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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一、护士长

      窗外的樱花是白色的。
      一年四季街道的两旁都会铺满纯白的花瓣,空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我说,为什么我闻不到。
      他抚摸我的头,说丽丝住的房间太高,香气飘不上来。
      我又问,白色是什么样的。
      他顿了顿,描述着,白色就是最纯净的颜色。有种和丽丝经常闻到的血腥味相反的感觉。

      我摸索着将头探出窗,可是却碰上冰冷的东西挡住。
      一只手立刻将我拉离那片冰冷,室内流动的柔和的淡香又包围住我的身体。
      每当我猜测那拦在窗户前阻止任何人探出去的冰冷是什么,他总是轻轻的说,那是个非常严厉的护士长,她总是站在那里,谁都不让过去。

      原来如此,原来她一直站在我的房间里,却从没发出过声音。难怪她是冰冷的,因为她从来也感受不到房间里温暖的空气。

      我抱住他,问。亚伯,那个护士长的身体好冷,是不是病了。
      亚伯笑了,他说,那么我们一起用被子把她盖起来吧。

      护士长的身上围上厚厚的被子。好奇怪,她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亚伯搀着我的手顺着被子的纹路抚下来,问,是不是暖和多了。
      我点头。

      那年冬天,我好羡慕站在窗口的护士长。她裹着厚厚的被子,还能欣赏窗外的白樱花。
      可每次我出声询问她时,总是沉默的回答。

      二、亚伯

      一片漆黑。
      我醒了,眼前反而是一片漆黑。

      梦里,亚伯牵着我的手在铺满白樱花的街道上漫步。抬头就可以看见我住的房间窗户。飘动的粉色纱帘,还有站在窗口注视我们的护士长。
      她盘着头发,脸上已经生出些皱纹。果然是张很严厉的脸,但看我的眼神中却充满慈爱。

      亚伯的白皙的面容上一直挂着笑,他有一头短短的褐色头发,瞳孔里倒影的是我的脸。
      可是,我却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脸。

      耳边传来亚伯柔和的声音。
      ——做梦了吗?
      ——是的,我看见了护士长和亚伯呢。
      ——真的吗?那有没有看到你自己?
      ——没有,因为变黑了。

      沉默。
      手无意中触碰到亚伯的脸,又是绷带令人厌恶的触觉。房间里的空气中好象也变幻成了血腥味。
      我的手一颤,收了回来。

      ——亚伯又受伤了?
      ——恩,没事的,几天就好了。

      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叮叮哐哐地好象在搬运什么,一路上似是有水滴落到地上发出的嗒嗒声响。

      进来我房间的人从不理会我的发话。他们通常只是匆匆地搬运着东西,然后把血腥味弥漫的空气变回那种温和催睡的香味。

      只有亚伯才会和我说话,描绘窗外的世界给我听。
      但我却不知不觉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睡着。再睁开眼的时候,亚伯的身上便绑满了绷带,房里总有血的味道。

      每次问起,他只回答没事的没事的。
      我知道他的敷衍我,所以我悄悄地问护士长。她一直站在窗口,肯定看见了什么人在我睡着的时候伤害亚伯。
      但她还是不说话,一如既往地沉默。

      ——丽丝,护士长一直在看樱花,不会看到的啦。
      ——那亚伯告诉我,是谁把你弄伤的?
      ——……
      还是那只轻抚上我额头的手,轻声呢喃着,丽丝不会想知道的。

      每次亚伯就这样不再让我问。
      然后既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我努力不让自己被睡意侵袭,却总是陷如那无穷无尽的更深的黑暗中。

      三、礼物

      我依然不屈不挠地在亚伯离开时试着与护士长对话。每次亚伯进来看到,都会大笑不止。我问他笑什么,他便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抱着我。
      有股热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过,我惊叫着说是不是亚伯又流血了。他嘶哑的声音回答说不是,你闻哪有血腥味。
      于是我问,那是什么?
      他答,是眼泪。

      眼泪是透明的,比白色的樱花更清澈。眼泪是甜的,只有人感到快乐的时候才会流泪。
      亚伯这样告诉我,因为今天特别开心,所以才有眼泪。

      他将一串冰凉的链条挂上我的脖子。我摸着链坠的形状。圆角的长方形,表面有细细的刻痕。
      亚伯说这是护士长送我的礼物,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
      虽然护士长从不和我说话,但却会送我礼物!实在是太意外了,我紧捏着那块牌子,怎么也不肯放手。
      亚伯笑着说还有呐。将另一条小巧的链子围上来,将链坠递到我手中。

      这次是片小小椭圆形,尖尖的圆头上有处开口。

      ——这是白樱花的形状。
      ——樱花的链子?
      ——是啊。以后即使没有我,丽丝也不会孤单了。
      ——……什么?亚伯要走了吗?
      ——……
      ——……亚伯真的要走了吗?!扔下丽丝不管吗?!
      ——……我走了以后,丽丝就能看到白樱花了。

      ……
      第二天,亚伯没有来。
      第三天,搬运东西的声音又出现了。
      第四天,护士长的被子掉了下来。
      第五天,我被推进了听说的手术室。

      四、零号病院

      心脏依然在跳动,依然坐在窗前的床头,空气中的那股温和的香气消失了,而亚伯的声音也不会出现在耳边。
      这次是个女孩在说话,她说,今天要拆绷带了,丽丝紧张吗?
      我是个破碎的玩偶,不能思考她在说什么。

      沉默过后,她替我将缠在眼前的绷带一层层打开。
      不由得,我竟然握住了那片樱花瓣。

      有光线缓缓刺进来。
      那种温暖的光芒,与梦中的朦胧不同。是真实存在着,是我不曾看到的世界。心中莫名期待那窗户外的白樱花街道,和一脸慈祥注视我的护士长。……还有,我要去找亚伯,我想知道他的样子。

      ……眼前的物象在我对光的适应和挣扎中慢慢变的清晰起来。
      ……
      ……
      窗户上钉着铁杆。没有护士长。
      窗外没有樱花,只有枯萎的树木。

      我喃喃地道着,白樱花,白樱花。
      女孩有些莫名其妙,笑着说,樱花是粉红色的,而且只在四月才开哦。

      凝视胸前的铭牌,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号码,性别,还有医院的名字——零号病院
      。
      我问,亚伯呢。
      女孩踌躇着,吐出两个字。
      ——死了。

      ——窗外的樱花是白色的。
      一年四季街道的两旁都会铺满纯白的花瓣,空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每当我猜测那拦在窗户前阻止任何人探出去的冰冷是什么,他总是轻轻的说,那是个非常严厉的护士长,她总是站在那里,谁都不让过去。
      ——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叮叮哐哐地好象在搬运什么,一路上似是有水滴落到地上发出的嗒嗒声响。
      ——眼泪是透明的,比白色的樱花更清澈。眼泪是甜的,只有人感到快乐的时候才会流泪。
      ……

      [ 这是间精神病院。
      运走的是在病人发病期间不幸死亡的护工。
      滴落的是鲜血。
      眼睛是亚伯给我的。
      亚伯是我杀死的。 ]

      有温暖的液体滑过脸颊,一直流到嘴角。
      好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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