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十九里霜落

6、戏

　　不知是不是《三侠五义》的缘故，白父白母死得早，他们在华盛顿见老友的时候，正巧遇到9·11。那时候白玉堂才上小学，白金堂刚高中毕业。白家企业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关系，白金堂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边上学边管理公司。

　　白玉堂看着三五长大，再加上父母工作兴趣的缘故，他对武术和中国功夫总有一些别样的情感，对刀也有一种难得的热衷。小的时候现成的老师就在身边，白玉堂也跟着父母学了几招，后来上了小学，有次班里的一个小恶棍想欺负他，被白玉堂一拳打到脸上，还赠送了两脚，但白玉堂年纪小，力道没控制好，又在气头上，没踢准，差点就让小恶棍断子绝孙了。事情捅到家长那里，小恶棍的父母闹了好几个星期才消停，白金堂面上一声不吭，赔完礼后，眼看着小恶棍前脚刚转学走，他转身就把白玉堂送到市里最好的武术班里去了。

　　事后白玉堂总是拿这个事儿笑白金堂：“哥，你这辈子干得最帅的事儿就是这个了。”

　　白玉堂因为名字在学校本就有些知名度了，此事一出，大名直接传到了初中部和高中部，他本人也得了个“锦毛鼠”的外号，就连在学生中本没有那么流行的《三侠五义》，也因为他成了全校阅读率最高的一本。甚至在学校艺术节上，高中部还专门排练了cosplay剧《七侠五义》，在全校表演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前排的好位置给他。
　　白玉堂曾经吐槽说，那次高中部的cosplay，是他看过的最糟糕的。不为别的，就为那里面的白玉堂是个姑娘演的，他就完全提不起兴趣来看。

　　没错，石老爷子的确写了“眉清目秀，年少焕然”这几个字，但就算那样，也不证明白玉堂长得就像女的吧？女生会喜欢长得女气的男生吗？

　　更何况，那演技，那笑容……这次的经历让白玉堂深刻体会到经典是怎么被人玩坏的，从此见到cosplay就绕道走。

　　这种想法直到白玉堂大一的时候被一群演绎社的学姐学长拉去“挑大梁”时才有所改变。当时进了校门，行李还没拖进来，一声高分贝尖叫就穿了过来。演绎社社长是三侠五义忠实粉丝，本来多腼腆的小姑娘，见到白玉堂立马热血沸腾了，像打了肾上腺素似得抱着他的胳膊就喊“五爷”，也不管一旁的男朋友满脸惊愕的表情。

　　看来，人人都有疯狂的时候。

　　“小学弟，你叫什么？”

　　“白玉堂。”

　　那一天，所有社员都疯狂了。

　　后来白玉堂才知道，那一年，他们学校刚好要排练《七侠五义》的cos剧，所有的演员都定好了，就是找不到人演白玉堂。社长急得都快疯了，到处在校园里溜达，各系的系草都见了，还动员人脉深入各个高校，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那天刚好新生报到，她心一横，想着看看新来的有没有合适的，就去了，没想到一下子被惊喜了不只一点点。

　　白玉堂本来不想去演的，更何况这次社长发狠，准备演《玉堂三探冲霄》那一回，好好虐人们一把，剧本音乐道具服装都是亲自监督准备的，真的是下了血本。但白玉堂终究耐不住所有人一起上阵于情于理句句剖析，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回到家和大哥一说，白金堂眉毛一挑，乐了：“那就去呗，到时候给我留张椅子。”

　　开学三个月后，艺术节开始了。那天刚好下大雪，汇演大厅里开着暖气，座无虚席。

　　开演之前，气氛很好，因为社长的准备工作做得到位，人手一本三侠五义，非要读完，所以当剧名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从千年之前吹来的风雪、以及社长深深的“恶意”。当白玉堂一身簇青色夜行衣站到冲霄楼前时，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每一步都好像三五里说的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把握地及其完美，正因为如此真实，观众看着白玉堂一步一步走向毁灭，才觉得无比痛心。

　　明明是演戏，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

　　此时的白玉堂站在台上，早已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砰砰地跳，就好像自己真的面临死亡。尽管知道是在演戏，他仍是不可控制地感觉到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好似有一股力量即将迸发而出，下一刻他就要飞身跃马，银刀出鞘。

　　书早已写完，不管石老爷子的故事有没有结束，这都是白玉堂的终点。白玉堂跳下高台的那一瞬间，整个观众席上哭得昏天黑地，许多老校友没有读过《三侠五义》也止不住泪流满面，之后不知谁喊了一声“白玉堂”，又是谁喊了一声“五哥”，整个大堂就彻底乱了。

　　那一晚，社长在后台抱着白玉堂大哭，哭完以后有些不好意思，抹抹眼泪，吸吸鼻子，蛮可怜地看着白玉堂。社长的男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白，演得真好。”

　　这之后，白玉堂也偶尔会应社长的邀请去客串个什么角色，都演得不错，但没有一次能超得过那第一次上台演白玉堂。

　　别人都笑说，小白生来就会演戏，演什么像什么，简直就是影帝。

　　社长说，小白不是在演戏，他在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