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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 雪夜行 ...

  •   “千秋,替我寻些纸墨来。”
      千秋狐疑:“你要纸墨作甚?”
      “终日待在房中太过无聊,若没有纸墨练练笔作作画,我看我还是出房去……”
      “你等着!”千秋打断了他。
      云瑾翻着千秋的书架,看书看得极快,看完又随手放下,把千秋整理好的书架都弄乱了。
      千秋一惊:“你做什么!”
      云瑾将手中的书放回,有些嫌弃道:“这书里头有些记载是错的。”
      “……”这不是废话么,传言怎么可能全都是真的!
      “千秋还是少看为妙,莫要被误导才好。”
      “……”误导你大爷!
      将一名男子藏在闺房里,这事听起来怎么都有些惊世骇俗,尤其这名男子还无耻至极,仗着养伤的理由,平日有事没事便威胁她指使她做这干那,偶尔来了兴致就逗逗她,简直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
      “唉。”不过此刻,她最为忧心的并不是眼前这个大麻烦。千秋懒洋洋地倚在床榻上,手执着平日最爱看的江湖戏说,却全然没有看的兴致。
      云瑾一手执笔,在红木圆桌上不知图画些什么,淡淡地道:“这是你今日第一百零八次叹气了。不就是禁足几天么,熬一会就过了。”
      “我烦恼的并不是这件事。”千秋语气沉闷,虽说禁足的确让她少了许多乐子,但既然把说书老头的宝贝换回来了,也足够让她打发这几日的时间,更何况还有眼前这个祸害需她多加费心,“我烦恼的是我娘又与媒婆说好了,明日得去见那什么赫公子。”
      “嗯。”云瑾放下笔,拿起纸张将墨晾干,“这不是一件喜事吗?你瞧上去也不年轻了,再不嫁人老珠黄了……”
      什么叫瞧上去不年轻,她才年方一十八!想她长得清丽秀雅,细柳眉下一双明眸不知迷倒多少安锦城的少年郎。不过,在这人面前她也实在说不出夸赞自己相貌的话,以免他说出更恶毒的话惹自己生气又奈何他不得。
      “倘若是个好夫婿我当然不说二话,只不过那个赫公子,表面装得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可实际上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罢了!他可是流连烟花之地的常客,我上回放了他鸽子,这回居然还来见我,怕是看上我们家的酒了!”千秋越说越是气闷,把书拍到床上,坐直了身子望向云瑾,“喂,你一肚子坏水,快给我出个主意。”
      云瑾随意道:“很简单,不去不就成了。”
      千秋抱着锦被,撇唇道:“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不过我娘怎么可能不亲自押我去。”
      “把自己化得丑一些,把人吓走。”云瑾将信纸折叠好,装入信封里。
      “不行!怎么能毁我一世佳名!”千秋义正言辞。
      “……”
      “那就在路上逃了,你不是会些功夫吗?”
      “在我娘亲的挟持下,我根本就逃不掉啊!”千秋一脸苦涩,“等等,逃?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你带我走好不好?”顺便再闯闯江湖,真是再好不过了。
      “……”云瑾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我来路不明,你信得过我?”
      她信得过啊!这云瑾虽是性格恶劣了些,但几日相处下来千秋觉得他还算是正人君子,除却偶尔捉弄她一回,旁的时候也会顾及她的。许是那日内伤未好才骗她的床来躺,后面几日倒真的安分打地铺,况且在酒窖中也选择了救她……
      千秋想是那么想,自然是不会说出来让他得瑟,是以佯作凄苦,平日里那双动人明眸泛起雾气,似要哭出来:“唉,信不过也无法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弱女子,如今,如今被人逼迫已是穷途末路,唯有寄希望与你了。”表情语气好不凄凉,当真让人生出怜惜之意。
      云瑾挑眉,眼底带了丝笑意,那双黑如深渊的狭长眼眸陡然生出万般姿色,本就精致俊美的五官更为捏人心魂。千秋心下一跳,却听他温和又颇带遗憾的语气:“千秋如此情深意重,在下实乃感动。奈何鄙人家中已有妻室,只得辜负千秋的一番美意。千秋莫要太过伤心。”
      千秋嘴角抽搐,这人真是装得比她还狠,说得她像是对他痴心一片一样!千秋再也演不下去,哼了一声,对于他那句“已有妻室”持怀疑态度,这个男人随口谎话连篇,谁知哪句可信哪句不可信。
      “不过,”云瑾悠悠转口,“既然你非去不可,那让那个赫公子去不成便好了。”
      千秋眼前一亮,“你有法子?”
      云瑾吩咐:“茶。”
      千秋立马斟了一杯递过去,云瑾抿了一口,淡淡道:“凉了。”
      她忍!千秋端起茶壶到厨房沏了壶热茶来,毕恭毕敬地给他满上。云瑾悠悠地品了一口,评价道:“这次茶叶放多了,下次记得泡淡些。”
      还想着下次,你真以为你是主人了?千秋暗自腹诽,表面却一脸乖顺:“是。”
      云瑾很是满意她此时模样,把刚装好的信件交于她:“替我把这信交予你们的苏大人。”
      找姐夫?千秋一愣,狐疑地问:“你和苏大人有什么关系?”
      云瑾毫不在意她可以称上逾越的问话,解释道:“我与苏大人有些交情,想约他一聚罢了。你替我办好这事,我帮你解决赫公子。”语毕,他闲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成交!”虽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事关她终身大事,对自个儿姐夫的处事能力亦有信心,不过,“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记得谁是你故交?”
      “咳咳,”云瑾不想这丫头还想着这茬,一时转不过来被茶水呛到。
      千秋见他这几日总算有些失态,平日里一副胸有成竹的老成模样总算添了些少年人的生气,不由得哈哈大笑。云瑾等她笑够了,硬是死要面子替自己扳回一城,“许是老天蒙幸,我伤好了一些后,记忆也恢复了一些。”
      “鬼话连篇!”千秋心情愉悦,放下心防笑骂道。
      “唉。”云瑾虽是叹气,眼底却不乏笑意,“千秋不信,教我好生难过。”
      “能见你难过,我分外荣幸。”
      院内的褐色梅枝上,几朵的腊梅悄然开放。艳红的颜色在青石白雪之间,显得十分鲜艳夺目。暖阳高挂,虽是隆冬,院内却生出一地暖意。

      夜深人静。城里已到入睡时期,冬季连鸟儿都进入冬眠,这个时辰除了些微风声舞动,雪花轻飘,便不做任何声响。
      阮府后院,两个身影脚步轻灵地绕到后门前,身着厚厚一身素白锦裘的女子冻得稍稍打颤,轻声询问身边的男子:“这么高,怎么跃出去啊?我、我轻功算不得太好……”苏先生乃是高人,但她一个姑娘家尽管是想也没那么多精力去习武,况且阮母也只意让她强身健体,不想把女儿养成母老虎嫁不出去,是以她的武艺修为算不上精湛。
      院墙虽高,但轻功一般的人也能将之跃过,何止算不得太好,是很烂吧。男子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并不点破,他只是一身黑色粗布衣,却挡不住身上的气质,俊美的容颜在月色下宛若谪仙。
      “看好我的动作。”他落下一句,接着脚下生风,衣袍飘动,足尖轻点向旁边的树木借力,再一跃,就落在了院墙上。
      “好厉害!”他轻功早已臻至化境,动作迅速轻灵,极为赏心悦目。千秋赞了一声,脑海里浮现他方才的动作,也开始运功先跳到枝头上。
      方才那枝头被云瑾踩过,摇摇欲坠,千秋再踏上去时已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她还没借力,就听见咯吱一声,然后身子没有落点迅速下坠,“嘭”地跌在地上。
      “啊……”她轻呼一声,立刻想起自己此刻处境连忙咬住嘴唇,小脸皱成一团。她的老腰啊,又摔了一次,疼死了。
      云瑾这时已从院墙下来,忍住笑意欣赏她此刻狼狈的动作。千秋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要不是学他那个动作她会跌下来吗?说来这是她第几次因眼前这人的缘故跌了?真是她的灾星!
      “信。”她咬牙切齿出言提醒。
      云瑾笑了声,千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风声鼓动,衣袂翻飞,眨眼间已身处院外。云瑾放开她。
      好高深的轻功!千秋叹了声,转而想起什么,恨恨与他道:“方才为什么不用这个方法!说,你是不是故意想看我出糗的?你这个坏心眼的……”
      云瑾饶有兴味地瞧着她,一脸了然:“原来千秋喜欢,唔,方才那样对我投怀送抱?”
      “滚开!”千秋无法反驳,脸一红,赌气般扭头便走。
      云瑾好笑地跟上去:“我滚开你明日就得去相亲了。”
      两人悄声潜入赫府。赫府比阮府大得多,阮老爷平日并不喜欢花俏度日,只求夫人孩子们不愁吃穿过得开心便好。云瑾根据判断得出建筑更为高贵南院才是主子居住之地,揽着千秋的腰身轻步跃到那一幢连着的房屋檐顶。
      云瑾要一间间查探确认哪家是赫小公子的房间,根据千秋所言,赫家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已经娶安锦书香世家的秦家大小姐秦如茵为妻,那么只要寻得一男子的房便是。
      这番带着千秋过去并不方便,云瑾就让千秋在屋檐里待着等他。
      千秋闲着无聊,坐在屋檐上边吹冷风边等云瑾回来,顺便打量一下赫府南院的建筑。
      赫家是安锦第一乡绅世家,南雁楼便是在外地也颇有名气,不仅安锦城民喜欢到楼中吃食宴酒请席,许多外地商客都来那投宿交易。再瞧瞧这赫家南院,琼楼玉宇,各路名贵花草载种得宜,更有特殊花匠培养,院内当真风景如画,四季如春。
      当千秋见着一株根枝细长,枝为艳丽红色的花树时,不由得一惊。云瑾不知何时回到屋檐顶,见她一副愣然的模样,好奇道:“你做什么?”
      “我看见了洛神花树。”千秋声音略带激动,指着那树与云瑾道,“你看,我曾经在一册书上见过这花树的样子,据说这花口味酸甜,芬芳甜蜜,酿出来的酒必定是极致的味道!”
      “洛神花树?这不是在流砂国贵族才能养殖的树吗?”云瑾微眯着眼,亦有些惊讶。
      “嗯!真不知到赫家这小地方怎么搞来这么贵重的树……”千秋喃喃道。
      “你也别肖想了。”云瑾不留情地道,“这花现下还未开放,除非你嫁给那赫公子,不然别想动用洛神花了。现下后悔还来得及。”
      这话说到点上,千秋被打击到了。不过虽然她爱惜美酒,但事关她终身大事,怎么也马虎不得,于是问道:“对了,你把那赫公子怎么了?”
      “嗯,我将他房里的窗打开,再把他的被褥掀开。明日就成了昨夜风大吹开了窗,赫公子睡相不稳没盖好被子染了风寒,怕是不能与你相亲了。”
      “你这人还真是一肚子坏水啊……”千秋感叹。
      云瑾挑眉:“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千秋说不过他,哼了一声不与他置气。忽地觉得腰肢被人用力一揽拥入怀中,紧接着风声晃来,轻灵的身子在空中跃过,周围景象迅速变换,只有背后这人的怀抱是真实的。
      千秋控制不住愈加急促的心跳。这般肆意如风、来去自如、随意闯荡的感觉,不正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吗?她悄然仰脸看向在夜色中也掩盖不了的绝世容颜,忽然觉得这一夜恍如梦境。
      回到闺房安歇时,她才稍稍回过神来,心下的激动难以平复。
      云瑾已经安然躺在垫了层被子的地板上。暗夜里瞧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他睡着与否。千秋小声地唤了声:“喂,云瑾。”
      “嗯?”他声音依然低沉动人。
      千秋躺在床上,瞧着床榻顶部的帘帐,“你是江湖中人吧?带我出去玩一玩好不好,我真的挺想瞧瞧这世间山河的风光的。”她明眸闪亮,散发出夺目的辉芒,“我觉得这世间真不公平,为何男子就能各地游历经历风花雪月,而女子却只能生在家乡,养在闺房,未嫁前学三从四德,嫁了后终身闷在家中伺候丈夫。活此一遭又有什么意思呢?”
      云瑾听后,静默了好一会儿,忽地闷笑了几声,并不答话。天地为笼,世间万物何不是囚于笼中,挣脱不得?
      “喂,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啊。你就当报恩呗,我就想出去玩几个月。”
      “唔……我没记错的话我是我在酒窖里先救了你一命。”
      “……”想起那救法,千秋脸上发热,拉上被褥侧身背对那人,暗生闷气。
      “怎么,千秋需我帮你回忆一下?”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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