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千秋》小宁幽灵

6、章四 腊八梅

　　诚如云瑾所料，第二日千秋随阮夫人到了南雁楼时，赫夫人一脸歉然之色，拉着阮夫人的手道：“实在惭愧，让你们白来了一趟，我儿他身子不好，今日染上风寒，怕是要失约了。今日就让我请二位我们南雁楼的招牌菜，以为赔罪。”
　　阮夫人不好拂了她的意，语气客气：“夫人无需感到愧疚。令公子得病也是无心，只是天意弄人。但愿赫公子早生康复。”
　　还是永远不要康复才好！千秋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是整一个端庄舒雅的大家闺秀模样：“赫夫人，娘亲说得是。上回也是千秋不辛染了天花，才不得不再次约见，说起来，这倒是千秋的罪过了。”
　　“不碍事，不碍事。”赫夫人连连温声道。
　　女儿今个儿乖巧得很，阮夫人反倒不习惯了，狐疑地打量千秋，却见千秋神色转为遗憾苦涩：“唉，千秋与赫公子两次相约，上回是千秋患了天花，这回换做公子染上风寒，莫非千秋与赫公子八字相克，命理相冲？”说着，语气有些难过起来，“但愿是我想多了，赫公子一表人才，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翩翩佳郎啊……”叹息声悠悠不绝，似有别意。
　　“哎？”赫夫人表情立即变得不自然，干笑了两声，“千秋多虑了，不过是恰巧而已，恰巧而已。”
　　阮夫人脸色一变，暗地瞪了女儿一眼，就知道这小女儿不会好生安分。她可是知道千秋并没有染上天花，被千秋这么一说，好像她真的和赫公子命理犯冲一样，只怕赫夫人还真听了去。阮夫人连忙救场：“小女尽会胡说八道，夫人不要放到心里。”
　　“不会不会。”赫夫人与阮夫人两人互相客气，但心思早已不一样了。千秋看在眼里，不得不叹云瑾他此招确实甚妙，不仅拖住赫公子，还一绝后患。
　　这次相亲宴的气氛略为怪异，千秋浑然不查一般，默默吃东西。虽然她确实不喜赫公子，但南雁楼的招牌菜可是不容易吃着的，顺便心里头还思量这如何带回去给房里某个祸害尝尝以表谢意。
　　南雁楼起于城中繁华小市之中，道旁两边各样店铺开门叫卖，路上客去客来，好不热闹。一饭完毕，在赫夫人的相送下，千秋与阮夫人一同出了南雁楼。
　　阮夫人脸色不佳，正要责怪千秋少不更事，就被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打断：“这不是阮夫人和阮三小姐吗？”
　　千秋朝前望去，原来来人是赵府的赵双蝶。这个赵家在城里也算是有名的富农了，赵双蝶与她一样家居城北，模样生得是颇为水灵的，奈何同为城北的富家小姐，千秋性子洒脱讨喜，与苏先生学了不少东西，又酿得一手好酒，在城里的知名度紧逼城里第一美女秦如茵，在秦大小姐嫁作她人妇后，更是拥有接下第一美女的势头。
　　相比之下，赵双蝶就有些黯然失色了。赵双蝶自是不服气的，处处都要与千秋相争，千秋从没将她当回事。虚名这些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双蝶姑娘，不知找千秋有何事？”千秋不咸不淡地问候一声。
　　赵双蝶莲步轻移，巧言娇笑：“我听闻姐姐今日来南雁楼中与赫公子相亲，特来此地瞧瞧，咦，怎么不见赫公子呢？不会是失约了吧？”赫公子是城内有名的风流才子，不知多少春闺少女的梦中佳郎，赵双蝶也并不例外，听闻千秋与赫公子相约她心里头分外不适，没想到赫公子失约，正好让她抓住挖苦千秋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阮夫人没好气地道：“赫公子是染上风寒，不便前来。”
　　“呵，染上风寒，还真是个好理由。”她这声音放大了些，引得周围有几名路人悄悄关注，也是，两个生得模样水灵的年轻少女争锋相对，不失为一场好戏，赫公子还真是好福气。
　　阮夫人还要再说，千秋止住了，嗤笑一声瞧向赵双蝶，语气悠然：“我还以为是何事呢，原来妹妹是为了赫公子而来。千秋上回与赫公子相约，因患天花失约，让赫公子白来一趟，确实我的罪过。不过真若如妹妹所言，赫公子此番随便寻了个好理由以牙还牙让我难堪，我看那赫公子度量也不过如此。怕也只得妹妹这么傻去喜欢了。”
　　她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不仅讽刺了赵双蝶一番，连赫公子的面子也不给，气度不凡，路人们都对她侧目相看。赵双蝶气得小脸通红，扬手指着千秋你了半天，千秋温声提醒：“妹妹，街头人多，可别做出些什么不雅举止来。”接着就转身与阮夫人道，“娘亲，我们走吧。”
　　在南雁楼门前发生此番闹剧，这回真的和赫公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又很好地在赵双蝶身上解了气，千秋心情很是愉悦。
　　她回到闺房中，见云瑾懒洋洋地躺在她房内的一张太师椅上，身着单薄的一间黑色粗布衣，手中闲闲地翻阅她的闺中藏书，也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大冬日的，你穿得如此单薄觉得冷吗？我替你寻一件棉衣过来吧。”
　　云瑾讶然地抬头瞧她，见她一脸春风得意，眸子都是亮晶晶的，知晓事情是成了。他内力高深，自是不冷的，不过并不放过调侃的机会：“千秋今日如此关心我，我心中甚是欢喜。只可惜鄙人家中……”
　　又来了！“你不要便罢。”千秋一翻白眼出屋去，至于那棉衣嘛……自然还是要寻的。
　　第二日就是腊八节，阮夫人没空与她置气，早早出门置办东西去了，家里下人们也是忙前忙后，为今日好好过个腊八节做准备，等忙完后，阮府也会放他们的假，教那些府外有家的下人能回家好好过个腊八。
　　院内的积雪仍是薄薄一层，脚踏上去就会融化一般。空气被洗涤过一样十分清新，不知是否节日感染的缘故，明明与以往一般的景色，瞧上去倒有些喜庆的感觉。千秋昨日解除了禁令，自然不想在闷在房内让云瑾调戏，一大清早就奔去了酒坊。
　　房内少了一个人似是少了许多生气，云瑾微弯唇角，摇了摇头，手中执笔在宣纸上图图画画，不知不觉竟将那院中盛开的几朵腊梅画下来。云瑾端详着笔下的画，眸色渐渐暗下去。
　　上次不料他们派了如此多死士来追杀他，只得运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将迷药与炸药混在一起点燃，争取时间逃出生天，内伤极重，休养了这些天，总算是恢复了七成了，不能再偷懒下去了啊。
　　云瑾莫名想起前夜千秋哀求的话语，摇头失笑，她想出去见识外头的风光，他却想寻一片僻静之地安静生活。老天总是不让人得偿所愿的。
　　下午苏念带着阮晴回阮府一聚，苏念自幼芒母，苏先生独他一子，是以每逢过年过节苏念都会与父亲一起跟媳妇回娘家蹭食，图个热闹。千秋好些日子没去县令府串门，跟姐姐许久未见，如今姐妹相聚，手拉着手话里长话短的。
　　“姐姐，你日子过得真够舒坦，姐夫这么好又如此疼爱你，哪像我，整日被娘念唠着，烦都快烦死了。”千秋半躺在阮晴未出阁前的闺床上，语气闷闷道。
　　阮晴咬了一口海棠果，边咀嚼边道：“我整日在府中也是无趣，苏念他整日在衙府忙活，过得是早出晚归的日子，我又不好跑去衙府打扰他。”
　　“嘻嘻，”千秋调笑，“等姐姐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无趣了，乖乖在家相夫教子。不过等孩子大一些还是得交由苏先生教养的，交给你姐夫一定不放心。”
　　阮晴从果盆中掏起一果砸过去：“死丫头，就知道欺负你姐姐我，也不看看是谁将你拉扯大的。”
　　千秋自小就跟阮晴玩乐，感情自是不必说的。她笑着将阮晴扔来的果子送到嘴边：“哪敢啊，若是欺负姐姐,姐夫岂不心疼死？”
　　“他是怕会乐见其成，顺道取笑我一番。”阮晴撇唇不满道。
　　千秋见姐姐眉梢间皆是幸福之意，心下对姐姐得了个好归属、生活幸福美满甚是欢喜。阮晴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与她道：“千秋啊，其实娘说得也不错，你年纪是不小了……”
　　千秋挑眉：“姐姐，不是你也来唠叨我吧？”
　　阮晴好笑：“不是不是，当年我等你姐夫的时候娘也劝我早日嫁了，不过我心中只念着你姐夫一人，还想着非他不嫁。我皆如此，又怎么会劝你？”阮晴走过去拉着千秋的手，“我知道你这丫头自小洒脱惯了，脑子聪明，心气也高，寻常男子你必是瞧不上眼的。这安锦城地方小，能让你心折的男子莫约不会有。苏念与我提过再待一两年他会到京里任职，到时你就同我一起到京城去瞧瞧罢。我不清楚你姐夫外头游历那些年经历什么事情，只道他身边的朋友不是寻常人，前几年我见过一位公子，长得真是斯文俊雅宛若天人，气质也是少有的清雅贵气。”
　　姐夫……身边的朋友？千秋一怔，突然想起云瑾来。云瑾让她给姐夫的信还放在房内，而且她今日一直在外头玩，整日都不曾回过房，房里头只剩些水果，他可是一日未曾进食？一想到此，千秋心里头有些不安。
　　“姐姐，我……”千秋正要找理由回去瞧瞧，房门被一名疏朗俊气的青年推开，“你们姐妹来还没叙完旧吗？该要吃饭了，长辈们都等着了。”
　　“姐夫！”千秋忙打招呼。
　　苏念微微一笑：“千秋，多日不见，有空就来姐夫哪儿坐坐陪陪你姐姐，她可想你得紧。”
　　“我哪有？”阮晴抵死不认，苏念淡笑不语。
　　千秋应道：“是是，我会替你好好看着姐姐的。”
　　“阮千秋！”阮晴瞪她。
　　苏念拉过阮晴的手，道：“好了，不闹了，先去吃饭吧，可别让他们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