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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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征
记忆中的九月总是与忘川紧密相连。每年凡到了九月的望日，忘川上都会漂满凤凰树的落叶——那是唯此一日方能见到的景象。鲜红的落叶几欲将忘川泛成了红色，那些落叶慢慢地随着忘川的水流飘向北方，一路上接受人们的祝福与祈愿。直到了夜间，便是一场盛大的祭夏典礼，那是立海国除新年之外最热闹的时侯，举家团圆，共同欢腾。但相比起新年，九月那特别的日子，却更是令人心醉。
忘川，顾名思义，便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的水汇聚成的河川。然而，若真是想如愿，代价却也不小——喝了忘川之水的人，就失去了转世的机会，后世的轮回。喝了忘川水，人可以忘记过去，却也失了未来。所以，长久以来，虽有无数人有过这般想法，却终究是无人敢付之实践。
然，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外乡人在知晓了这个传说后，毅然决然地喝下了忘川的水，第二日醒来，他便忘记了所有——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身在何处，忘记了忘川的传说，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也忘记了自身……他变得焦躁不安，而后痛愤，而后茫然，最后，变得绝望。
他恐惧于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痛恨于自己的空白。他发了疯似地冲出房间拉住行人急急问道：“我是谁？我是谁！”然，没有人认识他，人人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这个神色慌张的疯子，却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存在。他轻笑起来，继而狂笑，笑到眼中布满血丝，而后又惊惧地大叫。他感到上天从黑暗中伸出的双手正将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抽离，他似是变得越发空白。他想要逃离，他拼命地逃跑，不觉间便跑到忘川河边，忽地再也迈不出一步。
他恐惧，他不甘，他抽出自己的佩刀用力斩向那双黑手……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惊恐地发现他竟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腹部！荒谬的现实再次让他疯狂，他从下至上剖开自己的胸膛，取出自己的心脏用力甩入忘川中，仿佛摆脱了重负一般，他释然一笑，尸体颓然倒地。
那时望海还只是一个小村庄，人们直接将他埋在了忘川河边，并不多想。第二日，村民们惊讶的发现：一夜之间，在他的坟上，竟长出了一棵艳丽绝伦的凤凰树。论过的隐士掐指一算，道：“这株凤凰树吸附了忘川怨气，这忘川水可以饮用了。只是到了九月初一，其星转暗，凤凰树之力无力承载。落叶将载着亡灵随忘川漂到冥河去。”于是人们都说：到了那天，忘川水便是冥河之水，落在其上的树叶代表一个个亡灵。于是每到初一的朔日，人们都来到忘川河边，为死去的人们送行。之后，在望那一日，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典。为已然逝去的夏天与所有的故事祭奠……
凤凰树只有在九月初一那日才会有落叶漂到忘川上，所以那一日，忘川的水是不可取的，因为这一日，忘川就是黄泉！然，三年前，偏有一位俊秀风雅的年轻人，在这一日，由凤凰树上跳入忘川之中，一去不归……而他在听说了忘川的传说后，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人最不敢面对的，就是自己的真心。
不知怎得开始发起呆来，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回了那人身上，真田以食指抵住眉心，想要收回思绪。站在漆黑的屋中，望着眼前水蓝色的墓碑怔怔发愣。却不知怎的又想到了过往，此时再抬手，眼前只剩那一片水蓝。
碑前的香仍在烧着，散发出袅袅的氤氲雾气。真田倚墙而坐，径自低语：“三年了，精市……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你可知我是怎样熬过的。你倒是逍遥自在了，留我一人于这乱世之中。”说到这里，已然有些凝噎。经久沉默后方才再次开口转移话题“精市，我已晋升为将军，可于战场之上挥斥万军。想来那些战术多是你教授予我。不过如今你可说不了我了，军中只闻将军令不听圣上言。唯将帅新令，千营共为一呼。这三年来，我已有大进，或许你已赢不过我……”言至此，方又顿了一顿，才接下道“其实，我一直以来努力，不过是想在兵刃交锋之下忘记你。”真田微微抿唇“你若天上有知，定会很开心，是不是？你定会说‘如此，弦一郎你可得谢我。’不是么？傻瓜，你总是这样骂我，殊不知傻的人你是才是。”真田将头靠上墙壁，闭上双目，深呼了一口气“精市……今年不能在朔日去看你了。近年来战乱四起，我们刚刚平定了四天宝的叛乱，青国又来犯。今夜我便要出发上前线去了。本来圣上以为对付青国无需派我前去，可据说青国如今人才济济，难以对付。尤其有一个狠角色，最是厉害。但我不会输，我只输给过你，我定不会允许别人打破这一条……切原此番与我同去，他现在也已有大进，但还远不如我……虽然我明知他于我有恨，但我也一直都紧遵诺言，只是这番要与其并肩作战……。”真田喃呢着，眼神渐渐变得严肃“精市，据前方信使来报，青国的那人乃为惊世之才，剑术谋略均是一流，甚者可以一制百千。我担心我会败，至今我们已丢失两万兵马，更有甚者有一场战役居然并未动手仅用心理战术便让立海完败！我真的怕输，我一输便是死。我不怕死，但我若重新转世，又从何去寻你的转世？那我便是要永久忘记你了，那如何使得……”声音越发轻微，竟是连自身都不敢听闻，到最后竟成凝噎。“我不能输，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输。精市，保佑我，我定会回来。”他握紧了手中的配剑。甚至能感觉到剑上“殇凰”二字印入了自己的肌肤，眼中是如刀般的雪亮的杀气。然语气之恳切，却犹若一个乞求帮助的孩子。
“真田将军，圣上召见。”听到下属的通报之声，真田起身，自黑暗的房间中走出，背手带上门。看了一眼站在十丈开外的下属冷冷道：“走。”径自一人向前走去，下属们静静地站在两侧，待他从中走过，才一排排跟上。
进入宫殿等待立海的帝王沧旭帝时，真田一直有些许发愣，因而当一旁的仁王叫他时，并未理睬。直到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本能的抬手劈向仁王的手臂。早已料及真田此等反应，仁王迅速抽回手，白眼道：“你发什么愣？圣上就要来了。”“没事。”他淡淡回了一句，抬手发觉站在对面文官之首的丞相柳生比吕士正担忧地看着自己，遂朝对方点头示意。柳生见真田的眼神沉毅如昔，明白这是是对自己的保证，加之仁王在一旁向自己摆手叫自己莫要担心。柳生便微微笑着向二人一颔首。
随着通报声，沧旭帝慢慢步入了殿堂，二皇子切原赤也也跟在他身后，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锐气。而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一双鹰眸却一直紧盯真田。真田虽是察觉，但仍不甚在意。
“众爱卿也知，近年来西方战乱不断，现下东方的青国又来犯，我立海面对敌人不得不抗。立海平日从不耽误壮军操练，培养了不尽优秀俊才，且我立海国力昌盛，亦无军需困乏之说，如何会败于下风？然这次战争立海却是一败再败。我前后思量，其无其他，便是因为这轻敌二字，青国皇帝手冢国光即位才四年，却一举改变青国原本平和安宁之态，野心勃勃。这不光是因他一人之年轻气盛，才华横溢，还因为青国军政经文各方面均出现了一批青年俊才，因而得以蒸蒸日上。如此说来，青国便不可同日而语。而此次的战争他们必是有备而来，朕太过轻敌，只挑了三万兵马与二万驻军前去抗敌。结果竟是惨败！因此朕决定挑拔七万精兵与八千铁骑，并派遣二百位立海最好的□□手前去助阵。其中三分之一由近藤带兵南下，其余兵马交于二皇子切原赤走北线。真田、仁王二人也随二皇子一同前往。”
四人遂出列跪下领命。“免礼，平身吧。其他人在这段时日中，也要各司所职，不得有误。”
“是。”
“丞相、将军、军师留下，其余人退朝。”
仁王退回原位，方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也得去。麻烦”又听得沧旭帝点名要他留下，更是郁闷。但心知沧旭帝定是有事交付，也不得不认真听着。
“此番作战要注意几人：”丞相柳生展开一张纸对其他人道：“一，不二周助，军师，天才级的人物，实力深不可测，轻功了得。剑术一流。不论近身搏战还是团体指挥均屈指可数。二，菊丸英二，其人行动快捷灵巧，快如鬼魅。善于聚结军心，振奋士气。自创一套阵势，看似简单，却难以攻破。三，河村隆，此人力大无穷，不可小窥。其余还有善于冲锋的桃城武与善于打持久战的海棠薰。这三人都在南线。而最后一个人，是一个任何资料都不详的神秘人物。目前尚无法探知任何有效情报，但几次战役均为他指挥，战略战术一流，尤其是心理战。你们自需多加小心。此人与不二菊丸同在北线。他武功奇高，身法轻盈，剑法华美，可远距离杀人，无人可近其三尺。杀敌手法极快，至今仍无人见过真容。但几次战役中只有一次出现在沙场上。此番看来，倒是与原来风雅阁阁主幸村精市有些相像，尔等要千万小心。”
此时，偌大的殿堂内，只留下真田、仁王、柳生、近藤、切原与沧旭帝几人，听得幸村之名，真田不自觉地全身一抖。幸而站于最后，未被他人所觉，除了站在沧旭帝一侧与几人面对面而立的切原。切原的眼中充满了锐利且轻蔑的笑意，冷冷看向真田，那又是怎样的情感在真田心中留过，竟压制不住地从眼中涌出。“果然，听得这个名字，他就会变得如此软弱，呵，立海国堂堂大将军，也会这般痛苦自责么？当初那般迟疑，如今又这般后悔。这样的懦夫，是配不上那样俊秀风雅的风雅阁阁主的。所以自己才会败得那么不甘心吧。居然被一个自己憎恨并鄙视的人打败，真是莫大的耻辱……”想到这里，切原不禁咬紧了下唇，全身都散发强烈的杀气。在场所有人，包括未曾习武的柳生，都觉察到自他身上的层层漫出的戾气。真田也知道切原是冲着自己，却也不说什么，甚至眼都不抬。沧旭帝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道：“赤也，我知道你已忍耐许久，可现在还未到时候，况且再等上一会儿，到了沙场，那才真正是你的天下。”切原不答，把头转向别处。沧旭帝又怎会不知原因，却不伸张，帮他掩盖过去。幸村是真田最大的弱点，又何尝不是切原的软肋？也是自己的一块心病。
“情况你们都已了解，最后朕还有一件事要讲。此次征战，非同小可，赤也你太过盛气，怕会坏事阿。我想，军中也是只看军衔高低，不分贵族平民，此次作战，由真田主指挥，但赤也与真田二人同级，都可行使将军职权，但领军一职，由真田主负责。”
“父王，儿臣不服。”切原见沧旭帝说完立刻抢言道。
“你毕竟年轻，能力有限，要学得还很多，你也莫不承认，若你不服，第一仗便由你领军兼指挥，若败，则按我说的来。若胜，则由你来指挥，如何？”
“一言为定！”
“最新情报！最新情报！”英二一面“叫嚣”着一面破门而入，挥舞着手中的信件笑吟吟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英二，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我刚刚找到一把琴，还未听得幸村奏响呢你便冲进来了。”棕褐发色冰蓝瞳仁的不二正左手支在幸村放琴的桌边，侧身倚着左臂。此时见了英二进来知是有事要讲，便松手一个转身落座到一边的红木椅上。
“呀，幸村要抚琴你们都不叫我，若不是我及时赶来还不错过了好戏？幸村你可不能偏心，我也要听。”英二被不二一句话勾起了兴趣，一边做到另一张椅上一边兴奋地叫着。
幸村缓缓起身，微微笑道：“英二不是有事要说么，怎得忘了？”说罢身形一动，手腕一个翻转，已将英二手中的信件拿了过来，细细看起。“不算不算，刚才我没准备，再来一次！”英二反应不及手中的信已瞬间被幸村拿了去，气得直跺脚。一头俏皮的红发也跟着一起跳动。
“切原赤也……名字很耳熟啊……”幸村微微蹙眉。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立海的二皇子。”英二解释道。
“哦……”幸村轻应一声。望着窗外回想着“的确英二说起过，但是，好像还在别的地方听到过……”幸村倚窗而立，一席白衣一尘不染，魅蓝微卷的长发伏在背上，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台。
“幸村……”被不二的轻唤叫醒，幸村淡淡笑了一下，自己居然径自发起呆来了。
“幸村，你看完了么？怎样？这次让我上吧？”英二在一旁急急问道。
“看完了。”一回头，幸村微微一笑，走到英二与不二面前道：“切原赤也，此人极为自负，性情暴烈，盛气凌人，手法残忍，是个相当难缠的人物。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去对付他……”说罢，看向兴奋的英二。似乎已预料到幸村要说什么，英二大幅度地点了点头，露出满意而自信的笑容。“那么”幸村继续道“辛苦你了，不二。”说罢，便将手中的纸交予了不二。
“好。”不二淡然地接过，报以一笑。而一旁的英二正气的直瞪眼。
第一章·征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