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瞳》铜锣猫

4、第 4 章

　　一路上得知这洛府为商人世家，主营客栈，五国均有分号，但也不是富甲一方，在这库卡城里只算得上是中等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必这洛老爷是个保守又懂得韬光养晦之人。我们从侧门进府，老仆前面引路，后面跟一小斯帮我搬着画具。我习惯性的细细观望着洛府，建筑布局合理，沿两个中轴线展开，前院□□，东西对称，千门万户，曲径通幽，各家各户，既自成一院，又有门户相通。屋一色青砖灰瓦，屋顶山墙上都有造型精致的石雕，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楼阁之中穿插着亭台轩榭假山池沼。尽显清秀高雅，想必这宅子的主人品味不凡。
　　绕来绕去一刻钟的工夫才到了那洛家大小姐的闺阁“雪禾筑”。
　　“小姐，翦瞳姑娘到了！”这应该是那小姐的贴身丫鬟，圆脸杏眼，皮肤白皙。看她的衣裳，上身着淡青色短袄，下着橙色高腰修身长裙，脚踏月白刺金绣鞋。
　　“吾～块嚷骨囊劲勒～”我忍俊不禁，进屋时发现那丫头正往嘴里灌茶，想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桌子上摆了三四盘各色的点心和几本散落的书。
　　丫头看我进来了，忙放下茶杯，眨着一双汪汪的青瞳，咯咯的笑着，嘴角还沾着点心末。
　　“翦瞳”她轻盈的上前拉着我的手，仿佛好久不见的朋友，呼喊着我的名字，那么亲切，“秀米，换几盘新的吃食来。翦瞳喜欢什么样的？”
　　“小姐不必客气。”
　　身后的小斯已经讲画具摆放好退了出去，她绕着它们转了一个圈，翘着食指摸摸这碰碰那。
　　“翦瞳，这是什么？”
　　“翦瞳，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我无法抗拒的一一回答，她是那么有活力，新鲜的似一眼汩汩喷涌的泉，似从林中跳跃的小鹿，让人离不开眼。
　　许多年以后，我一直记得那个绿树浓荫，蔷薇满院香的午后，站在我面前傻笑的叫做洛的少女。
　　“我叫洛”她笑嘻嘻地看着我，“你叫我洛就好，我可不可以叫你瞳？”
　　“洛？”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
　　“爹爹说我是洛家的掌上明珠，就取姓与名合一而为洛喽”
　　原本开朗善谈的我，在她面前变得寡言少语不善言辞，“瞳，你怕生么？哈哈，怎么不跟我说话？”她捡了颗雪花梅含到嘴里，一会用舌头卷到右边牙齿与腮之间，一会卷到左边，鼓鼓的腮增添了几分俏皮。“瞳，还没好么？我快要坐不住了”
　　“快了，快了，你再动我就把你画成丑八怪了，让你嫁不出去！”安慰着洛，笔在手下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粉白的接近肤色，菱形小嘴有点肉肉的。青瞳如水，好像下一秒睫毛翕动便会有清泉泻出，清潭上氤氲着雾气，让我看不清那瞳的颜色，墨色中旋着青。
　　“瞳，你要是真的能让我嫁不出去该多好？”洛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转眼又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摇我的胳膊。“瞳，我们做朋友好不好？几天前我坐马车经过集市时就看到你了，着（zhuo）着明黄的衫子，画画时安静的神情，那时候就好喜欢你，羡慕你。
　　想如果我也能像瞳一样自由闯荡该多好。就差魏管家去打探你的消息。”洛歪着头回忆.
　　羡慕我？再美好的事情一旦被当作饭碗来捧，就失去了以往能从中找到的乐趣。以前忙里偷闲躲在画室里待一夜，是一种逃离喧嚣净化心灵的感觉。现在是我不得不去画，为了生存，它成了我的负担，带给我压力。我倒是在羡慕洛，这样的身家背景。一生都不会为了生计奔波，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计报酬。至于所谓的封建枷锁，只要力争也不是没有机会绕开。
　　我把手覆在她胳膊上“只要你想就肯定能办的到。我也很喜欢你，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取下画纸递给洛，“满意么？
　　“不像我吧？瞳，你把我画漂亮了”
　　“本来就很美，美的让我惭愧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描绘”洛放下手中的画拉着我去那铜盆里洗手，“瞳，既然在你眼里我如此亲切可人，不如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听管家说，你一直住客栈，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在这里有我可以陪着你，你也可以跟我讲你的家乡，一解我的寂寞之情。你不知道我整天一个人无聊的要死。你来住也可以继续去卖画。好不好？好不好？”洛摇着我的胳膊，“再摇下去我就要散架了。”顺手接过秀米递上来的毛巾擦手
　　“这可是小姐的无敌磨人功呢，老爷少爷都受不住的”秀米打笑到，转身端了水出去。
　　“也好，我也是实在不想住客栈了”这段时间住在那里，每天都有新的面孔，走了的新来的，唯独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洛家想必也不少我那一间房子，那么大的府宅得空着一多半。这样一来我还可以省下早饭午饭和住宿的钱。
　　“那就今天吧，我会吩咐秀米去客栈给你收拾行李，画具就不用搬回去了。”洛倒是个急性子呢
　　“瞳，你等一下”洛笑着跑掉了，偌大的房间只留下我一个人，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洛的房间，四处垂着宫纱，混搭着各种颜色，窗边是橘色与月白色两层，内外室之间挂有浅绿与月白两色曳地宫纱，左右两侧被描金凤嘴钩子收了起来，连屋顶都挂有双层粉色宽幅丝绦，屋角的镂花铜鼎里燃着香草，淡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花香。一个人住这么个小楼可真有点奢侈。
　　“瞳，看我拿什么来了”洛抱着一方古香古色雕花檀木盒，盒子上还堆了一摞衣服，用下巴颏抵着衣服以防滑落，东西太多的缘故，她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很重吧？你刚才不如喊我一起去拿了”我忙接过东西堆在桌子上
　　“瞳，这几件衣服我都没穿过，咱俩身材差不多，你看看喜欢吧。还有这匣子，”里面是些女孩子的饰品，手镯、项链、戒指、簪子、耳环之类的，“我有太多了，大都用不着，选了些好的给你。还说呢，我要喊你去，你肯定会说不要。现在我大老远从那储物的玫蓝阁搬来，你就不能不要了。”得意的把那些东西推到了我面前。
　　“你看你聪明的”用食指轻戳了下洛的额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要，大不了象征性的推托下。
　　她的那些衣服，太过华丽，裙摆罩衣上钉着玉石、珍珠之类的装饰，衣袖和领口堆集着繁复的刺绣，祥云或花团。平时穿出去太过招摇，这样的打扮怎能卖画。不过收下也没什么坏处，她反正也传不着，搁我这说不定那天落魄了还能救个急呢。
　　“瞳，哈哈，你是不是不会打理头发？”洛指着我在后面简单扎住的头发
　　“你别嘲笑我，每天也是秀米给你梳头吧？你自己未必会哦”我冲她眨眨眼睛
　　“切！小看我，复杂的不会，简单的我会好几种发式呢！”一手抱着檀木匣，一手拽我上了楼。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丫头二楼的布置和一楼相仿，不过宫纱都换成了柔暖的堇色，内室宽大的卧塌上罩着数层玫色床幔，让人看不清那塌的物什。洛将我按在梳妆台前的方凳上，拆开了我的头发，“给你梳个垂云髻吧，这个我最拿手呢。”垂云髻，穷尽这一生我学会的唯一一种发式。
　　洛从自己的收拾匣里翻出一小包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这叫花黄”，原来这就是花黄，《木兰诗》中曾经提到过的。洛从一张金色的纸商裁下一朵金色的桃花帖到了我的眉心，
　　“瞳，你不爱打扮么？女孩该多些心思妆扮自己的。”
　　“洛，我们家乡有句话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呵呵，我是又懒又丑没治了。”
　　“你这歪理……”
　　“瞳，你怎么穿那么多耳洞？快找幅坠子吧”
　　“我们家乡有的人，一个耳朵能穿十几个洞呢”我翻着她给我的盒子“洛，有没有简单些的，这些又重又复杂，再把耳朵坠豁喽”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被人一把抢去，耳朵也躲不了被拽豁。
　　“简单的……”洛从她的梳妆匣最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早些年哥哥从其玉国带回来的一套琥珀首饰，我就是嫌它太素了一直没用过，你看喜欢么？”盒子里躺着一副耳坠，一条项链。“好漂亮！”耳坠是两块静听剔透的牙黄色琥珀雕琢成长命锁状，下垂几丝印制流苏，项链则是一块被雕琢成鱼状的相同质地的琥珀，一根极细的链子从鱼腮处穿过。令人爱不释手。
　　“瞳，你为什么喜欢简单的？”帮我带好理顺了头发。
　　“简单才真实”
　　片片行云著蝉鬓，纤纤初月上鸭黄，镜中人已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