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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空 ...

  •   第十章·空
      回忆篇:

      “幸村,别再看了。我们得先找住处。”丸井有些好笑的拉着幸村向前走。虽说十年未下山来,但幸村却像从未来过人境一般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与些许畏惧。而丸井倒因常要下山为师父带药购物,算是熟悉。此次下山前,两位老人都交代过要好好照顾幸村,然这一路上幸村却似孩子般东看西问,丸井不由怀疑是不是上山前他也未曾来过集市。

      “知道了,不用拉我。”幸村脱开了手跟上,“集市可真有意思。”

      “你原来不曾来过集市?”丸井怪异地问道。

      “不记得了。”幸村摇摇头道。

      “哦,算了,今天先赶路,以后慢慢陪你玩。”丸井想起幸村刚上山时曾被他的师父除去了过去的记忆,也难怪他不记得。但是这些平常事,不是应未曾删去么?

      “好。”幸村满意地点了点头。

      路上的人看见这两位少年都不由惊呆,二人皆是出落得清秀俊俏,前面的红发少年一双眸子水灵清透,白齿红唇,生得细腻。后面的蓝发少年更是清秀好看,长发白衣,紫色的双瞳深透碧幽,无意间透出一股高贵,超然脱俗,不似凡人。这时这位少年笑颜一展,仿佛春风吹开的第一朵梨花,纯净无瑕,让人如沐春风。后来有时回想起来,丸井不由叹息,那样没有一丝暇渍的笑容,是再也无法看了。

      “明日我们就出发去楚天阁,大师兄比我们熟络,有他带着会比较方便。”

      “也对,”幸村点头应道,边说着边打开手中宣纸,上面记载了具体地址,幸村盯着那上面的字迹细细看着,微微一笑。

      “你很期待吧。”丸井见了他的神情笑道。终于来到了这个所谓江湖的地方,这是幸村一直的梦想。

      那时他与幸村纷纷学满下山,之前,老人们曾问过幸村想下山干些什么,得到的答复是“还不确定,但我想去看一看那江湖,想要做一件大事。我要让自己的生命有一定的价值,绝不能碌碌无为地平淡一生。”

      听完回答,幸村的师父浦风老人只是叹息,随后将早已备好的写有自己前一位弟子所创组织的地址从怀中取出,交与他,让幸村前来立海。而丸井一直学医,对于目的地自是无所谓,便同幸村一道前来,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想当初刚见面时,就感觉到幸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傲气,而他那果断的抉择也就证明了他远大志向,从很早起就决心要有一番作为而不甘心于平实的生活,那样的威严与气魄,总让丸井敬佩。

      这小镇虽然也算得上是热闹,但因靠山,没有什么旅客,所以只有一家客栈。清源山上并无人走动,除了一位隐居于此的世外高人与其弟子,时常拜访的只有他的一位名医朋友以及其弟子,这四人便是幸村丸井加之二人师父了。虽然两位老人已经归隐,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居于此山。然此山当初因为两位老人的搞鬼而出现了一些传说,人们都将此山辟为禁地,不敢靠近,自然也没有什么旅客,只有前来互市的商人稍作停留。

      “两位客观,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小二见二人踏入门槛,急忙上前热情地招呼。

      “要一间上……”丸井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得一声大喝道:“小二,包了所有上房。”三人应声望去,只见一个剑拔弩张的年轻人提剑站在门口,走上前来在台上抖下一堆银子。

      “这……客官。这二位已经要了房了。”掌柜见此人凶神恶煞,不像是个善人,不好惹,而幸村与丸井相貌讨喜,加之又分明是先来,占了理,自然是偏袒他们。

      “嘿,你小子,反了你了,冰帝迹部少爷你也敢顶撞。”那小子瞪目道。

      “这……好吧。”听得迹部的名讳,掌柜的也无可奈何,为那人开了房,小二歉意地对二人道:“实在抱歉,两位客官,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实在惹不起这些人物,只有委屈你们睡通铺了。目前只有一个客人。”

      “那也没有办法。”丸井点头道。“既然这样,就顺其自然吧。”

      “真不华丽。”门外车厢内,一个锦衣青年对着别致的客站不满地说道。这青年一头紫灰色的短发,飞扬上翘,眼下有一颗泪痣衬得人意气风发,说不出的贵气。这人,便是世人尊称公子迹部的迹部景悟。

      “迹部,今晚我要睡通铺。”车边的忍足突然说道。

      “嗯?”迹部怪异地问了一声,然待看到了屋内的二人,不由笑了起来。“你啊。你给我惹麻烦,做干净点。”

      “知道知道。”忍足哪里还有心思回话,目光盯在幸村身上就不曾离开。

      “哥,你瞧他那样,真是恶心。”车内还坐了一个桃红色头发的少年,此时见了忍足的模样,不由向迹部抱怨。

      “岳人乖阿,我最爱你了,就一晚而已…………那小子虽然长得不错,可那有你重要啊。人家对你可是真心并且永远不变的。”听到岳人的不满忍足才回过头来哄他。

      “切,我又没说不让。”岳人嘟着嘴说到“你一贯风流,我又有哪次拦着你了。”

      待幸村与丸井来到后院的房间时,却见冰帝的人已经尽数先到了,正好只留有两个空位,丸井与他们交涉交换却未成功。原来冰帝一项有门中规矩,位次换不得。无奈二人只得分开。幸村的床位是靠墙第二个,第一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英气戳人,身形俊朗,线条刚毅,眉宇间透出一股豪迈与正气。似是也察觉到这不凡气概,右边的忍足故意空开了一个床位。二人一进房间,除了靠墙的那名男子,其余人都应声抬头纷纷向二人看去,眼神颇为怪异。看得幸村与丸井好不自在。幸而那位男子看似与众人不同,幸村觉得较为可靠些,且还是紧张,毕竟如此多的人挤在一道,使他不曾经历过的。

      冰帝的人都有相当严格的就寝时间,幸村与丸井见众人都睡下,才放好了行李小心躺下,幸村微微向那男子靠近一些,与忍足分出一段距离。面对着忍足的背后安睡。半夜被那男子的鼾声吵醒,幸村开眼看了看天色,似乎尚在未时,天不见亮,幸村苦笑,本想继续合眼休息,忽地感觉到自己的衣带被人轻轻拉开,心里顿时“咯噔”一想,猛地睁开眼。因为有些怕光之故,他在夜中的视力极好,发现原本背对着自己的忍足已然转身过来,修长的手指不安分地拉开了自己领口的衣带,指尖带着冰凉的寒意触碰到了幸村的脖颈。幸村全身一抖,忍足见他惊觉立刻以及快的速度封住了他的哑穴,幸村也在同时出手顶住忍足的另一只手,忍足的左手立刻卡住幸村的脖颈,幸村也毫不示弱地反手点住了对方手臂上的麻穴,一时间两人都动弹不得,互相交峙着。来不及细想,忍足忍着麻痹的痛觉扣紧幸村腕上尺关穴,幸村再向抽出手来却发现自己全身毫无力道,提不上气,不由懊恼。想不到他居然在被麻痹的同时还可以用力。忍足越发用力,幸村再也无力反抗,身体内的劲气全部被封,使不出力来,却仍坚持着与对方保持相抵的姿势,额上已冒出涔涔冷汗。

      忍足一加力道,幸村手上无力,却顺着刚才交手时占得的角度利用整个人的重力与之相抵,竟被忍足向后推移了半寸,险些就要碰到临床的那个正在打鼾的男子。忍足的手指顺着幸村的脸颊滑入颈部,轻佻着衣领,接着滑到他的锁骨,一股巨大的恐惧感顿时包围了幸村,身体突然蜷曲而起,一种强大的厌恶与憎意几乎冲溃了理智,骇人的杀气在一瞬间从紫色的眼眸中奔涌而出。忍足被那眼神吓住,愣了片刻,然当下却有另一只刚劲有力的手制住了忍足的手指是随手一推就将其推开,忍足怒目而去见是那名男子,方想回手,才觉自己已是动弹不得,体内灌入一股内力游走各处,封住了他本身的内力。“哼”那男子轻蔑地说了一句,扶起幸村为他解开哑穴,问道“小兄弟还好吧?”幸村勉励平定下杀气,还是惊魂未定,身体因恐惧而颤抖不已,抚胸喘息。

      “精市。”丸井已然惊醒,询问者跑到幸村身边,幸村尚在喘息,声音颤抖着吐出字节:“文……太……”丸井握住幸村的手,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指冰凉,比往常更低下一度。反手按上手腕把脉,然幸村体内气息大乱,却有一道强有力地起流不断冲击着脉搏。丸井一探,不由大惊,急急问道:“怎么了?”

      “精市文太?”一旁的男子惊然问道“莫不是幸村精市与丸井文太?”

      “正是……”丸井点点头,也讶然:“阁下莫非是……”

      “真是巧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着你等。在下绯村总一。”

      “原来是绯村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出去说。”看了忍足一眼,绯村带着二人出了房。

      幸村紧紧拉着自己的衣领,仍在喘息,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好转,丸井这才舒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就要发病了吧。

      “原来如此,这人可当真可恶!”丸井愤愤道“定时不能轻饶了他!”

      “那是自然,敢欺负我师弟,这还了得!走,跟着我找人评理去。”绯村带着二人上了客栈二楼,也不敲门,站在过道上直接叉腰清啸“公子迹部在否?”声音不大,却沉闷有力,顺着内力传到楼上每一间房中。过了一会儿,其中一间房间亮起了灯,一个酒红发色的少年打开门走了出来:“公子迹部已然休息,还请客人明日再来。”话虽说得客气,然语气中却有一丝轻蔑,听得丸井极不舒服。

      “我这不都来叫了么,楚天阁的面子公子迹部是不愿给,还是给不起?”绯村朗声问道。

      “岳人,请客人进来。”屋内的人终于发话,绯村带着二人阔步走入。房内迹部身着上等的丝绸落座于位,见绯村进入悠然起身拱手道:“不知绯村阁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他本奇怪绯村这时为何来找自己,然待看到绯村身后的幸村,迹部脸色微变,大约已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即使知道,却还是故作不知。

      “半夜造访,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迹部多多见谅。”绯村抱拳回礼,尚不等迹部开口又道:“无奈冰帝的下属闹得我师弟不得安宁,不得以只得寻至此来想找两间上房借宿一宿。”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容拒绝,虽未直接道出始末,二人都已会意,迹部笑道:“原来如此,属下无理,属我管教不严,还请这位小兄弟见谅。来人,把忍足带上来。”吩咐了下人,迹部又对绯村道:“忍足一向风流成性,我管束不周,也奈何不了,不像此次伤及绯村大人的人,实属抱歉。”

      江湖上这时早已传有绯村至今未去乃是因好于男色,此时见幸村生的如此俊秀,便是含盖了幸村乃为绯村小倌之意。幸村与丸井听不出猫腻,然绯村却不可能不知,笑道:“公子迹部误会了,师父托我照顾师弟,若是有了什么差错,可是要被怪罪的。”绯村这一答一来开脱了误会,二来也是潜藏有定不会轻饶忍足之意。迹部心叹:“忍足,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

      “迹部大人,人已带到。”岳人将忍足自门外带了进来。

      “忍足,你可知犯了大错!”忍足刚踏进房间,迹部立时厉声斥责。

      忍足自是聪明人,见了迹部态度,就明白绯村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怕是得罪不得。连忙拜下“小人知错,甘受这位英雄责罚。”

      “绯村阁主,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才好?”迹部抬头问向绯村。“一切听凭绯村阁主。”

      “噢?如此……”绯村拳起右手托住下颚笑道:“净身如何?”此语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这……”迹部一时诧然。他万没有想到绯村竟会想到这样一个要求。一时也分外尴尬。而忍足也紧张起来,求救地看向迹部。

      “勉强么?那我换一个也行。”绯村豪爽大笑道,指着一旁的岳人道:“那不知这位小哥我借用一宿可算公平?”

      “你……!”岳人不由气短,愤愤瞪住他。原是绯村早已看出,虽与迹部同在一间房内休息,其实他却是与忍足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绯村阁主是真的要舍弟?”迹部挑眉问道。他可没有心情看这种玩笑了。

      “呵呵,自然是胡乱说笑的。”绯村朗声笑道:“到底要如何处置,还是要由我师弟自己说了算”顺着绯村的目光,众人齐齐向幸村看去,眼神却各不相同,幸村觉得怪异,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别怕。”绯村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幸村微微点头,重新抬起头,用清冷的目光定睛看着忍足,道:“我要和他比一场。”

      “什么?!”除了丸井,其他的人的反应都是出奇的统一。“你说什么?”忍足似是不信自己所听到的,又问了一句。

      “不可以吗?”幸村莫名地看着众人惊诧的眼光。侧头问绯村。

      “可以是可以。”绯村点点头“可……”

      “别开玩笑了!”一侧的忍足愤然说道“叫我和一个完全没有内力的人比试,这算什么?”

      “比一比不就知道了。”丸井自信满满地回道。

      “那就按一般的规矩,两柱香的时间,武器不限,旁人不许干涉,后果自负,如何?”迹部果断地问道。虽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打算,但占得先机,至少没有让对方得到什么好处。

      “好。”幸村只一点头,干脆决断。

      “且慢”忍足忽地叫道“绯村阁主,并非在下不信阁下为人,但倘若能有一份书面证明,自是更好。”

      “哦?”绯村轻一挑眉,瞥了一眼幸村。其实他也是心有担心,方才握住幸村手腕时也分明感觉到他的体内丝毫没有内力,如此,若自己签了字,真出了意外,也无从反悔。然这既是幸村主动提出,想来势在必得,更何况二人师出同门,若是他不习武艺,师父又怎会收留?那这条件,到底是应,还是不应?

      正犹豫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本还想要问一份来,却正不知如何开口,既然阁下有此意向,倒也正和我等之意。”丸井笑吟吟地接道。迹部与忍足不由愣住,这话倒是反压他们一步,而他的淡定自若也着实让人吃惊不小。

      “好。”迹部点头应下,便取了纸笔,二话不说当场挥毫洒墨,写下一纸文书。文末又签上自己姓名,交于绯村。绯村也不犹豫,提笔写下一纸文字,交于迹部。二人相对点头。迹部笑问:“就在这后院可好?”说罢便起身整衣,让岳人与忍足拿了香、烛,带众人下了楼去。

      众人靠边而立,幸村与忍足两人则各站一端。忍足抽出自己的佩剑,抬头却见幸村正将自己的佩剑解下交于丸井,手中空无一物,不由恼火“喂,不拿武器找死吗?”

      “谁说我没有武器,只是你不配我用溺海罢了。”紫色的眼眸中渐渐弥漫出杀气,带着星点幽蓝,散发出致命的气息,只是对上一眼,就让人觉得要被吸入其中。

      “我点香了。”岳人出言提醒众人,用烛火爇香,众人退到一侧檐下,等待着一触即发的交战。

      一道强大的剑气顿时从幸村周身散开,包围全身,给人以无形压力。然忍足毕竟也非泛泛之辈,横剑抬臂,凌空挽出一串剑花,顿时剑光四起,直逼幸村。幸村右手摆至胸前,忽地向后拉开,手中却仍是空无一物。忍足隐约觉出有危险靠近,剑上立即传来金属碰撞之声,接踵而来的是一阵传至手臂的麻痹之感。下意识地挥剑斩去,却似乎被什么挡住,柔韧难断。这才在月光之下看清了身边飘动着细长的弦丝。“原来是弦。”忍足恍然明了幸村的手中并非没有武器,而是先前未曾看清。这种武器虽略有耳闻,但如今第一次见到便要交锋,应付起来颇有些吃力。

      “弦吗?”迹部大感有趣“没想到绯村阁主的师弟用的是这般奇特武器。有趣有趣。”

      绯村干笑两声,侧头小声问丸井“那老头子什么时候无聊地又研究弦术去了?”丸井不由好笑,答:“前辈莫要乱说,当初您在门下学艺时,那里是老头子?”

      “习惯了,呵。”绯村才觉在晚辈面前如此称呼自己的师父有欠妥当。嘿然笑笑。

      “弦本是幸村自己上山前所使的武器,后来蒲风爷爷找到一本弦术的秘籍,便送与幸村叫他自行练习,稍作提点。由于弦术的操纵在许多方面又与医术相通,又融合了我师父的技艺作了修改,算是自成一派了。再往后蒲风爷爷又集合幸村自身特点后授予了幸村剑法,所以幸村可以使用两种武器。”丸井解释道。

      “原来如此。”绯村若有所思,笑道“可比我当年厉害得多了。”心理暗道“这老头见着幸村出落得好便偏心。”一面又感叹着幸村的实力实在不菲。在这个年纪已能有如此成就,全天下也不知能否再有第二人?!

      交战越发激烈,幸村的弦丝变幻无穷,忍足虽能招架却无法逼近,更别提能伤到幸村。然而幸村的弦术千遍万化,却也伤不到敏捷灵活的忍足。二人正僵持着,弦丝却忽地没了动静,周围一瞬间静了下来。忍足举剑提起护住全身,警惕地站在原地不敢妄动。他不动,那么他的全身都被真气所护,没有任何空门,但倘若他一动,便会有空门暴露。

      “隐雾”忽地听闻幸村轻声吐气,同时四周的弦丝立刻大批涌来,原本只有五根的弦仿佛幻化成了上千根,将忍足整个人围成一圈,忍足抬头望去,只见那漫天的银色割破了月光袭向自己,忍足想从上方跃出无奈上方也被堵住,那银色的琴弦仿佛浓雾一般围绕着自己,无处可逃。“霜月”幸村的声音又一次悠悠响起。蓦地有月光透入浓雾之中,弦丝逐渐散开一口,接连着又破开数口,月光从中射出,映照到忍足身上割开一道道伤口。只短短一瞬,忍足的身体同时有多处都被那月光割破。然因为忍足的躲避抵挡只是破了表皮,未有一道伤至深处。

      “侑士!”岳人握紧了双拳,担心地看着忍足。一旁的迹部看出他未受重伤将手按在弟弟的肩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喝!”忍足断喝一声,奋力一挥,合着内力举剑破开一口,从弦中跃了出来,飞上屋檐,幸村的弦紧跟而来,自下直冲而上,借着高势,忍足将剑气贯注于剑锋,纵身飞跃,在挑起的一瞬劈向弦丝,瞬间将弦丝振散,幸村被震得一个趔趄,向后连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空中的弦丝已然尽数落地。

      忍足借机靠近幸村一步,将距离逼小,待幸村收回弦时,忍足与他的距离已缩进了大半。幸村收短了弦丝与忍□□战。忍足的剑法也是绝妙,灵活的剑峰在抵挡住攻击的同时刺向对手,然在靠近幸村身侧一丈远时却奇妙地被弹回。正惊讶之际,幸村忽地闪到他的身前,横手挡住忍足的剑峰,顺势往前一推,忍足只觉臂上一道冷气,分明感觉到了幸村奇异地阴寒内力。忍足也不示弱,翻转手腕注上内力横切而去。然那只是虚招,在此同时又对着弦丝一掌盖去。幸村转身避开,二人各自退到原位。最后一击,分明是忍足占了优势。

      “时间到。”岳人及时叫了停。忍足随意抹去了手上伤口流出的血液,表情轻松。幸村面色微红,微微咳嗽。二人都喘息不已,看上去,忍足的情况明显要好些。

      “没事吧?”岳人跑上前去询问忍足。

      “没事。”忍足笑笑,不以为意。

      “还好吧?”丸井轻声问着幸村,幸村只微微点头。

      “好了,如此,此事不妨就此了结吧。三位既来了,今夜就请在楼上休息吧。”迹部道。

      “如此,多谢公子迹部了。”绯村抱拳回礼。

      众人各自回房,也未多说什么,客栈又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众人首先听到的是一阵惨叫,众人顺着声音,走进忍足的房间一看究竟。

      “怎么回事?”迹部听他的声音如此骇人,定不是小事。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不能动了!”忍足看向迹部,慌张喊道。

      “什么?!”迹部惊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早上醒来时就完全没有知觉了。”忍足脸色苍白,神色慌张不已。

      “昨晚不还好好的。”岳人回忆道。“交战之后也没有伤口。”

      “你!一定是你干的!”忍足抬头指着闻声而来的幸村,恶狠狠地嚣道。

      幸村淡淡看着他,也不反驳,平淡承认:“是。”

      “不可能,根本没有伤口。”迹部难以置信。

      “在交战时,弦没有割到手臂,但弦已经刺入内部,割开了手臂上的神经,一旦再次拉伸,就会断裂。”丸井淡淡解释道。 “而弦丝极细,出手又极为迅速,外表看不出伤口。”

      “这……这不可能……在交战的同时……分明是你做了手脚!”忍足不可置信地看着幸村。“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幸村就可以做到,迹部公子,我们可以有言在先,以纸为凭,无论造成怎样的伤害,都不得反悔。”丸井提醒道。

      “我只废你一手,算是客气,只让你不得再用这只脏手去害别人。”幸村的声音冷冽而又充满憎恶。

      “原来如此。”迹部恍然,“你是想要这只手,才会出此要求,又让我不得见怪。”幸村不答,略一点头。

      “你……怪物!”忍足指着幸村惊恐地大骂“怪物!”

      “忍足,愿赌服输。”迹部制止他。

      “无妨。”幸村不以为意,“我们该走了吧,师兄?”

      “多有打扰,告辞。”绯村抱拳行礼。

      “慢走。”迹部回礼,忽又问道“且慢,不知这位小哥姓名?”

      “幸村精市。”白衣少年漠然地回头答道。声音清冷却悦耳。

      “幸村精市……”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迹部意味深长地对身边的忍足说道:“记住这个名字,忍足,此人将来在这江湖之上,定会成为一个传奇。从今天开始,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你败在他的手里,可不要叫屈。”

      “迹部……”忍足还是不服。

      “你忘了吗忍足?”迹部的嘴角钩起莫测的笑意。“他的手里,还有一把未出鞘的剑。”

      “你不配我用溺海。”对战前幸村的那句话又回响在耳边,忍足不禁打了个寒颤“真是个可怕的人。”

      等到了集市上,幸村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新奇地左顾右盼,没有因方才之事受到影响。

      “真没想到,他的武功居然如此了得。”绯村却依旧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由感叹。丸井只笑不答。

      “他跟从师父学了多久?”绯村又问

      “整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学满下山。”丸井答道。见幸村在前面向自己招手又急忙跑了上去。

      “十年……”绯村喃喃“师父到底收了个什么人物……”

      “沧旭帝十一年,楚天阁阁主绯村总一立其师弟幸村精市为副阁主,与其共持大局,初阁内众人皆不授,然无人可敌,遂皆服。”
      ——《立海记?江湖篇?楚天阁卷》

      “幸村,若是想要在这江湖上立足,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光有绝顶的武功是不够的。还要善于使用谋术,而对于一个领导者而言,要懂得用人。对于楚天阁这样弟子众多的组织,在作战时更需讲究战术。关于这些,我会尽我所能地将我所知传授与你。师父之所以要你先来找我,并非为了代为照顾,而是要我授予你这些他无法教授的东西。毕竟,不是亲身经历,难以体会。”绯村带着幸村上到不远处的丘陵上俯瞰着忘海城,似是经过思考又似是信口则来地说道。

      “我明白。”幸村微微颔首,简短却坚定地回答“以后还要劳烦师兄多有照顾。”

      绯村回过头去复杂地看着这个绝世的少年,忽地有些不忍,自己真的要把这个孩子,代入到险恶肮脏的江湖中来么?少年微微带着一丝笑意,也不说什么,等着绯村继续。

      “幸村……”绯村重又回过头去,迎风站在崖边的巨石之上,将脚下的景色尽收眼底,仿佛还是不够填塞他的心胸,复又向远处的天空望去,那,才是一片真正的广阔。然又似乎知道自己无法到达,最终还是看向了那不断流动的忘川,从高处看去,仿佛一道银色的丝带,将什么卷入,再也无法自拔……绯村深叹一声,问道“幸村,你下山有何目的?”

      “我想要干一番大事,一定要在这个世间,留下些什么。”迎风而立,少年的神情也好似不断被风吹散一般,变化不定,目光悠远而绵长。绯村微微愣了片刻,隐约中他能感觉到这个外表清秀的少年内心的坚定,还有一丝……义无反顾?

      “那么,你要做好足够的准备,进入这个世间,极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会失去自我,甚至,不能再能称为‘人’。在此,所有的恶都将暴露无遗,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悔么?”绯村沉重地问道。然看到幸村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

      “不会。”幸村反而释然一笑。

      “那么,和我一起,制定这个江湖的秩序吧,总有一天,我会把楚天阁交给你,让你用它,去完成你的梦想。”

      “多谢师兄。”那四个字,是多么的坚定霸气,让人不由另眼相看。他一刻,绯村突然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在那之后绯村一直对幸村呵护备至,一方面是出于怜爱,一方面是因为同门之谊,而更多的,是因为感觉到了幸村身上非通常人的气质与人格魅力,一心想要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后继之人。绯村已过三十却未有子嗣。自是对幸村更为关照。

      幸村本就灵巧聪慧,不光在武学方面天赋奇佳,琴棋书画样样叫绝。又饱读诗书,尤其善于抚琴,又写得一手好字,可谓全才。不断地了解中,绯村才发现幸村不光读及诗词佳篇,甚连兵学也饶有见闻,对此颇有独到看法。平素绯村已就带着他处理阁中的大小事务,座听各分堂的汇报,商筹计划。而幸村的武功在经其指点改进之后也更加成熟实用。闲暇时间,二人也曾提笔挥毫,虽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却都是惊觉。蒲风老人在练剑之于会教习徒儿练字,旨在将剑气溶于书法,才可练到绝妙。二人既然都是蒲风的老人的高徒,自是都练得一手好字。

      丸井常在一旁看着,有时也一同参与,更多时候则是看着二人比试,结果自是不用说,都是以幸村的失败告终。然而幸村却在不断的比试中飞快成长着。平日里丸井一直忙于照顾伤员或是配制解药云云,自是强过了一般郎中,也是阁中不可或缺之人才。有时绯村不在,更多的是能靠幸村自行摸索,丸井常在一旁提醒幸村自己在一旁观看到的细节,两个少年共同成长,情谊也是越发深厚。

      内室的涧雪居内,绯村也种上了幸村最爱的落樱。这花种极为罕见,绯村却派人在一个月内寻得了几十棵都移植到了路的两边,自内室一出,直长到院口。幸村与丸井总是坐在树下的石椅上聊天,也是在一个落樱盛开的日子里,二人结识了另一位重要的朋友——一个叫做柳莲二的少年。

      三人的关系十分要好,然看见幸村与丸井那般无间,莲二也自知比不过,有时难免落寞。然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淡定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从不失手。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般说是平淡也不平淡地过下去,然而似乎经过了太久的平静,海上的波澜已经蓄满了能量,等到了某一刻终于奔腾而来,任是谁都无法抵挡。又抑或说,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开始?

      开帘看了看车外的风景,幸村放下手转头说到:“就快到了。”

      绯村轻笑点头:“这次外出稍久了些,看你急的。”

      “不知丸井近来如何了,还有那些落樱……”幸村被他一说虽略显羞涩也不否认。毕竟离开久了些,有些想念。

      “这次舟车劳顿,你也累得紧,回到阁中先要好好休息才是,别惦记着其他的。丸井一向乖巧,还有莲二也在,就算是因为怕被你责怪,他们也一定不敢怠慢了自己。倒是你,出门一趟瘦了些,我又得埃丸井的抱怨说教了。”绯村苦笑道。幸村会意一笑,然在此时,二人同时变了脸色。

      “有杀气。”幸村的瞳孔蓦地收紧,微蹙起眉,这杀气很强,却寻找不到源头的气息与方向,可见绝非泛泛之辈,而且居然敢在楚天阁门前设伏,人数也一定不少。又往前行了数十步,周围的楚天阁弟子也发觉有异,停下了脚步。“别停,继续向前。”绯村命令道。周围弟子虽是顾虑,但听绯村如此吩咐,也不再停留,继续向前按兵不动。

      绯村拿起配剑回身关照幸村:“保护好自己,见机行事,切莫妄动。”说罢便一抬帘布,一点车前轼木,经跃上马背,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身边的人也始料未及。“阁主……”一旁的人见绯村竟自动现身不由骇然。

      “莫慌,尚不知对方动机,只是好大排场!你们各自小心。真要交手,在自家门口,还真怕了不成?要小心得到不是这些个人,而是若这些人无所畏惧地前来送死,那么幕后主谋才是难以应付。”绯村异常冷静地分析,眼神肃穆。其实多半他心里也猜出了,这么快就开始了么?一声冷笑,绯村转头道:“山田,你带人保护好马车。”山田是他的心腹,虽没有太高职位,却分管楚天阁下的秋水堂,专司暗杀,技艺了得。是个必要的人才。“遵命。”山田应道。随即调出通行中自己的属下,渐略靠近,将幸村所乘马车围住。

      气氛越发紧张,然而还是没有人动,绯村心知周围已是杀机四伏,而他们也已做好防御,箭已在弦上,绯村一行人依旧缓慢地走着,而对方竟也沉得住气,竟由着他们渐进楚天阁大门。

      然这场战斗还是开始了。先动的是绯村,剑是瞬间出鞘的,轻身跃起,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绯村已然腾身而起,向着墙顶横向划开,登时听得簌簌几声,显然是有人从内墙掉落下去,然墙面却是完好无损,不见有伤。待绯村回到马上,敌人才终于现了形,呼喊着从四方跳出向他们冲来。此地较为开阔,四周只有树木与围墙,无法埋伏弓箭手,然而敌人的数量也明显堪忧。

      只一眨眼功夫刀剑相拼之声就已弥漫了整个地域,就连阁内也响起了打斗之声,看来还有敌人攻入内部,却在不断地从中退出,被逼到门外。

      顿时场面乱作一团,幸村闻声心知大乱,想起身迎战,却听山田在外道:“副阁主莫担心,弟兄们应付得来。如若副阁主不听在下之劝,在下还是有自信能封住着区区一马车。”

      “可若是,从内向外的伏击……”幸村不敢再想下去,周围的声音使他感到烦躁,甚至厌恶。他微微抬起帘布,见楚天阁的弟子与那些来路不明的敌人仍在厮打,地上的尸体已倒下一片,鲜血不断从伤口流淌出,仿佛一条鲜红的不断扭动着的小蛇从人体内爬出,幸村看了不由一阵恶心。对着就近的人只一弹指,便振开了他手中的兵器,立刻就有楚天阁的弟子见准情势砍下了他的头颅,幸村立刻放下帘布,以免血溅到自己。

      正交织中,忽有一人直指马车大呼:“快,快去包围住那辆马车,抓住里面的人!”其它人愣了片刻,立时有不少人向马车冲去。

      “幸村!”绯村见势不妙,赶去救急,却被人拖住,抽身不得。

      闻声幸村也愣了一愣,这句话竟如此耳熟,似曾相识……心知敌人是冲自己来了,幸村握紧溺海,另一手紧扣琴弦,做好准备。然一掀帘,就看见数十人举着剑冲向自己,眼中满是欣喜与疯狂,仿佛只要得到了马车抓到了他,就可以完成目的一般。看着这般疯狂的眼睛,竟和记忆深处的那一双双充血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就仿佛是过去跳跃了时空,穿梭到了现下。幸村看着那些人,脑中映射的却是另一幅画面,顿时怔在原地。

      “快,截了那马车,一个都不留。”窗外的喊叫声惊醒了原本在睡梦中的他。然起身周围却不见了他人,他立刻惊惧的叫了起来:“爹,娘!”

      “精市,没事的,你快些走吧,娘马上就来。”

      “不,我不走,我要和娘在一起,精市不要离开娘!”

      “精市快走!”另一人的声音焦急地响起,一掌推来,将他小小的身躯推出两丈多远。

      “爹!……”

      “快些和我走吧。”老人拉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外面,都是死人,漫天的红色。从天上,直淌到地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温热的液体飞溅到幸村的脸颊上,这才让他微微惊觉,原来是山田为了保护他已然被刺穿了左肩,却还犹自坚持战斗。

      “爹!……”血,有血,溅到了脸上……

      “精市,快走,哪怕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这些是什么?这不是我,不是我!”幸村咬紧下唇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不……这就是我,就是我!”喃喃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话语,幸村忽然抽出剑跃入了人群。“副阁主……”
      “幸村?”绯村惊讶地看着幸村跃入人群,动作行云流水,一招致命,宛若天成。幸村一出来,更多人将注意集中到他身上,都纷纷向围了过来。幸村身上的杀气蓦地涌现,周身竟散出一道强大剑气,将靠近的人连连逼退!幸村一手挥剑,一手弄弦,如流光飞舞,青丝柳动。那看似柔软飘逸的弦丝却仿佛疾雨扫向他人,划开一道道伤口。听着众人的惨叫哀嚎,幸村微微一笑,翻身抽剑,起身飞旋,轻若轻燕,无声无息。出手却快如鬼魅,尚在空中已经刺破周身八人的咽喉。轻然跃下一面用剑挡住敌人的长戟,另一手却藏于剑后,忽有数根细线从剑中透出,绕过长戟延伸而上,直取右臂,顿时鲜血四溅,也溅到了幸村脸上,幸村也不若往日一般避开,反倒直接抹去脸上的血珠,放入口中,轻轻一笑。众人不由心寒,这个生得如此风华绝代的少年,是那般的俊秀风雅,却是那般的杀人如麻,嗜血好杀?连楚天阁的弟子也不由惊愕,那么所知道的幸村,从不是这样的。

      “阁主,副阁主他,好像不太对劲……”

      绯村面色一暗,却同样不解,这样的杀气,只有在第一次相遇时感觉到过,那时正因为幸村的杀气太过强烈才使得他因为习武之人的警觉醒来。

      对方首脑也看见了一袭白衣在人群中挥剑起舞的幸村,冲上前去与他过招。

      此人的实力显然远超他人,任是幸村出手如何迅捷,都能一一避开,还能看准幸村露出的破绽趁势攻击,几十回合下来竟不分上下。“沧海月明!”幸村忽轻啸一声,喝出四字。剑在手中宛出一个剑花击上前去。那剑可不一般,通体微蓝,剑气冰冷,碰撞时便能感觉到他那丝丝凉意,剑锋很薄,分外柔软,似水,却又比水汹涌,如海水一般柔而有韧,下一刻又变的如冰般硬挺。靠剑柄处开了五个小孔,减小了挥动时的阻力,使得剑更加轻盈。

      而此时幸村的剑锋时柔时刚,忽近忽退,分明从右而来却能攻其左,好生了得。那人似也是有些招架不住,向后纵身一跃,跳入阁内,幸村想追却被人拦下,当下想也不想脱口道:“别拦我。”回手轻轻一挥,弦已擦过四人的脖颈,收弦追去。

      那人躲入一院,稍作喘息,幸村已然追上,阁内的弟子见有异样也赶了过来,但见二人身形飘动不定,若影若现,也插不上手,只得在一旁呆看着。那人也似是抱了必死决心,硬是向着幸村挥剑而来,幸村抬剑架住。自然也是动弹不得。那人自以为封住了幸村的动作,幸村却冷冷一笑,轻声道:“破空之月。”那人抬头惊诧地看他,却再也无力作出反应,细弦从剑上的五孔穿出,穿透了他的眉心,喉管,左肩,右肩与心脏。然而细小的弦线却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然而幸村转手一动,那人突然痛苦地大叫一声,旁人见了还是不知为何。那人却已经倒下,这时才有人惊呼,原来那人每一处被刺刀的部位都开始渗出血液,染上地面,仿佛在构成一幅绝美的画作。

      见敌人已经被打败,楚天阁的弟子紧忙上前来拖下了尸体,也有人上前关心地问道:“副阁主可有受伤?”

      幸村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回头微微一笑,来人却是一怔,下意识地退了几步,那,那是一种怎样的笑颜!——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眼神!因为看到鲜血而感到兴奋,幸村的眼中透出一股强烈的饥渴,周身杀气大盛,不管门下弟子如何呼唤都不予理睬,只轻轻一挥手,不见有任何武器,却已经划开了那人的胸膛,若是平日里的幸村,就算杀人,也会避开不让血粘上自己的衣服,而此刻有血溅到了脸颊,也不见他擦去,反倒是越发欣喜。

      “副阁主手下留情,是自己人。”有人误认为幸村是搞错了人,急于提醒,然而下一秒却已身首两地,幸村的剑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的头颅。

      这下周围人都变了脸色,四处躲闪。“糟了,难道副阁主是内奸?……!……”离得稍远些的得了机会赶忙向外逃去,急急奔向大门告知绯村。

      “怎么了?”丸井也已赶到,听到有人惊叫的声音上前问道。

      “啊啊,别碰我……!幸村是内奸,你和他是一道!”被丸井拦下的人推开丸井逃了开去。

      “幸村!”丸井心知不好,不由惊呼。他以大约明白了什么。向着院内跑去。然待看见了幸村,丸井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到一个白衣蓝发的绝美少年挥舞着剑赶杀着周身的人,身形快如鬼魅,鲜血溅于白衣上染出一朵朵艳丽华美的曼朱砂华……更加诡异的是,他的那种如同孩童得到渴盼已久的礼物而有的满足与信息的纯澈笑容……丸井震惊至极,这就是……病发的症状么……

      绯村一边有了阁内的援军很快也解决了敌人,收入尾声,听到属下惊报,蹙紧双眉,纵身飞入阁中。向着幸村所在地掠去……

      等看到眼前景象时,绯村也完全愣住了,然见到另一旁的丸井,立刻清醒过来,急急跑去问道:“怎么回事?”幸村叛乱是断不可能,但眼前的这般场景又作如何解释?“师兄,制住他……幸村……幸村的病发了……”丸井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地说道,声音也因激动焦急而颤抖。

      “等下细说”绯村简短应道“所有人全部退下。”

      “阁主?”看见绯村也赶到了这里,众人都放下了心,然被幸村紧追不已,绯村上前抵住幸村,好让他人离开。

      看是见绯村上前,幸村想也不想,一剑刺来,另一只手甩手带上风中飘动的细丝围上绯村,绯村反应敏捷,闪身躲开飞身上檐,然幸村的反应也是快的出奇,无论绯村躲到哪里,弦丝都会立刻跟上,显然,远距离作战有利于幸村。绯村深吸一口,提上一口真气全身运行十二周天,一腿蹬地,竟回身向着弦丝迎来,幸村立刻收弦改变方向却为时已晚,绯村眼看就要逼近幸村身前,然绯村忽然背后杀气突逼,原是幸村的弦并非未中,而是自他身后又顺着风势调转了方向,困住了绯村,绯村只得转身跳开,跃回屋檐,还是无法靠近,而思量对策之间,幸村的弦又一次攻来,绯村干脆不闪不躲,眼见着弦丝向着自己刺来。尚有一寸之际抬身倒翻将剑插入房檐之上代替了自己方才的位置自己却翻至空中,躲开了弦,弦丝便都绑在了剑身上,绯村看好时机,瞬间发力,将弦绕了两周大喝一声一掌向剑将剑定入屋顶,甚至可以听到屋内砖瓦落地碎裂之声。

      弦已被封,幸村却还有配剑,绯村赤手迎击,如果能近身交战,那么至少还有机会封住他的穴道。然幸村剑术之精湛,他也并非不知,幸而师出同门,多少有些了解,即使二人所练剑术不甚相同,却仍有相同之处,而自己又常观察他的剑术,与他对战,这才得以招架。然而幸村此时的实力盛于平日,绯村又是空手地对战溺海剑,绯村早已满头大汗,幸而自己内功深厚,这才得以连防带躲地保持较近的距离等待时机。

      “不要封住他的穴道。”看出绯村的打算,丸井慌忙叫道“什么!?”绯村大惊,这还怎么制住他?还想着,冷不防被幸村的剑锋划破了手臂,幸而不深,对于身经百战的他而言不足以道。

      “封穴会致使他体内气息错乱,师父说过,须得要将他生生制住才行。”丸井又一次提醒道。

      绯村一面招架一面蹙眉思索:“再这样相峙下去,先累垮的恐怕是自己,如若没有什么办法……”

      然绯村却想不出弱点,原本不懂的背后袭击,偷袭及暗器一类,自己都已经亲手授予,幸村天赋极高,根本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丸井……幸村可有什么弱点?”绯村向丸井求救。

      “弱点?……倒是有最反感的事情……”丸井想了想犹豫着回答。

      “反感?”绯村恍然大悟,咬紧牙根,靠上前去,苦笑,想不到我绯村总一也有用的到这一招的时候……

      一招突袭,幸村见势挥剑,绯村一掌拍出,幸村以剑相抵却不料在一霎那绯村的另一只手忽地从剑下绕过拉开幸村的衣带——只有初次见面时忍足对他的轻浮举动,能让幸村感到恐惧。幸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绯村立马上前一掌劈开幸村手中的剑。这万分险要的一刻,令丸井看得一身冷汗。幸村几乎就要割断绯村的手臂!

      剑被劈开,幸村身上的剑气也减了些许,绯村内心比他深厚,力道也较大,赤手空拳自然是绯村有优势。很快就将幸村逼入了旁边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那是一间暗室,平日是处罚弟子的刑房,没有按窗,门是唯一的出入口。

      绯村抵在门上喘气,早已大汗淋漓,短短交战却把他累得够呛。

      “绯村师兄……”丸井赶紧跑来。

      “总算制住了,可着实是吓人。”绯村看着遍地的尸体不由蹙眉说道。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丸井歉意地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绯村刚想问却听得门内一阵响动,里面的人似乎正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待会再向您解释,请先让我进去。”丸井请求。

      “不行。现在进去太危险。”绯村摇头反对。

      “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里面。”丸井忧心地说道:“一旦发作,如果不能杀别人……就会……就会进行自残!”不敢想象事情的后果,丸井的音调无意识地轻微颤抖。

      “……”绯村也是震惊无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后果实在严峻。幸村在房内不断击打着房门,痛苦地叫出了声音。

      “我进去。你在这里等着。”绯村作了决定,对丸井道。

      “可……”

      “记住,等在这里,我随时可能会叫你。”

      “好。”

      绯村迅速打开房门进入黑暗,反手牵上门。刚进房内就感到背部一阵疼痛,幸村的手直劈而来,无暇低档,然而到底力乏,绯村反手便将幸村制住。

      “放开我!”幸村犹自挣扎,身体不断扭动,想要挣脱却始终不得。

      将幸村逼到墙边,绯村立刻将幸村的手铐入墙上悬挂的手铐内,绯村熟知刑房内的布置,借机制住了幸村。幸村两手被封,想要挣扎却跌坐下去,绯村这时适应了光线,只见幸村的小腿上不断渗流着红色的血液,衣服已经破开,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道长至整个小腿的伤口。想来是幸村刚才用发簪所伤。将幸村的双肩按在墙上,封住他的一切动作。绯村稍退一步,防止再度被袭。

      “放开我!放开我!阿 ……”幸村依旧挣扎却没有用处,体内的杀气根本无法压下,全身都冷到了冰点,仿佛只有鲜血的温度能让他感到略微的舒适。此刻动弹不得,显然对他而言是极为痛苦。

      “啊……放开我”体内的剧痛一阵阵传来,直到无可竭制地爆发,甚至在某一瞬间已经令他丧失了意识。

      “幸村!幸村!”听到他痛苦的叫声,绯村紧紧将他抱住,却也无可适从,只能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怀中的人却突然弯下身子,显然是体内的疼痛在侵蚀整个人。“啊……”幸村不由大叫起来。身上的外衣也早已湿透,然而身体却愈发冰凉。

      “幸村……”绯村伸出自己的手臂,定定说道:“咬住我的手臂。”幸村依旧蜷曲着身子,没有反应。

      “咬住。如果能让你好受一些,就咬住!”绯村干脆地说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咬舌自尽!

      幸村毫不犹豫地抬头咬上了绯村的小臂,然而却仿佛是有所顾忌,力道并不很重。

      明白是幸村残存的自我意识在阻止着自己,绯村爱怜地抱紧了幸村,轻声道:“不要顾虑,咬吧。”

      “嗯……”仿佛再也无法克制,幸村痛苦地呻吟一声,用力咬了下去,咬破了血肉,尽管臂上的疼痛非常,然而绯村还是没有说什么,任由他咬住。从他的力度与时松时紧中感觉着幸村的情况。另一方面,他抽手撕开衣襟,简单地盖住幸村小腿的伤口,以求能止住血液流淌。

      “嗯……嗯……”幸村咬着血肉不断地呻吟着,绯村的血液不断地流淌下来,落到了地上。二人的血在暗室中不断地流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惺甜的湿气,无论是绯村还是幸村,都已经汗湿外衣。

      怀中的幸村渐渐没了力气,终于在他怀中晕晕沉沉地睡去,绯村这才放下手低声道:“丸井……”

      门外的丸井早已急得不行,立刻破门而入“情况如何?”

      “他腿上有伤,你快看看,我用布堵着,但恐怕没有什么作用。”绯村急道。

      点了烛灯,丸井开始清理幸村的伤口,一直忙到报扎完毕,二人一直无言。幸村的脸色惨白,蓝紫色的长发因为汗水而湿漉漉地零乱散开。白衣上早已血迹斑斑,腿上更是一滩血红。

      “我帮您报扎一下吧。”看到绯村的伤,丸井说道。

      “不必,我没事。把他带回去吧。实在是苦了他了。”

      “……”丸井不作声地跟在身后,拿了灯,上前开门引路,看着在绯村怀中沉沉睡去的幸村,丸井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与恐惧“师父,我该怎么办?……”

      安置幸村躺下,绯村这才让丸井抱扎自己的伤口,二人还是沉默者没有说一句话。一时房内寂静压抑,气氛颇为怪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良久终于使绯村先开了口打破了沉寂。“你们在山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丸井低下头紧咬下唇,却是无语。半响方才启口,开始述说曾经的往事:

      第一次见到幸村的时候我们都是八岁,那日我同师父到青源山上拜访浦风老人,路上我看见一群动物围成一团,觉得奇怪,就上前查看。却发现幸村倒在雪地里,周身的动物们正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师父紧忙将他救起带到了山上疗养。

      那时幸村的状况很不好,全身上下有很多的瘀青,还有指抓划破的伤痕,师父说是被人凌辱过的。那时我也不懂,只觉他可怜,陪着师父一起照顾他。

      那时他几乎是要死了,好在师父的医术高超,终于在一个月后救醒了他,本以为会非常感激,可是……(人称转换)

      “师父师父,他要醒了。”丸井见幸村转醒,兴奋地回头告诉老人。

      “让为师看看……”老人听闻伸手探上幸村的手腕,察看情况。

      幸村微微开眼,感觉到自己尚能动弹,微微呼气。“我……还活着?”

      “孩子,你醒拉……”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老人慈祥的脸,幸村蓦地一颤,迅速坐起身抽回手缩到了墙角,警惕而又惊惧地看着丸井等人。“别碰我!”

      似乎是被那样的眼神伤到,丸井不满地嘟囔起嘴,懒得解释。

      “孩子,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老人平和地说道。看着幸村怀疑的目光,丸井实在忍不住,指着幸村道:“我们好心救了你哎,虽然也不要求你回报什么但你也不能用这种态度对我们啊!”

      幸村这才看到了站在老人身后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丸井。又询问似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你睡了很久了,饿了吧?想吃什么?”

      “先声明,上品的东西可没有。”丸井正没好气地等着他的回答,却见他忽身子,用手捂住口鼻不断咳嗽,每咳一下身体便是一颤。老人微微蹙起了眉,这病,怕是连他也无法治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啊,在不明对方立场是坚决不显示自己的弱点。这样的冷漠与警备,竟然会综合于一个孩子身上,实在是一种悲哀……

      (人称再换~)
      那是肺痨,我知道。很早以前我刚学艺时曾经问过师父什么病不能治,那时师父就告诉过我这种不治之症。因为无法医治,所以一旦得了这种病,就预示着痛苦与死亡。那天师父救起幸村为他把脉时双眉紧紧蹙起。我知道不是因为那些骇人的外伤,而是担心他的心灵上所受的摧残以及,这无人可医的肺痨。所以在当初,师父也曾经想过不要救。

      后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他们将幸村过去的记忆全部除去。只保留了他的名字——幸村精市。

      浦风爷爷发现幸村原本学习了操弦之术,于是在藏书中找了一本弦法潜心研究,授予幸村。起先他并没有教幸村他最擅长的剑术,因为他认为弦更为适合——幸村的双腿,已经在雪地中冻死,再也无法站立。

      尽管已经很熟悉,但幸村待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不温不火。也不常说话。他很刻苦,每当浦风爷爷表扬他时他都没有丝毫欣喜,我看到他眼中有隐隐的不甘。

      更多的时候,他仍是被病痛所苦,虽然师父的药能暂时止住病发,但每一次,都是令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我真不明白,为何上天要安排他这般痛苦地活着?

      一次我去他房里送药,在院里就听到很大的响动声,随即是一阵猛烈地咳嗽声。我吓了一跳,赶忙跑进去,连药都洒了一半。待我进去时看到幸村跌坐在地上,轮椅离他一步之远。桌上的茶器已经落到地上碎裂。幸村正在大口地吐着血,呼吸急促,脸色白得吓人。我吓坏了,愣了半天才想起取出随身带的药粉倒入所剩不多的药水中让他喝下。许久才止住了病情。幸村已是全身无力,眼看就要栽倒下去,我忙扔了碗扶住他。他抓住我的袖摆喘着气低声说:“我……要……站……起来……”我当时急得哭了,一听他说话,就点头应着:“好,我帮你!我帮你!”他微微笑了一下,就倒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好看极了。那时我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幸村重新站起来,无论如何!

      说是这么说了,但其实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曾向师父请教过,但师父却叫我莫想太多,幸村的腿根本已经无药可救。我明白这一次只有靠我自己了。我背着师父翻阅书籍,研究各种疗法,然后照着本去采草药。那时我的医术实在不计,甚至根本不能叫医术,我也不敢用内服的药,试尽了各种办法,幸村好大的耐心,每一次都试。后来我们实在想不出办法,便决定混合治疗,几种搭配。有一次需要针灸,我自己有些怕,那还是我第一次施针。幸村笑笑说没关系,反正也没有知觉,若真能感觉到痛就好了。我看着他忽然很自责,怎么反倒是病人安慰起医生来了。也是打那时起,我发现幸村是爱笑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微微笑着的,渐渐我也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或许真的是上天有眼,在我们乱七八糟的治疗方法的治疗下,幸村的腿居然有了知觉。我们俩都开心极了,但我们没有告诉别人,我们决定等到幸村能行走时再给他们展现一个完美的奇迹!

      那之后我便再也帮不上忙了,也不敢再用药物,一切都靠幸村自己每天的锻炼,先是自己站立,渐渐开始每天扶着墙壁行走。摔倒是常有的,但他从来都不让我扶,一定要自己再站起来再走。常常只走了几步路,就已经湿透了单衣。那些日子真不知他是靠着怎样的意念撑下来的。摔了不知多少次,青块瘀伤比刚被救起时还多。却从未听他叫过一句。由于幸村的身体不好,这一过程进行的十分缓慢,却最终有了成果。两个月之后幸村可以在我的搀扶下在院中散步了,直到这时我们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师父和浦风爷爷。师父非常吃惊,详细地为幸村做完检查后依旧不可置信。我正待得意,师父却一脸严肃地把我叫到一边,道:“真想不到,你们俩居然能逆转天命。”我正要高兴,他又道:“但你可知,由于你先前的用药错误与针灸时的差错,导致了幸村极大的疼痛。现在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行于刀锋之上!”当时我听了就一下子懵了,我万没有想到会给幸村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何况他从不会说出我的不是……我错愕地看着幸村,他却还只是对我轻轻笑笑……从那时起我清楚地感觉到,幸村决不是一般的人,他的毅力他的高尚他的傲气,是我完全无法比拟的。而那种强大的人格魅力,也在不断地吸引着我,影响着我……

      后来经过师父的治疗,幸村终于又重新站了起来,浦风爷爷开始着手教他剑术,幸村天资过人,进步奇快,令浦风爷爷大为惊讶,连连称赞。但幸村练剑的时间并不多,一方面因为还要修习弦术,另一方面,因为幸村的病。

      两位老人想尽了办法,想要寻得能封住病根不发作的药物,终于,他们找到了一味……”

      说到这里丸井却停了一停,不再说下去。“是什么?”绯村急切问道。丸井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绯村,道:“凌冰之毒。”“……”绯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曾听说过这种毒,却不想……

      “凌冰是极寒之毒,能克制肺痨的发作。本来此毒一下,会使人发疯然后暴毙身亡。然而肺痨与之相抵正好相互克制,这样一来,就能抑制住幸村的病,同时提高能力,能让人更加灵敏,武功更胜一筹,曾有人用此药做了一批药人,用来为自己效力。”丸井的眼睛忽明忽暗,仿佛有一支烛焰在眼中跳跃。“这样听来似乎都是好处吧。可既然是毒,怎么可能不害人?凌冰会让人体内多出一道冰寒内力,体温下降几度,怕冷,怕强光,不能吃烈性食物,酒更是不能碰。到了一定时候,会合着肺痨一起反噬。最迟到二十五岁,就会反噬。并且无药可救。而在这之前,如果不能控制住心绪,就会失去理智,就如您所见的那般,不断杀人,否则,就是自残,这是本人无法控制的。尤其对于具有强大精神力的幸村而言,尚存有意志却无法停手,无疑是更加残忍痛苦的。

      师父考虑了很久,才向幸村说明了一切,由幸村自己选择。

      浦风老人告诉他,如果就一直这样生活,长期服用师父配置的药,在情境的深山中生活,可以活到四十。如果服用了凌冰……就只有二十五年。结果——您也看到了。他宁愿用二十五年的生命换四十年的平淡。我知道幸村为人,定时不愿意碌碌无为的生活一辈子的。他身上的气度与气质,早已注定了他的不平凡。幸村心怀大志,想在江湖上竖立一块自己的丰碑,即使二十五年过去了,也会留下他的名字。”

      绯村的眼中流露出敬畏之情,这样的毅力与气度,自己也无可比拟。

      “幸村,你下山有何目的?”绯村想起了当初自己问幸村的问题。

      “我想要干一番大事,无论如何,要在这个世上留下什么。”蓝发少年的话又响在耳边。当初他只觉幸村出言不凡,有远大的志向。如今想起来,才细想起他变幻不定的神色。原来这个少年,是要用他仅有的二十五年生命,谱写下自己生命不凡的乐章。用他仅有的二十五年,去完成自己的梦想。想想幸村所承受的痛苦,绯村从心底生出层层敬畏,那到底是多大的精神力,可以支撑他活下来?

      属下早已等在外院口,绯村见丸井说完,便返身走了过去,丸井自是明白,也不多说。却暗自担心,这件事,真不知要给个什么说法。

      绯村此时也是心事重重。这件事情,毕竟得有个交待。以幸村的能力,是能将楚天阁治理好的吧。那至少,现在,自己要帮他开路才行。这个孩子,还有几年的生命可言?七年?或者,更少……

      “幸村阿,你清楚服用过后的效果了吧。”浦风老人颇为不忍地问道。

      “是,师父,徒儿明白。”绝美的少年对着老人显露出笑颜,没有一丝阴霾与沉重。

      “那么,后果呢?你也,清楚了。”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老人径自喃喃着。

      少年只笑不语,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取出那颗在日光下闪出魅蓝色泽的药丸——那是极为诱人的美丽,就如同少年的发泽。却隐隐要将什么吸入,不顾一切……

      “好漂亮。”少年依旧微笑,取过药丸,用了茶,服入。老人终是没有再去阻止,却低沉地叹了一声:“但愿我的这个决定,不要让我后悔才好。”

      “至少,徒儿不会后悔。”少年坚定而无暇的声音清除了老人的无奈。

      “要下山了么?”

      “是,师父。”

      “准备去哪儿?”

      “哪里都可以。”

      “山的东面,是青国。南面,是立海国。你,选择一处吧。”

      “立海?名字倒是好。既然我手里拿的是溺海,不如就去那里看看好了。”

      “立海么……也好。你师兄如今已经创办了一个组织,倒还可以。你就先到他那边去见见世面吧。”

      “师兄可真是厉害。”

      “厉害甚么,十八年了才创了个楚天阁……”

      “暮霭沉沉楚天阔,师兄可当真有趣。”

      “感兴趣?那就去看看吧,顺便去看看那浑小子过得如何了。”

      “是,师父。等徒儿有了一番作为,定会回来看您的。”

      “一定要回来啊……为师就等着你了,可别太久阿。”

      “师父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不会太久……最长,也不过七年,到时候精市一定回来。”

      “……走吧,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想着回头……”

      “嗯,那么师父,我走了……”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谁能告诉他,他如今送走的,到底是什么呢?而这一颗心,这一人,在不久后的将来,在这世间又留下了怎样的故事……

      幸村醒来时,已然过了两日。此时天刚鱼肚白,丸井趴在床边睡着了,幸村也不敢吵醒他,只是看着外面的天空,有些出神。

      刚才梦到了师父。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如今过得怎样。然后又想到绯村,想到那天的事,不知怎的脑中有些混乱,竟回想不起。只记得自己追了出去,再后来,如何了?想着便有些急了。撑起身子,这才发觉自己腿部受了伤,被抱扎了起来。奇怪,自己几时受的伤?而又有谁能伤到自己?一步步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幸村脑中忽地浮现出绯村的声音:“如果难受,就咬吧。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就使劲儿咬住。”难道说——是凌冰的副作用是自己发病了?那么,自己杀了多少人?师兄又如何了?莲二呢?幸村愈发心慌起来。现在只能确定丸井没事,他当时不在场,那么,其他人呢?

      幸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为丸井披上衣服,径自穿戴打理好,探出门去。在从内院走到日常行事的阁中的路上,下属依旧是各司其职,毫无异样。见到幸村也是如同平日一般行礼,然幸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眼中怪异而又欲言又止的神情及他经过后中人私下议论的细小声音。看来,自己给师兄带来好大一个麻烦。

      “听说了吧?副阁主前两日发了疯杀了好多自己弟兄。”一人说道。

      “不可能吧,副阁主人一向很好,怎么会杀自己人?”另一人答。

      “不信归不信,但这可是事实阿,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听说是和刺客勾结。”

      “那就更不可能了,不会是有人嫁祸吧。”

      “唉唉,你们两个,小声点。现在各坛主与堂主们都对着阁主吵得厉害着呢。万一要被听到还不了得。”听得他二人发话,又有一人跟了上来。看来是刚从总阁过来的。

      “切,那些人不过是嫉妒副阁主。早就对他不满要找个空儿了。”

      “唉,无论怎么说,我都相信副阁主。”

      “我哥们都被砍死了,我可也要等阁主给个说法。”

      “别说了,这混乱,怕是难静下来了……”

      幸村听着他们谈话,眼神愈发冷了下去。不想在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却又担心绯村。便干脆提上真气纵身跃起,因为有了腿伤,行动多少有些不便,但还能支撑。仍是落到了总殿旁。察看情况。

      堂内绯村坐于殿上,殿下的各个分堂堂主等互相讨论不休,不时向绯村提议或报告着什么。多半是道苦与力邀严惩的。绯村支者头蹙眉不语。不予回应,任由下面的人说着。独自思量。

      “阁主,请给大家一个解释。副阁主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定是他与外人勾结,里应外合欲要篡位。”

      “副阁主年纪尚小,从不独自出去。怎么可能与他人结识谋策计划?”

      “那你倒是说说,他杀了我六个手下怎么说?难道是认错人了?”

      “阁主,如果不予严惩。恐怕难平众怒”

      “是啊!阁主,属下请求严惩副阁主。”

      幸村在外自然听得分明,暗自咬紧了下唇。他知道绯村定时很为难。他定不会惩罚自己可那些人又不会善罢甘休。其实他本会直接请罪。帮绯村解决这件事情。但是他不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绝不能白白牺牲自己而让幕后主使逃脱。

      绯村细细听着每一个人的言辞。观察所有人的动作与表情。不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单单把重点与责任放在幸村一边,就永远不会有结果。

      “对于这次受到突袭一事。各位有什么看法?”绯村示意大家安静后,低声出言问道。一时间堂上无人接应,众人都把心力放在幸村身上,却疏忽了这一点。又或者说,有人故意将众人的注意力移开,不愿意提及此事?

      楚天阁的行动很难探明,更何况刺客竟敢在阁外埋伏,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倘若不能铲除,将是一大隐患!

      “属下怀疑,副阁主与此事有关。”

      “对,极有可能是作为内应。”

      “都说了没有这种可能。”

      “但当时很多人都围向了副阁主的马车,而后他才跃出。”

      “可若是同伙,为什么没有攻向阁主呢?”

      “会不会是另有他人假扮?”

      “可从车内出来前,根本不可能掉换。何况副阁主的招式别人是学不来的。”

      “各位!不要转移话题!”绯村抬高了声音表示自己的不满。虽允许个人发言,但也不用因为同一件事情反复争论不休。

      “这……阁主迟迟不作决定,属下们心绪难平。难以细商。”终于,风扬堂堂主坛建次郎站了出来说到。

      “……”绯村正待发话,且听得一声清越之声。“师兄……”幸村已站在大堂门口,看着室内众人惊诧的眼光,淡淡唤道。一袭白衣,长发垂落,从阳光中走出,周身发出淡淡的光,如画如卷,脸色苍白,完全不似反间叛乱之辈……

      幸村,你伤还未好,不宜走动。”绯村见幸村走进,起身蹙眉道。

      众人看去,发觉幸村走路确有些不自然,并不是装出,想来的确是受了伤。

      扶着幸村在一旁坐下,绯村自己也重新坐下,看着众人启口到:“如各位所见,幸村腿部受了伤,乃是当天追入阁内与敌人首领交战时被旁人所伤,也就是说,有人假扮成阁中弟子暗中下手,固然是要杀了那些人。而我阁中弟子见其向自己人挥刀不明就里,一时愣住,没有上前,便是没有证明自己的身份立场,为保险起见生于尚未对敌人出手的人只得一同斩杀。想必在座的各位若是陷入此等境遇也会如此处理吧。”

      幸村有些惊讶地看着绯村,然绯村却定定地看着下面的众人,不容置疑。幸村无法接话,对于当时的事情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开了口反倒是极有可能露出破绽。原来绯村早已想好了借口。但倘若自己什么都不说,岂不也是不妥?

      “幸村所谓实属无奈,请诸位见谅。”幸村只得陈恳地向众人道歉,不给他们私下交递眼神讨论的时间。

      “然则不能说是副阁主的不是了,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副阁主不计。”坛建次郎率先表决。

      “坛前辈客气了,本就是幸村不对,这个歉我可担不起。”幸村行了一礼道。

      “好了,这件事便告一段落,下面,我们来谈一谈阁内的埋伏于门口的伏兵,到底是如何一回事。”绯村沉下脸说到。“幸村,你先说说。”

      “我认为这次的进攻只是一次试探,决非真正突袭。虽就人数武力等而言都非常较真,却只是想要把戏做得更真的伎俩罢了。幕后主使显然并未打算此次一举成功。如能占得有利的地位将会为下一次行动带来更大的便利,甚至能作为威胁的筹码。而这一干人等定是长期监视了我方的行动。知道阁主不在阁中,借机埋伏。但有几个问题,第一,敌人的埋伏在内为何阁内的弟子没有发现。第二,敌人居然在正门伏击,很难理解。第三,死伤多人也在所不惜,此人所为并不在于袭击,而在于导致阁中的混乱。”幸村说得条理清晰,既说出了问题之症结,有未将整个问题全部亮出,绯村满意地点头。

      “诸位有什么看法,不用客气,直接说出来吧。”绯村看着众人说道。

      “阁主,以属下之见,此事绝不简单,定要明察。从我们自尸体上发现的令牌来看,怕是与鸿攸派脱不了干系。”山田向绯村报告了发现。

      “阁主,鸿攸派一向名不经传,此番如此声势浩大,定有靠山支柱。”

      “是啊阁主,眼下既然我们手握鸿攸帮派参与此事的证据,不妨去讨个说法。问出幕后主使。”坛健次郎抱拳出列提议道。

      “也是,倘若有人假冒,也要给个解释的机会。这件事就交由你着手去办吧。”绯村点头同意。“属下遵命。”坛健次郎单膝跪下领了命,起身退回。

      “山田。你也一同前往。”绯村看向山田说道。

      “是,阁主。”山田出列领命。

      “那么,今日就到这里,各位定要严加防范,当日留守阁内的人要以玩忽职守之罪加以惩治。”

      “是,阁主。”

      “回去吧,丸井找不到你要担心的。”待属下都走空了,绯村侧头对幸村说道。

      幸村看着绯村疲惫的神色,欲言又止“哎——不要说道歉的话。”绯村抢先道。“……”幸村低头不语,一时无言。

      “那不是你的错,我都知道了。”绯村打断他的沉默“不要去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件事情。你也知道,有内奸。”

      “那为什么在这时候把山田和坛两位最得力的助手都派出去?”幸村不解。

      “不派高手去,我担心,会被人暗害。他们二人,我最放心。”

      “原来如此。”幸村点头应到。

      “这几日要万事小心,好好休息,不用出来了。饮食要注意。”

      “嗯,师兄也是,我先回了。”

      “禀阁主,我们此去遭到伏击,山田英勇殉职。”三日后,全身是伤的坛带回了这样一条噩耗。身边只剩下寥寥几人。

      “怎会这样!”绯村大惊之下拍案而起,全身因气愤而不断发抖。“先不到,我千算万算,反倒害了山田的性命!”

      “阁主,属下怀疑阁中有内奸欲要谋反,事先泻露出了我们的行动。”

      “你先下去吧,好好养伤”绯村烦躁地摆了摆手。

      “是,阁主,属下告辞。”

      “真是该死!当初就没想到连山田与坛都对付不了。使我害山田丢了性命。”绯村一气之下用茶盏猛击桌面,竟将茶盏“送”入了桌中。

      “师兄莫要自责,我们应尽快查出内奸好为山田报仇,绝不能让他白死。”幸村在想那个二十七八的青年,那样自信的语气,那样凌厉的剑法,即使受伤也依然护着马车保护自己。“都是我的错。”幸村心想,“都是因为我的失神害得他受了伤,行动受到影响。”然而面上他却劝着绯村。这个时候,他不能自乱。

      “对,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给山田陪葬。”

      五日后,秋水堂副堂主永濑被处死,死前承认自己就是通外的内奸。此事终于得解。绯村这才有了空闲好好坐下喝一杯酒。

      “阁主,山田的尸身已经安葬,不知永濑的要如何处置?”坛禀告着。

      “也葬下吧。”绯村淡淡说道,早已没有什么恨意。“本来,让你和山田去,就是怕出事,以你们的能力,能够应付……”

      “属下有副阁主重望。”坛一听此语忙单膝跪下。

      “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失误。丢失这样一个人才,从二十二岁开始,就把他的一生交给了楚天阁……如今却被我亲手送走……”绯村自责地喃喃低语。

      “阁主千万别这么说。能为楚天阁献出自己的生命,山田一定无悔。”坛安慰道。

      “是么…………晤…………”正苦笑间,绯村却刹时变了脸色,黑色的血液随即从口中流了出来……

      “阁主?阁主!”坛惊慌地跑上前去,扶助绯村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绯村已说不话来,只是呕血。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坛关切的话语,那么奇怪,为什么他的眼中,使跃然的火光……那分明是,亮出阴谋前的雀跃……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绯村总一,我才是幕后的主谋……”坛也不再掩饰,大笑着说出自己的身份。

      “你!?”绯村虽然隐隐猜到,但一经确认,却仍是惊讶至极。

      “对,是我,想不到吧……山田是我杀的,他当然没有防备。永濑不过是我找的替罪羊罢了。”

      “你,为什么……”

      “为什么?大可笑了,权力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如我不用这样方式,这里注定是你的那个小师弟的不是么,那么辛辛苦苦打拼多年又都是为了什么!”

      看着绯村震惊的眼神,坛建次郎拔出了剑,“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安心的去吧……阁——主!”一道华美的剑光闪过,绯村歪在椅中。怔怔地望着门外:“幸村……小心……”

      “堂主,如何?”门外早已有人前来接应。

      “传令下去,绯村总一已死,叫弟兄们开始行动,不留活口!”

      “是。”信号立马被人放出,阁中的一部分人早已准备多时,尚在他人迷惑不解之际已先拔出剑溅红一片。而在同一时间,阁外也如洪水般涌入了疯狂的乱党。阁主弟子看此架势,知是叛乱,纷纷拿出武器迎战敌人。

      幸村此时也正向总阁赶去,见门口出现混乱,心道不好。径直跃入阁中,却是再也动不得一步。绯村静静歪在椅上,胸口被一把长剑贯穿,淋淋的红色还在流淌,地上是一片鲜红,绯村的脸上尚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没有恨意,却有一种自嘲,没有怒气,却有一种恐惧,并非来源于自身的恐惧,而是担心他人安慰的紧迫。师兄他,已经很累了么?你是在,担心我么……“师兄……”幸村面无表情的反手锁上了门,缓慢轻忽地走到绯村身边,落座在绯村身边的地上,将头靠上绯村的膝盖“师兄累么了?……我陪你坐会儿……”心里有些什么开始崩塌,然而幸村毫无知觉。他突地想起门前的那两排落樱,白中带一点粉,有一些惨淡,又有一些傲气,泛着无尽的凄凉寂寞……

      毕竟阁内还是信服绯村者居多,见坛叛乱纷纷调度人员镇压。然坛手下外援众多,又占了主动,两方势均力敌。

      正门与主阁之间相距较远,尚未攻进,却可听到刀剑声阵阵。“开门,幸村!你在里面对吗?开门!”门外万井使劲敲着门却没有任何回应。“别敲了万井。他可能什么也听不见,如果他封闭了五官……”莲二劝道。

      “快去找副阁主。”楚天阁设内中外三坛,分管各堂主,此时三位坛主齐齐上阵带领阁中弟子迎战,小声派人去寻来幸村。

      “三位,我劝你们还是投降吧。绯村总一已经被我杀了,幸村精市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指望什么?”坛建次郎劝道:“我看三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若是三位愿意,坛主之位还是您三位的。”

      “阁主死了?!”听闻此言,阁中弟子都惊得杵在原地,忘了战斗。

      “不要停下,杀了这个叛徒,为阁主报仇。誓死保卫楚天阁!”

      “弟兄们,上!”只是愣了片刻,毕竟受过严格的训练,加之涌上心头的怒气,士气大振。“孽障,休得乱想,我们三个就算拼得老命,也一定要将你斩除!”

      “丸井医师!副阁主可在里厢?”被差来的弟子见丸井莲二站在殿外上前询问。

      “你先且回去,我会尽力劝他出来,请三位多坚持一会儿。务必相信幸村。”

      “我先去帮忙。丸井,现在需要医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莲二随那人先行前去。临行留给了丸井一句话。

      “我明白,若是幸村还不肯出来,我也去。再给我些时间。”

      “幸村,不要这样,现在大家都需要你,快出来吧。”

      “幸村,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大家一个个死去么?楚天阁的存亡你不管么?”

      “幸村,你不能放弃师兄所创造的一切。你不能逃避副阁主的责任。”

      “幸村……”丸井使劲拍打着门,里面却依旧没有动静。“我必须去帮忙了,你要早些振作起来。这个楚天阁,还有大家,都需要你来拯救。幸村!”说完最后一句,丸井立马向正门跑去,幸村,你一定要,挺过来!

      “把伤员移到后方,快来!”丸井跑入人群喊道。

      “丸井,副阁主人在何处?”高城坛主问道。

      “幸村把自己关在总阁里,陪着师兄不肯出来。”

      “这个当口,居然不问弟兄们的死活?”高城气愤不已。这个孩子,果然靠不得。

      “不,幸村绝非那样的人,请相信他。”

      “不错,请给他一些时间,他与阁主的感情,与我们不同,这个打击非同小可。”莲二也附和着丸井的话。

      “罢了高城,反正没了这个小子,我们也败不了。”山下坛主对此颇为不屑。一个小娃娃能干什么?不如不出来省得添乱。

      “幸村……你一定要来。”丸井心中默念道。

      天色很快开始暗淡,最终进入了黑夜。后方不断地接来新的伤患,阵亡人数更是不用说,丸井来往于伤员之间,焦急地频频望向总阁,门紧紧闭和,没有改变。

      “幸村那小娃娃不会自杀了吧。”山下问道。“不会的。”丸井摇摇头一口否决。这位坛主已经身受重伤,一只手臂已经被废,肩上还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虽然这么说着。丸井也不禁担心起来。此时山下有已经抱扎好了伤口,准备再次上阵。

      “不好了,敌人从侧壁跳进来了。”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

      “什么?!!”这下连同三位坛主也惊住了。他们已经耗损了太多的人力,如今所剩之人都已在此尽力抗敌,尚不知能坚持多久,实在分不出兵力分到侧翼去。

      “糟了,快撤退。”高城指挥着众人向后方撤退。“到总阁前的空地上去,那里还有最后一道防线。”

      “幸村,快出来啊,已经坚持不住了,快出来!”丸井在心里喊叫着。但转念一想,即便幸村出来,又能如何?就能终结么?虽然幸村的武功高强,但……如此情势,又岂是一人之力便可扭转的?不及多想,众人渐渐向总阁靠去,侧翼的敌人也逼了过来,战斗更加激烈。突地无数飞箭袭向敌人,敌人人数众多,相靠较紧,人口密集,一时无处闪躲,箭无虚发。面对突兀的变化,坛建次郎的手下一时无措,不敢向前。

      “不要后退,继续前进,他们只有这一发。换档的弓箭早已被拿下了。”坛指挥着众人继续向前。高城自以为可以凭此作最后一击,却不料补填的弓箭早已被取出,只有第一批已入了膛中,无法取出。心下更是绝望。

      东曦既驾,众人被围在总阁殿前的阔大的空地上,战斗依然持续着。坛打得极有耐心。

      山下的伤口早已破裂,此时已经气数用尽,被敌人刺穿了心脏。“阁主!……”在最后一刻,山下大声吼了一声,壮烈倒地。自然是没有回答,所有人都已经绝望,这时刻,哪怕是绯村,怕也无法逆转局势。

      房内的幸村一直无神地趴在绯村膝上,终于微微动了动,起了身来。阖上了绯村的双眼。静静道:“师兄,我为你报仇……”

      门被拉开的那一刻,连同乱党也都停下了动作。“幸村……”丸井欣喜地喃喃道。

      依旧是一身白衣,纯粹到没有任何瑕疵,紫发垂落,在朝阳中泛出淡淡地魅蓝。绝美的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愤怒,只有平静。平静到令人望而生畏。寒由心生。

      “哼,还敢出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吓得不行了。”坛建次郎冷笑道。

      “任何人,不许动这里。”没有理会坛的嘲讽,幸村的声音高傲而冷冽。

      “切,就凭你?能奈我何?”

      “你,可以试试看。”幸村淡淡说道。说罢立刻飞身而下,周身剑气大盛,近不得一丈之内。剑光与弦丝交相呼应,众人尚未反应开来,幸村已然杀出了一条路。轻盈地落在坛建次郎面前。

      “上阿……”众人见了幸村,急忙靠了过来护住坛。高城等人士气也是大振,一齐杀了上来。

      幸村的弦丝灵巧而致命。只一触碰,便会立刻毙命。甚是尚未看见那在空中若隐若现的弦丝,就已被取了性命。

      他的剑与弦都是空灵的。只看见剑光不断地从人群中闪耀而出。所有的人都感到恐惧,这,根本不是一个“人”…………

      丸井第一次看到幸村的剑法与弦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相夺异彰。幸村的眼神坚定而淡然,丸井知道这一次,幸村是清醒的。由于剑气所阻,一袭白衣滴血不占,干净轻柔得如同皑皑白雪。他在人群间来回飞旋,灵动而舞,舞而断肠,断肠而忘情,出招致命。轻灵飘忽者有过于弦。那是他第一次,绽放出了自己真正的光华,绝代,风雅,倾城倾国,如行如流水,轻若惊鸿,如破空之月,照亮万物,散发出无人可比的光辉。

      幸村终于同坛交上了手,其余乱党以围剿殆尽。丸井自信地看着幸村,他知道,他,一定会赢。

      这场混乱最后终以幸村将坛车裂肢解而告终。看着血液四溅的零碎尸体,幸村停下动作,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个人,立于满场尸体之中。高城等人站在远处看着他,突然感到一阵孤单,一种绝望之感。好累,可是,不想靠近那里……真的,好寂寞……师兄,所以你,才不会恨吧…………

      “幸村……”见幸村慢慢走了回来,丸井急忙迎了上去,高城等余下的人则在后看着,目光复杂。

      幸村对着丸井惨淡一笑:“对不起……大家……”话未说完,已经倒在了丸井的怀中。……

      很久很久,一行人沐浴在清晨微寒的风中,没有任何动静。不知是怕打扰到了这位少年,而是在为死去的人们默哀。

      “参见幸村阁主……”许久之后,莲二第一个跪下,高城也跟着跪下。剩余的弟子们,也一个个跟着向丸井怀中的幸村低下了头。“参见幸村阁主。”……而那个少年,依旧淡白着唇,苍白着脸,安静而高傲地接受一切……

      自那一天起,幸村成为了楚天阁的新主人。

      “阁主,有人送来一块匾额,说是绯村阁主定制的,要阁主亲自验货。”

      “师兄?”幸村合上谍报起身前去一看究竟。

      “你就是幸村?”来送东西的是一个老者,面容慈祥。抚着幸村的手道:“孩子,苦了你啦,这是绯村专门定做了要给你的。”说罢掀开一旁匾额上的帘布——幸村不由哑然“师兄……”依旧是那霸气豪迈的字迹,那块匾额上,骇然刻着“风雅阁”三个大字!

      “孩子,打这以后,这地方可就完全是你的了。好好干吧。呵呵,蒲风的徒弟,一个个都不简单啊……”老人拍了拍幸村的肩。兀自转身离去“银两已经付过,老朽告辞。”

      “请等一等。还为请教前辈高名。”幸村一听此言便知这位老者是位高人,当下急急问道。

      “老朽只是一个木匠,不值一提。幸村阁主,老朽可是会一直看着你的,可别令我失望。”

      “您放心……”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告辞。”

      幸村目送着老人离去,复又回首看向那块匾额,“风雅阁”,这是你送我的礼物么?师兄……

      道上,隐隐传来老人雄厚低沉的歌声:“赏二月飞雪,醉倾城江山。梦里春秋,笑堪多少英雄泪。英雄泪,谁人知,谁人晓?人间二月天尤在,故人已逝,又何叹……”

      “沧旭十一年,幸村精市平定阁中叛乱,重振旗鼓,更改制度,改楚天阁为风雅阁,时年仅十八。”

        ——《立海记·江湖卷·风雅阁篇》

      第十章·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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