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上》酉时当归

20、出宫（1）

　　毓萱从永和宫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在宫门前向孝庄跪了安便回去了。孝庄看她走远了复又开口道：“乌兰这丫头，太医怎么说？”
　　苏麻有些不忍开口，“老祖宗，太医说就是这几个月了。”苏麻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祖宗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这孩子。
　　夕阳西下，孝庄都不记得这是紫禁城的第几个日落了，“今日能让皇后来见见乌兰也是她的福缘，毕竟哀家不希望她是第二个乌兰。”
　　毓萱对静太妃的记忆不多，只记得大概是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去书房，见玛法满脸疲惫，便爬到玛法的膝盖上说道：“萱儿给玛法捏捏，捏捏玛法就不累了。”
　　索尼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顿时换了笑脸，“萱儿说的对，有你在，玛法就不累了。”
　　“那玛法能告诉萱儿在为何事烦恼吗？”毓萱认真地问道。
　　“皇上要赐死皇后……”还没说完，就被毓萱打断了，“玛法，皇后不是皇上的妻子吗，为何要赐死她？”
　　许是毓萱对皇后的定义让索尼觉察到了什么，亦或是毓萱生来就和乌兰有缘分，索尼对着五岁的毓萱说出了自己对于皇后二字的理解，“萱儿呀，皇后不仅是皇上的妻子，更是天下臣民的母亲。做皇后要有如江海般的心胸，要有过人的胆识，更要能忍常人不能忍的委屈。”
　　“玛法说的是为君之道吧。”毓萱反驳他。
　　“哦？”
　　“前几日夫子在学堂上就是这么和哥哥们说的呀，何为仁君，仁君就是要有江海般的心胸，过人的胆识，更要有卧薪尝胆的决心。”
　　索尼笑了，把毓萱从自己腿上放下，说道：“萱儿，玛法今日告诉你这做皇后和做皇上如出一辙，相似却又有不同。”
　　“是吗？”毓萱好奇。
　　“你还太小，等以后你要是……”索尼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逾矩了。
　　“等以后什么？”毓萱眨着眼问道。
　　索尼搪塞，“等你长大些玛法再和你说。”索尼其实是想说，等以后你要是做了皇后就会明白的。
　　过了几日毓萱又跑去书房询问索尼有关皇上赐死皇后的结局，索尼告诉她最终由太后出面将皇后降为静妃。
　　毓萱到现在还记得听到这个消息后自己还难过了一阵，因为皇上没了妻子。
　　现在的毓萱正走在紫禁城里，想起往事，只觉五岁的自己真是天真。今日见了静太妃，自己才明白那时玛法话的真正意思，皇后二字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若现在的自己依旧认为皇后只是皇上的妻子，那么她赫舍里毓萱将会是第二个静妃。
　　夕阳已落，宫人早已打着灯笼在前方引路，月光皎洁，看着这满天繁星毓萱想：幸好，自己对皇上的用情还没像静太妃那般，因为现在的自己还是能自由呼吸的。从今日起，她更愿意和皇上做君臣，做朋友，而不是夫妻。
　　“娘娘，您体内的麝香已经清了，从今天起可以不用再喝药了。”请完平安脉，孙瑜认真地说着医嘱。
　　“这些日子有劳你了。”从香囊事件到现在，毓萱每天都要喝一碗苦苦的药汤调理身体，时节也从炎炎夏日走到了金秋。
　　“姑姑，你看院里的银杏都黄了，真是好看。”毓萱站在窗边对水云说道。
　　院子里，阿碧带着小九捡银杏果，谁知那荣宝捣乱，随手捡起一个果子就朝阿碧砸去。
　　“死荣宝，你以为我怕你呀。”就这么着两个人打闹了起来，小九是阿碧的小跟班，此时就在一旁起哄，“碧姐姐打他，打他！他昨日还欺负我呢。”
　　看他们闹得欢，毓萱也高兴，正和水云说笑着，就看见来贵一个人在那儿默默地扫着银杏的落叶，荣宝阿碧的打闹似是与他无关。
　　毓萱奇怪，随即走到廊下，众人见她出来自是停了下来。
　　“给娘娘请安。”
　　“来贵，你过来。”毓萱叫他。
　　来贵提着扫把，过来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阿碧拍拍他，说道：“你怎么了，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话也不说只知道干活。”
　　来贵的变化毓萱早就觉察到，这原因很简单，就是他的双胞胎哥哥来福。
　　“来贵，你可是因为来福的事怨我？”毓萱问他。
　　来贵吓得立马跪下，“奴才不敢，娘娘宽待下人，我哥那是自作自受，奴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在坤宁宫里毓萱一向是不喜端架子的，但为了解开来贵的心结她只能如此。
　　被她一吓，来贵只好说实话，“奴才是觉得大家会因为我哥的事而厌恶我，所以奴才只敢多干活，为哥哥赎罪。”
　　“来贵，你记住，你哥哥的罪不是你能赎的，他是他，你是你，本宫替你问问大家，看大家是不是厌恶你了？”
　　毓萱话音刚落，荣宝就说道：“傻小子，谁厌恶你了。”
　　阿碧接话，“是呀是呀，娘娘说的对，你是你，来福是来福，你就别多想了。”
　　水云笑道：“来贵，还不快谢谢娘娘。”
　　毓萱看他又给自己磕头，觉得是时候该嘱咐这几个人几句话了，“从我入宫到现在你们就一直伺候着我，我一直觉得只要不为难你们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万万没想到还是出了来福的事，这件事虽然就这么遮掩着过去了，但我希望以我的真心换你们的忠心。”
　　一番话，毓萱说的言辞恳切，甚至没用本宫二字，水云是索府安排入宫的，云溪阿碧对毓萱那无话可说，现下毓萱看得就是荣宝，来贵，小九三个人。
　　最先开口的是小九，“娘娘待奴婢一家人的好，奴婢不敢忘记。”小九的父母一直想要儿子，无奈生了九个都是女儿，直到第十个才盼来了一个儿子，虽说得了可传香火之人，可已是家徒四壁，女儿们为奴为婢，但也是杯水车薪，小九到坤宁宫当差后才发现原来皇后娘娘嘱咐过索家的人去接济自己的爹娘，这样的恩情自己会永远感念于心。
　　荣宝为人忠正，懂得在这宫里一个奴才是不可能伺候两个主子的道理，至于来贵，今日心结已解，是决不会做哥哥那般肮脏之事的。
　　话说开了，来贵便随着阿碧一起去捡银杏果了。
　　“你去小厨房看看桂花糕可做好了，一会儿去慈宁宫请安记得带上。”毓萱吩咐道。
　　“娘娘，那……”水云本想开口问那皇上那儿不送吗，但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了。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毓萱奇怪她的反应。
　　水云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奴婢扶您进去换身衣服吧。”水云年纪长，毓萱任何的变化都能感觉出来，她只觉得皇后从那日去给老祖宗请安后整个人好像在刻意躲着皇上，这段日子皇上忙着招贤纳士的事很少涉足后宫，有时来了坤宁宫也只是喝杯茶就走，旁人许还没感觉，但在水云看来自家主子好像还挺喜欢皇上坐坐就走的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