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长空剑》碧水寒宵

13、十一、入住

　　一路行来，江浮镜这位真传弟子虽然话不多，但论起来众新弟子还是与他最为熟悉，这会儿对方一旦离开，便茫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方堂主又恢复了之前老神在在的模样，只随手在后堂点了两位弟子：“连川，清商，将早前准备好的一干物事发给这些新弟子，然后就带去流风、回雪二山吧。”说完竟重新闭上眼不管不顾。

　　沈青辞不由得眉头一跳，早听说不少前辈修士性情怪诞，想不到今日在九霄剑派内接二连三见到许多，这位方堂主还道许知意“乖张放诞”，依他之见，这位也是不遑多让。

　　话音刚落，便见一男一女两位弟子放下手头物事匆匆赶来，引着众新弟子一一领取了外门弟子的一应物事，沈青辞接到手细细打量，乃是一块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的身份玉牌，正面刻着九霄剑派的标志，背面则用细小篆文刻着“守身持正，剑心不泯”八个字以及些许流云剑纹，料想除了辨识身份以外，或许还有护身效用。除此之外，还有两套白色外门弟子服、一柄锋锐的青钢长剑以及一只锦囊——这便是普通的储物袋了，几位出窍、引气修士拿到手之后以灵魂之力或神识稍稍沟通一番，便将衣物、长剑收入其中。炼体期和养气期的弟子修为尚浅，只能收拾一番收进包袱随身携带。

　　九霄剑派中，外门以外门五山最为出名，含英山乃是道藏典籍汇集之所，另外四山则分别于器、丹、符、阵各有所长。但九霄剑派山峰林立，外门当然不止五山而已；比如外门弟子的居所便另有所在，男弟子住在流风山，女弟子住在回雪山，这两座山占地广博、景致秀丽，乃是外门开辟洞府一等一的去处。

　　一干男弟子随着连川，第一次使用山上的传送阵，一阵恍惚之后便到了流风山山脚。整座山峰入眼满山青碧，古木参天，众人顺着山间白石小径拾级而上，时而可见流泉飞瀑、奇花异草。九霄剑派大阵自有小范围操控天象的能力，不过门中前辈多崇尚道法自然，对正常的四季更迭并不时常干预，当是时正是暮春时节，花木扶疏，气候宜人，山间的普通鱼虫鸟兽也不怕人，在树丛间兀自穿行来去，煞是有趣。年纪小的几个弟子好奇地探头探脑，连川笑笑未加阻止，只留心大家都未掉队便是。

　　一路上，连川也没有闲着，向诸人仔细介绍外门的日常功课。比如，外门弟子一开始都要在含英山上的棠棣小筑学习篆文、易数以及器、丹、符、阵等方术的基础知识，小有所成后即可在龙泉、流珠、悬圃、和光四山中任择其一深入学习。不过新晋弟子在棠棣小筑学习的时间一般不超过十年，故而同窗都是同一届法会进来的弟子。再比如，九霄剑派每位弟子每日都要修习剑法，外门弟子练剑之所是在棠棣小筑附近的试剑坪，至于内门五脉弟子则另有去处。再比如，外门各阶段都有不同的锻体之法，门派针对不同修为的弟子也分别提供了各自锻体之所，例如锻体期就是以自行内服药石、外用玉液为主，辅以配套的技击锻炼之法，锻体期的弟子每日均有专人送来当天的汤药。

　　行至半山腰，来到一处平缓地界。连川示意大家停下来，指向不远处几排建筑：“此处就是你们这一届弟子中锻体期的住处了，几位锻体修为的师弟留下，自行择一处看得顺眼的空屋子住下即可。其余人随我继续上山。”顿了顿，他又叮嘱道，“今日时日已晚，诸位师弟先行安歇便可，明日再去览胜楼挑选功法不迟。还有，不要忘记明日的早课。”

　　沈青辞等人奔波了一天，早就疲累不堪，闻言向诸位师兄告别后便急忙赶去挑选住所。连川像是想到了自己刚入门时的情景，不由得会心一笑。一路上为了照顾锻体期弟子的身体，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现下已是天色将晚；剩下的修士修为高些，可以快些上山，连川也想着早点交付任务，便任那些锻体期的小孩子一径去了。

　　门派分给他们的住处是几排连在一起的普通宅子，入门后不过四间屋子，包括会客主厅、修炼和休息的静室、放置杂物的厢房以及仆从居住的耳房。

　　杨羡拉着周纫兰，对几人道：“不如大家挑选挨着的几间宅子住下，也好互相照应。”沈青辞等人深以为然，各自挑了住处。

　　沈青辞挑了最靠里的宅子，右边紧挨着迟文，对面便是杨羡和周纫兰。

　　九霄剑派好歹也是名门大宗，即便是外门弟子也不必亲自处理杂事，便专门点化了一批山精木魅之流充作仆役；锻体期弟子到底修为不够、根基尚浅，每人也只配给了一个仆役罢了。沈青辞这间宅子靠着山坡，恰好引入了山间流下的溪水，于是便在院子一角挖了一泓清泉，旁边栽着一丛翠竹，煞是可爱。他身边杂物不多，除了目前用得上的少许灵石、贴身放置的保命符箓、丹药之流，剩下的东西以他目前境界暂时用不上，都在沈烈早就给他收拾好的储物袋里，如今也打不开。将随身杂物搁在厢房，沈青辞在宅子里四处转了两圈，便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原来是门中配给的妖仆到了。

　　那妖仆是个貌似二八佳人的牡丹花精，尚未完全化形，敛在袖中的双手还是叶片模样，却极是灵活。想来她也曾在九霄剑派学过礼仪，当下款款下拜行礼，恭声道：“奴家牡丹，今后老爷一干杂事皆可交给奴家。老爷现下可有吩咐？”

　　头一次被人称作“老爷”，沈青辞虽知这是修真界的一贯规矩，也忍不住眼皮一跳，尤其这花精要修成人形，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岁。他勉强控制住表情，强作自然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先准备哺食，然后把屋子打扫一遍。明天不妨料理一下院子，我要清出一片练剑之所。”

　　牡丹领命而去，沈青辞便在院子里打了一套锻体所用的拳法，发了一身汗，又沐浴清洗过，恰好赶上用饭。九霄剑派外门妖仆的手艺不错，沈青辞这顿吃的很是满意。

　　用过饭，牡丹自去收拾不提，沈青辞一时间闲了下来。往日这时本是沈烈向他讲解道法的时间，今日却只有他孤身一人。思来想去，见外面星光明亮，他想起包裹里还有路上消磨时间、讲述华州风土人情和志异故事的册子，干脆在院子里搬了一张竹椅和一张小几，命牡丹沏了一壶灵茶。星夜读书品茗，也别有一番趣味。

　　不过天不遂人愿，沈青辞手中册子没翻几页，外面便又有人叩门。却是杨羡耐不住寂寞，拉了周纫兰过来串门。沈青辞眼见对方不进屋说话，反倒大大咧咧地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只得无奈地吩咐牡丹再搬两张竹椅来。

　　“青辞你倒是会享受，星夜品茗，读诗作赋，再邀一二知己好友相陪，可不就跟那帮自诩风流的王孙公子一样了。”杨羡眯着眼睛，像是回想山下的俗世生活，摇头晃脑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想不到阿羡也心慕大儒风范。”周纫兰微笑着接过话头，“如此，为何不去青莲书院？”

　　“可别！”杨羡差点被茶水呛着，连连摆手，“都是爹娘逼着读的，我可不耐烦天天掉书袋。”他皱眉想了想，又苦着脸道，“不过听连川师兄的意思，在外门还得学好多东西，我还以为修仙只要练练剑、打打坐、再修几个神通道法就行了呢，想不到照样要念书背书。完了完了，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他苦恼地挠挠头发，忍不住唉声叹气。沈青辞摇头暗笑，果然这凡俗中的富贵公子还是孩童心性：“修真之人上体天道，下察人情，比起俗世中的文章辞赋，前辈所著道藏更是微言大义。若是文墨不通，如何读得懂道藏典籍？怕是连入门功法也读不明白。”见杨羡更加垂头丧气，他随后又鼓励道，“好在锻体期本就是打基础的时候，大家原也相差无几，趁此机会在棠棣小筑学习基础知识，门派里的讲师想必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愁没法补回来。”

　　三人白日里交谈有限，至多只能算互相认识。沈青辞虽然拙于言辞、不擅与人聊天拉关系，好在杨羡是个话匣子，周纫兰也是饱读诗书，不愁找不到话题，趁此机会也互相了解了不少。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叩门声。沈青辞开门一瞧，门外却是一个陌生的内门男弟子。那人向院子里大概瞥了一眼，目光落回沈青辞脸上：“可是沈烈沈师叔之子沈青辞？”

　　“不错。”沈青辞疑惑地点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提起父亲，“父亲回门派了？是父亲有什么吩咐么？”

　　门外的内门弟子松了口气，也不进门，从储物袋内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沈青辞：“沈师叔今日刚回快剑峰，这是他交给你的东西。”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沈青辞略一动念，便知父亲是不愿让自己牵涉其中，这才等到与自己分开才回山门处理私事。他接过书信，抿抿唇，不动声色道：“谢过师叔。不知家父可曾提起这次在门中呆上多久？”

　　“这我就无从得知了。”内门弟子摇摇头，不再多言，便告辞离去。周纫兰看出沈青辞捏着书信，眉头紧锁，似有纠结之意，识趣地拉起杨羡，托词要去隔壁拜访迟文，也随即告辞。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