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Chapter 1-4 ...
-
Chapter 1、
他看见他了。
最近他总是在高处，从上眺望。从那角度看到的事情很多，可以思考的空间很大，甚至可以拥抱整个城市。以眼睛冷静地审视，感受八面来风，听见城市的声音。这是城市的守护者的权利。
罗伊有时看着被高楼棱角分割的天空，在一瞬间能看见vigilante站在楼顶边缘，像夜的巨人伫立，很快消失不见。罗伊爬上那层楼的楼顶，去感受他的视野，他的心脏像是造物主用手从火中攫出，他的呼吸是海间的潮涌。
直到一天，绿箭侠蹲在铁楼梯上，目光刻意投向了罗伊的背影。
“所以……”费利西蒂靠在椅子上转了过来，“你认为你妹妹的男朋友在跟踪你？”
“今年最不错的笑话。”狄格尔耸了一下肩。
“我没开玩笑。”奥利弗搁下了他的弓箭。两位搭档都在看着他。“我得找西娅谈谈。”奥利弗直径上了楼梯，蹬蹬蹬，他们听见关门的声音。
奥利弗并没有在酒吧内看见西娅。白昼下的酒吧内空空荡荡，贫血的阳光挤进半只脚，几只箱子在柜台下无聊地呼吸，调酒器具们佯装沉睡。钢铁骨架的一声敲击，传来碎玻璃的颤抖。罗伊看着脚下几只东倒西歪的酒瓶，碎片撒了一地。他深深地呼气，想到了西娅，看到手心的血，却想到了，夜。
他的大都市里的一片黑夜。
之后他看见奥利弗拿着扫帚上前，麻利地将碎片扫在了一旁。他抬眼见罗伊手臂上的伤痕，还有他未消肿的眼睛。奥利弗最后将视线放在罗伊的眼睛上，罗伊被那尖锐的钉子钉得清醒万分。
“谢谢。”他扭头收拾了剩下的残局。
“你的伤口……”奥利弗看着他移动了一段路。
“你这是在关心我？我记得你很不喜欢我。”
“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
“打架弄的。”
“你应该多听西娅的意见，晚上少出去，陪陪她。”奥利弗道。
奥利弗不会相信罗伊能跟踪他，只是罗伊出现的地点和他的目标有些吻合——或者，他偶然出现在奥利弗所经的路途上。这偶然里有些必然的成分，比如说，罗伊故意寻找会发生灾难、犯罪和事故的地方。
比起奥利弗，罗伊更像个独来独往的侠客——罗伊没有费利西蒂也没有狄格尔。他孑然一人，在一片迷茫的夜色下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风起的时候，他单薄的身影如同飘零的枯叶。有时奥利弗站在高处的角落里，想，看见孤狼冲进血光里奋战。他迟疑了，忘记伸手去救罗伊，直到罗伊自己爬起来，回头看见那冷漠的绿箭侠，他就站在那儿。
“你会明白的，对吗？”罗伊朝着那个方向大喊，感觉自己的鼻腔里有血。绿箭侠藏在阴影中，奥利弗第一次感到自己像老鼠一样逃了，这种异样的感觉。
奥利弗躺在床上，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罗伊并不具备vigilante所应有的力量，除了，莽夫的勇气和单枪匹马的脆弱。他想让罗伊明白，他会受伤，会伤害西娅，会失去作为“罗伊”的拥有。绿箭侠以沉默让罗伊在战斗中尝到疼痛。
罗伊已经受过很多伤了，只是和奥利弗比起来微不足道而已（五年的流逝了）。奥利弗用手指摸着身上的伤疤，记忆的永恒烙印。他摸到一处弹孔，想起那是他的母亲。他从梦中惊醒，梦见血泊中，母亲和西娅的脸。
“不……”
恐惧的斧头狠狠朝他的头劈下。
夜色，城市的霓虹灯传递着危险的信号，男人手中的烟给午夜的致命一枪，人脸，纷纷扬扬，随时暴露狙击手的目标，汽车，那些无数移动的坟墓……奥利弗看着窗外，明白自己永远穿梭在其中。
罗伊躺在长条板凳上，看着夜幕，被城市的灯光照得五光十色，他的双手无力下垂。小轿车疾驰而过，塑料袋在交通路上打着卷儿。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断掉的箭头，箭头被他的手擦得闪亮。
“罗伊。”
他看见西娅正在朝他走来，很气愤地走来，头发被甩在了后面。罗伊朝她伸出手去，直到西娅抓住了他的手，才发觉西娅是真实的西娅。
“该和我回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大小姐说。
一辆卡车喷着鬼眼似的灯光，轰隆一声停在他们身后。从甲板上跳下几个人，嘟嘟囔囔着就是他，几只被晒得黝黑的粗手拽住了西娅的胳膊，罗伊从板凳上跳起来，拳头砸向那些人。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西娅的额头，西娅和罗伊被人粗暴地押上甲板，卡车引擎启动。
Chapter 2、
奥利弗意识到西娅和罗伊失踪，他打电话向费利西蒂求助。
“我们可以找警察，现在是白天。”费利西蒂说。
“没时间了。”电话里传来咆哮的声音。费利西蒂赶到他们的箭洞，打开的电脑，她的脑袋里一阵嗡鸣——奥利弗在她身后疾步，怒火在膨胀，他传染到她。
“听着，奥利弗，这时候我们更应该冷静。”费利西蒂做着冷静的手势。“我做不到。”他拿出手机拨打西娅的号码。
一把枪指着罗伊，枪的主人用鼻子示意西娅接电话，小声警告她。西娅对奥利弗说，我很好。她看着被吊着的罗伊，鼻孔出血，胳膊骨节脱臼，半昏半醒。一把枪甩来，打肿了西娅的半边脸。
“费利西蒂，追踪电话。”
罗伊被一桶水泼醒，模糊地看见和那天晚上一样装束的人——带着面罩，露出豺狼的眼睛。这群人是小偷是强盗，抢劫一些不菲的珠宝——罗伊打伤了他们的两个同伙。他的视线转移到西娅，西娅被束缚在一把椅子上，正在冲他们大喊。
罗伊立刻被揍了一拳。罗伊迷糊地凝视着他的女朋友，感到被荆棘包围的刺痛。他卯力摆脱吊着他双手的绳子，脑袋里闪过一阵又一阵的白光。接着看到血色覆盖在他眼前，他有焚为灰烬的冲动。
他要，他当然要把着群坏蛋打到铁山监狱里去，还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伤害了西娅。他听见那群人的尖酸的笑声，辛辣的咒骂。（不对，他们还在逍遥法外）
“放了她……”因缺水而干枯的嘴唇。他的意识恍惚，歪头晕了过去。
罗伊还是颤抖了——其实这里，这里的空气很冷，皮肤上的感觉，这让他想到夜的温度，干涸的血迹，以及一些子弹。他曾从刀上见到的，刀面上反射出别人和自己的面孔。
他的第一个自卫武器，就是小刀。曾经迷迷糊糊地站在街道上，闯过人群，劫过，打斗，自卫，浑浑噩噩到夜晚。散漫在大街上，辗转飘零，抽不出自己锋芒。
街道上的警车又响了，幻觉出现了。这东西像他的终生伴侣，又像平淡生活上的一点盐，一点刺激的辣椒。罗伊有时觉得自己颓废，可憎，继而憎恨和他一样的人，又去做他憎恨的事（就像一个你痛恨但是绕不出的圆圈）。
“他死了？”粗壮的声线让罗伊觉得很不舒服。
“要杀了他们吗？”
“我们是小偷是强盗，但不是杀人犯！”
“你他妈闭嘴！他伤害了我们两个兄弟。没人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不许伤害罗伊！我会杀了你们的！”西娅咬住了牙，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变成定时的炸弹。
“来呀，婊子。”
绿箭侠……
他以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呢喃。那些利箭穿透了风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又是幻听吗？）。罗伊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影，和一片城市的风景，张开的双手如同海的岸线，怀抱着寂静又汹涌的城。
“罗伊（低沉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费力地喘着气。他突然掉了下来，他趴在了地面上。那些强盗散开，慌乱地躲避在各个角落，零散的枪声和子弹击着栏杆。罗伊看见光芒从被迫拉开的窗帘里涌了进来，一下扑进他的怀抱。一支箭射将西娅身上的绳子射断。罗伊从地面爬起，扶着西娅。
“你还好吗？”罗伊问西娅。
罗伊回头，对上了绿箭侠的眼睛，在那阴影下猝厉与冷酷的眼睛。绿箭侠看了他几秒（对罗伊而言，仿佛有一个世纪，他以为他会说什么），才带着西娅和他逃到外面去，警车随着绿箭侠的离去而到来，持枪闯入了被废弃的屋子。
他们搭乘出租车去医院，罗伊透过车窗，看着那些长长街道，像保存记忆的长长胶卷。罗伊能看见一个人影，冷着手脚，像秋日的蓬草。天空，忽冷忽热，忽暗忽明。
“他救了我，再一次。”
罗伊沉沉地坐在板凳上，白色的人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在医院。伤口被针线缝上，打了麻醉剂，罗伊感受不到疼痛（他感觉不到自己）——疼痛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疼痛最终给了他一巴掌，大声嚷嚷着你凭什么。罗伊将头埋在阴影下，西娅的手放在他的背上：“不是你的错。”
____
“我只想让他明白！——”
“奥利弗，你应该去救他，可你没有，所以才有今天的绑架。”费利西蒂站了起来。
“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在他身上！我只是尽早打消他的念头。”奥利弗绷紧了唇，愤怒而傲慢。
“所以呢。”费利西蒂停顿了一下，她凝视着奥利弗的眼睛，“你就让他单挑那些坏蛋，然后再被报复？”
“费利西蒂——”
“停！”狄格尔的声音挡在奥利弗和费利西蒂的中间，“我冒着生命危险说一句，推卸责任是没有用的，你和罗伊都得负责。”
奥利弗绕过狄格尔，狠狠夺走了放在桌上的上衣，转身离去。
Chapter 3、
酒吧里只有西娅一个人，西娅等了很久（她等一个人），抬眼看见阳光苍白的脸色。她坐下，为自己调酒，她搭起了腿，单手撑着脑袋，打开了电视。她和空箱子打了个面照，盯着空空如也一会儿。阴云吞下了太阳，酒吧里只有一个人。
__
罗伊带着他的红色帽子，路过街市，看见电视上的广告，正在宣传塞巴斯蒂安和他的好人好事——献血车，为了医院。
他左顾右盼，希望找一个远离西娅的工作。四周人群吵杂一片，听上去，像风吹过干草的声音，枯燥无聊。而罗伊保持着缄默。人群仿佛离他远了，陌生了。他在人群里感到自己的可笑（和人群的可笑滑稽），他觉得，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城市腐烂的真实（就像昨天那腐烂的强盗），而他想要拯救城市。
“好了，孩子，你的确应该用你的双手工作。”，那家老板嬉皮笑脸，“这样，伸进别人的钱包。”
罗伊的拳头绷紧：“你不明白。”
罗伊想起了什么，站在路口处，靠着高高的街灯，叹气。
“连小偷都会叹气。”他听见有人对他说，他回头时看见兰斯警察（他刚在街边买了一根烤肠），那位已经被工作打击的老男人拍着他的肩膀，“但是你还年轻。”
“还有精神继续坐坐警车。”罗伊说。
“随时欢迎你。”昆汀扬了扬眉毛，他摆出了长辈的语气，“听着，我知道你只是想行侠仗义，但是你要想想后果。”
罗伊双手插在兜里，低着脑袋绕过了昆汀，背道而离去。
罗伊伫立，侧身看着一个入口，被废止的入口（它通往地下），一辆火车曾经颠簸驶过。他走到下面去，昏暗无边。看见一些废弃的铁轨，罗伊沿着铁轨走了一段，看见记忆就像壁虎贴在这里，要他注意，提醒他。他转身离开。
（火车的呜鸣响了，哭泣般传遍了地下。四周的黑暗脏得像他陈旧的衣服陈旧的心，他意识到他该换了。治安维持者出现了，万人沉寂的黑暗下，唯他带来纯粹的火焰。）
他看见出口的光，却听见有些叫骂声，他急匆匆地赶到外面去，看见两个个男人拿着棍子打着一个短寸头的姑娘。他从地面捡起一根木棒，奋不顾身地将木棒挥向一个男人的脑袋，而姑娘见机用拳头勾向另一个男人的下巴。罗伊被踹了一脚，他从侧旁翻到了警告牌，挡住了两个男人，乘机拉住短寸头的手，朝着远方逃跑。
“嘿，嘿，伙计。”那个短寸头的人扶着墙弯着腰喘着气，“感谢你救了我。但我能自己逃脱的。”
“也没什么。”罗伊警惕地看了看身后，没人。
“我可没说笑——我叫辛迪，别人称呼我为辛。”辛朝他伸出手。
“罗伊，我叫罗伊哈珀。”他也伸出手。
“瞧。”她示意罗伊看那边，她指着那个方向，一辆献血车停在那儿，“我朋友在那儿。”辛回过头看着罗伊，说，“我得过去了——但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我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朋友。”
辛和罗伊看见警察朝他两人走过来，他拷着那两个男人，罗伊认出了那是兰斯。
“看来你停止不了行侠仗义的脚步。”昆汀兰斯对罗伊说，他又用眼神看着辛，“这两个男人惹了点麻烦，我需要那个短寸头女孩做一点口录，麻烦和我去一趟警局。”
____
“西娅。”奥利弗看见他妹妹趴在吧台上，他以为她醉了，事实上，她只是睡了过去。西娅的眼睫毛颤动着，缓缓地拉开了眼帘。
“噢，奥利。罗伊不见了。”
“别担心，他会照顾好自己。”
“他恰好没办法照顾自己。”西娅微微偏着头看着奥利弗，“昨天的绑架事件，那件事情给罗伊的唯一教训就是：远离我。真相是，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个傻瓜。”
“我会去找他。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停止喝酒。你不应该在这个年龄喝酒。”奥利弗走过去，将装有半瓶酒的瓶子搁在了远处。
“我想吃顿晚餐。”西娅用手撑起了脑袋。“你、罗伊、还有我的员工，一起。”她用那纯真的眼神告诉奥利弗，不要轻易拒绝。
奥利弗回答，“难道不是开设课堂教育他别去效仿绿箭侠？”
“我不想让罗伊感到他总是一个人，奥利，你不能冷漠地对待他——我想让他回来。”
“OK（他浅浅地叹气），西娅，需要我帮忙预定桌位吗？”
“难道不是花花公子最拿手的绝活吗？”
Chapter 4、
罗伊戴着帽子从街上走来，路边的一排的灯闪闪发光。铁铸的大鸟亮着一只眼睛从夜的头顶略过，车辆像幽灵一样出现又消失。一辆轿车疾驰而过，罗伊紧了紧衣服。在一家餐厅前，他看见奥利弗只穿戴着一件衬衫，笔直地站在灯下，影子拖得斜长。
罗伊看见奥利弗一副欲言的模样，罗伊对他说：“你想说的我已经领教过了——完全没有效果。”
几根柱子并列成为餐厅的脊椎，漆着红棕色的调子。桌椅和小窗都十分复古，刻着祥云的图案，灯光很柔和明亮，带着淡淡的明黄色。侍者穿着旗袍和长袖来往，说着流利的英文和汉语。
“拿一下筷子和碗。”奥利弗坐下来，用标准的普通话对侍者们说（那些侍者有些惊讶）。罗伊、西娅还有一位女员工坐在他的对面。他舔了一下嘴唇，他看向罗伊，但最终并没有说什么。他们很默契地隐蔽了关于绿箭侠关于行侠仗义的一切话题。
直到罗伊离开他们，去洗手间，稍后离座的奥利弗就跟在他身后。奥利弗的眼神很明显，他们需要单独谈谈。
“我以为今天会有和平的一晚。”罗伊拒绝了奥利弗，他转身想要走出去，但被奥利弗拉住了手臂。他试图甩开，发现奥利弗的臂力强大，他惊讶地看着奥利弗的手。
“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奥利弗紧抿住了唇，侧过身，他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相信，我坐警车比坐轿车都多。”
“这个世界已不再运转，但好像你是唯一注意到的人。”他的停顿只有一瞬间的呼吸，“这让你愤怒。”他突然放开了罗伊的手。他逼迫般靠近了罗伊，“这让你害怕，如果继续活在那个世界，明知道可以把这个世界修好却不行动——这股愤怒从心底让你痛苦。”
“这股愤怒会让你失去你在乎的东西，甚至让你变得危险……”
罗伊能看清奥利弗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的尖锐，料峭。阴影模糊了大部分神情，那双锐如弹珠的眼睛，透露着夜的讯息（一如他所熟悉的危险）。罗伊若有所思地呼吸着，最终他带着痞气点了点头。
“不用你费心。”
他甩身离开，离开洗手间，离开中国式的餐厅。西娅很惊奇地透过小窗户看着罗伊远去的背影，她对他叫道，罗伊稍带迟疑停下了脚步，而西娅离开了桌位追了上去。
“罗伊！发生了什么事！”
“你得去问你那哥哥。”罗伊抬脸就看见奥利弗跟上了西娅，他用那张有些忧郁而愤怒的脸指着奥利弗。
最后一个音阶被淹没在一辆卡车喇叭的张狂叫嚣中，卡车绕道奥利弗的身后，窗户在一瞬间摇下（罗伊看见了黑暗中的枪支），几朵火光，几声爆裂的声响，罗伊瞪大眼睛扑向了奥利弗。卡车在拐弯处拖着尾巴甩过，消失了。
奥利弗扶住了罗伊，摸向罗伊的背，在刺眼的光下，他看见他的手一片血红。“快叫救护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