从那个劲儿中抽出来,继续说道:“讷敏刚有身孕,正是不舒服的时候,皇上应该多陪陪她,还有文媛现在心思不宁,皇上也该多陪陪她。”
玄烨有些头痛,捏了捏眉间,“萱儿,朕已经听了一天的朝政,不想再听了。”
“臣妾说的这些哪是朝政,臣妾是想……”毓萱说道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见他一脸疲惫,可见完全没把刚才自己说的听进去,抿嘴一笑:“皇上这样,两位妹妹可要伤心了。”
“和朕说实话,马佳氏怀孕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天天把朕往她那儿送。”
“皇上要听实话?”
“朕说过,在这儿,咱们就只是夫妻。”
毓萱低眸,很好的掩饰住了眼睛中的那一丝失落,“皇上小瞧臣妾了,臣妾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再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
“萱儿。”这么久了,玄烨太了解她了,纵使心中有再多的心绪,她也会压住,不让旁人看出来,“朕是皇帝,为大清江山绵延后嗣是朕的责任。”
毓萱绞着手里的帕子,道:“臣妾明白。”
帝王家的无奈莫过于有情却不能独钟,不能只和心爱之人生儿育女,因为后嗣昌盛才能让天下人心安。
“抬头看着朕。”
毓萱依言,“在朕心中,只有你的孩子才是朕的孩子。”
似是有什么东西划过了心尖,如春风般,柔柔的,“皇上说这些干什么,就好像臣妾容不了她人的孩子一样。”
“朕知道你定会待她们的孩子如自己的孩子一般,但你知不知道有人想借这孩子来找你的晦气”
“皇上是说长春宫吧。”
玄烨见她一脸平静,有些意外,“你知道?”
毓萱起身,从案几上的一个锦盒中取出了前不久索尼送来的信,“这是玛法送来的,信中多次提及让臣妾多留心。”
信中所写正是几日前长泰进宫所说之事,“钮祜禄氏的心不定啊。”
玄烨想到之前文媛做下的事,心中生了一丝厌恶。
“皇上说的是鳌拜的心不定吧。”
玄烨放下信,道:“由此看来钮祜禄氏真是鳌拜的义女了,好,好的很呐。”
“臣妾不以为然。”毓萱一边说一边递给了他一碗新沏的茶,“这段日子文媛胎像不稳,臣妾看她很是忧心。”
玄烨冷笑,“她肚子里的可是他们的筹码,怎能不忧心。”
虽说文媛曾害了自己,但毓萱始终无法找到理由来说服自己文媛会借孩子来生事,“臣妾虽没做过母亲,但深知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将会用尽全部的力量去保护她。”
玄烨望着她,是呀,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不知日后他的萱儿做了母亲会是什么样,“你可知,鳌拜曾因这个孩子向朕提了废后的心思。”
“鳌拜如今手握前朝,自然也想总揽后宫了。”毓萱直白的说道。
“朕可不愿给他这个机会。”
“需要臣妾做什么吗?”
玄烨看着她,他的皇后心思永远能跟上自己,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少花些心思在长春宫上,多花些心思在朕这儿。”
毓萱失笑,“好好的,您又开始不正经了。”
玄烨带她来到角落里放盆的盆架边,拉着她的手放了进去,抓了一把水,复又将手拿了起来,“朕要让钮祜禄氏变成水,让他鳌拜无法抓住,所以你不能再盯长春宫盯这么紧了。”
话音刚落,毓萱心思何其敏锐,皇上不会是……“皇上,文媛纵有千般不是,但她肚子里的是您的第一个孩子,所谓虎毒不食子。”
文媛害自己的,自己定会讨回公道,但若就因她之前行恶又或是鳌拜的原因,杀了孩子,那他们又和文媛下毒有何分别。
玄烨明白她此刻内心的不安,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这宫里的黑暗一样,她说虎毒不食子,可自己若不比虎还毒,只怕皇玛嬷,她,还有自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帝王之路如此坎坷,在亲政之前绝不能生任何意外。
“在朕想到之前,皇玛嬷已经动手了。”
毓萱看着他,还记得御花园里文媛骄傲中透露出来的幸福,显怀时的得意,原来,不过一场梦,“皇上,文媛已经快六个月了。”
玄烨扶着她坐下,“萱儿,这就是争斗,朕若想赢,只能牺牲这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能让您亲政,爱新觉罗与钮祜禄的孩子,鳌拜没有理由反对。”毓萱在寻找最后的希望。
玄烨摇摇头,“钮祜禄氏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有了这个孩子,鳌拜首先要做的不是奏请亲政,而是中宫易主。”曾经,玄烨将亲政的筹码全数压在了文媛这个孩子上,直到那日鳌拜提出让自己考虑后位易主,他就知道,历经几朝的老臣有的是花招和自己玩。
毓萱闭眼,脑中过着与文媛从小到大的画面,进宫后二人渐渐的疏远,这一切难道真是天意?走到现在,自己与她真的不能共存了,政治斗争牵扯了太多,现在的自己,凡事首要考虑的便是皇上,其次是全族的人。罢了,姐姐,这个孩子就当是你对我下毒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