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重灼

3、第三章

　　暗恋的日子过得飞快，或者说半暗恋，因为顾谦觉得自己的种种暗示真的够明显。有时刻意地请他看些小众的文艺电影——当然题材是同性之爱，而聂满并无任何排斥的举动；装作随意而自然地告诉他，经常一起去私房菜馆时会碰到的那两个朋友是一对——当然两人都是男的，而聂满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甚至有时，故意做出些暧昧的举动，比如擦掉他嘴角的碎屑，抬头时不经意嘴唇擦过鬓角，也没见他有任何不一样的情绪。
　　从并行距离半米到擦肩同行，再到勾着脖子一起走，这短短半米的改变，只有顾谦知道他是如何地，如何一遍遍在脑内排练着见到他时应做的动作应说的话，如何在做稍稍更亲密些的举动时提心吊胆，又如何在看到他毫无反应时如释重负又隐隐失落。

　　这天处理一个工作，没有头绪，也似乎没有解决方案，公司内部的会议上不是一片沉默就是互推责任，与客户的对峙里是两方的互不相让。疲惫与烦躁铺天盖地的来，回家的路上又堵得水泄不通，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崩溃，而聂满打来电话因为临时有事没办法一起吃晚饭而道歉时永远存在的距离感仿佛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顾谦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几打啤酒。

　　聂满在敲顾谦为了工作特别买下的单身公寓的门时就已经听到门里隐隐传出的喧闹声了。敲了许久才有动作的门被打开后时大声到令人恨不得自废双耳的摇滚乐，和一个强作镇定行动间却流露醉态的男人。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临时有事吗？”
　　“已经解决了，”聂满换了鞋走到客厅，看到一地狼藉露出微微嫌弃的表情，“讲电话时你不太对劲，就过来了。”
　　顾谦看着他弯腰换鞋，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看着他单手插口袋踢着拖鞋走到客厅，慵懒而又随意的神情，看着他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脚踝看起来纤细脆弱，看着他嘴唇微动吐出那样一句明明很平常却让自己心动到颤抖的话，眼神里好像流露出点担心……顾谦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拥抱他的冲动，偏过头去自嘲地笑，“啊……生活嘛……”
　　聂满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倒了杯水。
　　“这么晚了，要留宿吗？”
　　“嗯。”

　　同床而眠已不是第一次。这次看着他在月光下的睡颜，确实前所未有的苦涩。
　　他到底明白我的心意……我的企图吗？他到底是排斥，打算接受，还是……压根不放在心上？如果是排斥，为什么不一刀来个痛快？如果打算接受，又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如果不放在心上，那又为什么半夜赶来只因为自己讲电话时泄露的一丝负面情绪？
　　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假设与胡想，不停地自我否定又有隐隐的希望，满心的情感就要溢出来，最后化作有月亮的夜里，一个温柔而隐忍的吻。就像在太阳底下狂奔的风，只吹动树叶在地上，投下的斑驳的，微微摇晃的光影。
　　“我爱你。”顾谦在心底不断叹息着。

　　然而，唇落在唇上的那一刻，一直微微颤动着眼睫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很清晰地感受到偷吻者的紧张颤抖，以及小心翼翼。
　　顾谦起身的时候看到聂满睁着却并不看他的眼眸，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就是有一种会被拒绝的预感。带着被拒绝者都会有的绝望和难堪，顾谦坐在床沿垂着头捂着脸，在想是不是该去沙发凑合一晚，然后……就此陌路。

　　就当顾谦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感受到腰间换上一双手臂，背上有额头抵住微微用力，身后传来一声微弱却愉悦的叹息。

　　就像在寒冬里被冻得冰冷的人，乍一碰到暖源时温暖到疼痛的感觉，随后才是缓缓蔓延到全身的暖意。而再怎么样的温暖啊，也抵不上月光下你微微沙哑的嗓音，穿过层层叠叠的皮肉血管，直抵我心的最深处。
　　“你这个……大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