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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 窖中人 ...

  •   山河动荡,天下数分。玄朝末期,诸侯势力愈发强盛,大家各自拥地为王,中洲大陆战火延绵。然燕国横空生出一名拥有经纬绝伦之才的世子,征战,使谋,合并,一统山河,建大燕王朝。
      除却未曾攻下的楚国,玄朝的领土皆收入燕中。以此,燕成为中原大地最为强横的国家,建立新的王朝。燕之北有数几个异族小国,燕之西接西疆强国流砂,东南为楚,剩下的边疆便是临海而筑。
      燕王朝传至五代,当今天子已坐拥江山二十余年,天子身子渐弱,正是皇权动荡之际。
      芸州,安锦。
      安锦城位于大燕王朝中南一带,是繁华芸州的一座小城镇。安锦,安锦,城如其名,安锦城常年气候温和,物华天宝,城内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恰逢隆冬,便是四季温和也不免白雪飘飘。一夜的小雪给这座南方城市蒙上白芒一片,褐色枝桠上点点飘雪,远看上去似是恰逢春临,绽开朵朵白色小花。
      阮千秋一伸懒腰,迈着轻快的步子从闺阁走出。前院零零散散地散下雪花,想来昨夜的小雪下至一夜。不知酒坊后堂的荷花池是否有雪初融,以荷叶上的雪融之水酿酒,不仅带有荷之清香,亦有雪之纯净……
      还有,答应给说书老头以晨露所酿的清酒今日应是成了,还要给他带去,换他几本江湖轶事录呢。思及此,千秋莲袖一拂,负手在后,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加速步伐。这个举动与女子惯有的温婉搭不上边,她做起来却显得潇洒至极,配上她那清新秀丽的样貌,竟有一番飒爽风味。
      前院里正扫雪的阿小被她的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风度所折,等回过神来时,千秋已经快要踏出府门,惊得她连手中的扫把都随意一丢,急急跑过去:“三小姐,三小姐……夫人吩咐,今日你不得出门。”
      娘亲?千秋脚步一顿,心念几转,立马加快脚步。笑话,倘若被娘亲捉到她还能去酒坊吗?
      然而阿小却是不死心,在千秋脚步一顿之际竟然不顾受伤也要飞扑过去,再伸手一扯,紧紧抱住千秋的腿,止住她前进的步伐:“三小姐……”
      真是太大意了!千秋心中懊恼,用力想要扯走她的腿,奈何阿小下定决心,硬不放手。再拖下去娘亲恐怕就要来了!“阿小,快给我放手啊!小姐的话你都不听了?”她威胁道。
      阿小不放,声泪俱下道:“可夫人的话我也要听啊,小姐,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一堆化骨龙要养活,你不要为难我这个下人啊,呜呜……”
      千秋白眼一翻,这阿小还没成亲呢,要演戏也不演得逼真一些,不过演戏嘛……她明眸一转,脸色刹那变得哀婉至极:“阿小,你说我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你这样抱着我的腿……”
      呃?阿小一愣。眼见着千秋脸色状似十分难堪,眸光闪动,似是要哭出来:“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如今……”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哽咽,“我的清白啊我的清白……”
      明知自家小姐最会骗人,但见她如此娇柔模样,如此声声指控,阿小还是吓得手一松。千秋立马一转方才晦暗的神色,双腿一挣逃到几步之外,一脸明媚。这次那么容易就装出哭的模样,看来她的演技有进步嘛。千秋很是得意,“阿小,对不住啦!你安心一些,娘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倒是会把我怎么样!”
      说罢,利落转身就要走出府门,却又感到衣袖被人扯住。
      “阿小,都说了,娘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快放手啦。”
      “哦?那你倒说说,我会把你怎么样。”后方扬起一个温柔的嗓音。
      千秋一个激灵,心中惶惶,极不情愿地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张即是年过四十依然风韵犹存的脸。
      唉,又被抓住了。千秋撇唇,唤了一声:“娘亲。”
      阮夫人温柔一笑,笑得千秋心里毛毛的:“千秋啊,你要去哪?”
      “我,我想去酒坊。”
      “哦?你要去酒坊作甚?”
      当然不能说出要取清酒去换说书老头的江湖轶事录了!要知道娘亲最是讨厌她无所事事,整日看那些江湖戏说,导致至今快要双九年华仍是未嫁。若是被娘亲知晓了,怕是把用心酿出的清酒给卖了倒了!
      千秋表情一收,很是认真:“娘,我只是念着快到年尾,酒坊怕是忙不过来,你也知道我最喜酿酒,多多少少也能帮帮爹爹。”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不是了解千秋旁日的性子,怕是当她是个很会为父亲解忧的孝顺女儿。
      不过对方是阮夫人,这就另当别论了。阮夫人自是不信的,也不逼迫,只是微微一笑:“千秋真是乖巧。不过,你爹爹和娘亲最为忧心的是你的终身大事啊!你想要为爹娘解忧,还不若今日随娘去南雁楼,见见那赫家小公子。”
      ……真是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赫家?不会就是南雁楼的赫家吧?”
      “对啊,怎么了?南雁楼一直是我们家酒坊的最大客人,平时出的酒就被他家占了一半,那赫小公子又是安锦城内有名的才子,尚未妻娶,若能结亲,那便是亲上加亲了……”
      娘亲想得倒是简单,若我们酒坊与南雁楼结亲,产酒必是被赫家压价,反而得不偿失!娘亲一心想她嫁出去,倒是思量不深了。更何况,那个赫家小公子,表明上倒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千秋常去城南那边的烟花之地看戏,好几次都见他鬼鬼祟祟地进青楼,只不过没人传扬出来,是以城内许多闺中少女还当真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佳郎。
      可是,这话与娘说,娘亲必是不信的。千秋一咬唇,情急说出:“娘亲,你觉得姐夫怎么样?”
      所谓姐夫,自然是千秋的姐姐阮晴的夫婿苏念。她这个姐夫可是不得了,自小与阮家比邻而居,被他老爹调教得文武双全,年少出门游历,在京许是得了哪个达官贵人赏识,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安锦县令一职,连带着让阮家也成了城内为数不多的乡绅世家。
      提及爱婿,阮夫人自是极为满意的,连连点头:“你家姐夫自然是人中龙凤,你姐姐倒是极为有福。”
      千秋眸光一闪,引诱地问道:“那么,娘亲觉得,姐夫与赫家小公子比,又是如何?”
      阮夫人答道:“那赫公子怎么比得上你们姐夫?你姐夫所有的一切可是他亲自得来的,可不是……”可不是像赫家小公子那样依靠父辈。不过话一出口阮夫人就知道女儿想要说什么,正要转话,千秋急急地打断她,“娘!”
      此时,冬日暖阳正缓缓升起,白雪微融,夹带着的泥土芳香让空气未知一新。清晨的光辉悄然透过院墙,落在她的脸上,清丽的容颜仿若白雪一般纯净,在阳光下融化,绽出夺目光辉。
      她声音清亮,却藏不住豪情万丈:“千秋不比姐姐差,千秋日后的夫婿,必不能比姐夫差了去。他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将来流芳百世,功载千秋。”
      这样绮丽的心思是多少闺中女子终生所愿,只是像千秋这样坦言的女子却是世上难寻。一时间,不仅阮夫人被她的气势所震,连扫雪的阿小,还有刚从后院出来的两三个佣人都为自家小姐的气度心折。
      阮夫人不由得松开了扯住千秋衣袖的手。机会!千秋立即恢复了原先嬉皮笑脸的样子,脚步轻移,使了轻功越出门外。
      “娘亲,我就先去酒坊帮爹爹了!”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出门寻去,早已不见千秋的踪影。
      唉!又被女儿骗了去!阮夫人这时才发觉,不由跺脚。她这个小女儿还真是让为娘的操碎了心。

      安静城北近郊处,一间偌大的酒坊占地一方。红木制成的牌匾,豪气万分的“醉仙坊”烫金三字高高挂在酒坊大门上,单是从这牌匾便能品出饮酒时的潇洒写意。
      阮千秋昂首挺胸地迈步进去,清香的酒味扑鼻而来,千秋一扫之前的气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各种她心爱的美酒皆在此地啊!
      好几名酒坊佣人正手捧酒坛从西边行来。西院是酒窖,那些佣人到酒窖取酒,接二连三地搬至驴车上,应是做一笔大生意。酒坊东院有袅袅浓烟升起,那里便是蒸煮原料之地了。一般说来,酒坊进了原料,先至东院的蒸煮房将原料蒸至半熟,再到院中的晾堂晾干,后倒入就酒器中,加入蒸煮过的清水与调配好的酒曲,放到西边酒窖发酵。长则数年、短则十数日,便能产出美酒。若想要酒味更浓,还需加煮酒一步。
      千秋一边参观着酒坊景色,一边心情愉悦地打量着酒坊佣人工作,行至他们身边时,还能听见佣人毕恭毕敬地问候一声:“三小姐。”他们是对这位三小姐来此地早已见怪不怪了。
      千秋摆摆手,随口问道:“爹爹与大哥呢?”
      那佣人回道:“老爷出门谈生意去了,大少爷在账房中记账。”
      爹爹不在?千秋神色一动,挥挥手:“你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
      “是。”那佣人继续回酒窖取酒去了。
      西院有十口酒窖。前面两座乃平日卖到小客栈的清酒,酿法简单,十数日就能出坛。越到后面存放的酒便越是珍贵。千秋喜酿酒,每亲自酿造一次都耗费心力,无论是取材,配酒曲,蒸原料皆是十分用心,加上得了姐夫苏念寻来的一些特别的酒方,酿出的佳酿在安锦城内也是小有名气。阮老爷宠着爱女,便把第九
      酒窖交由女儿处置,至于第十酒窖,存放的便是陈年佳酿了。
      此次千秋答应给说书老头那晨露清酒,乃是半年前取东院后堂的夏日荷叶晨露为汁,以年前老爹用高价买来的春大稻,用南方的小曲糖酿制。这酒她早前也酿过几次,酒味清新,入口清凉,进腹后暖意恒生,极为适合冬日小酌。那说书老头倒也识货。
      千秋打开酒窖的入口,纵身跃进去。在入口的些微光亮下循着记忆去找晨露清酒的存放之处。酒窖里面浓浓酒味,空气并不舒畅,待得久了难免头晕,乃至昏迷,不及时呼吸新鲜空气的话不知不觉死去也说不准。
      千秋有经验,动作很轻快。窖内沿着入口的微光勉强能看清一个个密封的大酒坛。辨清方向后,她急急行过去,不料脚下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一绊,身子重心不稳摔了一跤。
      “什么东西?”她摔得有些疼,揉了揉腿皱眉道。
      昏暗的光线下,她朝前一看,勉强辨清绊她的是一个人的身体。人?待了多久了?要知道在酒窖里待久昏迷后,不及时救出,就会因此丧命!所以眼前这个是……死人?
      想到这点,饶是千秋平日鬼灵精的性格,毕竟身为女子,还是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啊!!”她忙用手使身体向后退几步。
      第九酒窖离一二酒窖远,又身在里头,正在搬酒的佣人习惯三小姐的举动,也没注意这边,她此刻的尖叫声虽然很大,但却无人听见。
      倒是被她当作的尸体动了动,声音低沉沙哑:“别吵。”
      千秋惊得还要往后退,听到这话,好一会儿才回神:“你……你没死?”
      那人缓缓坐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侧耳想要倾听些什么。
      千秋眼珠子转了几圈,方才进酒窖时入口没锁,她还以为爹爹取酒忘记了不当回事,如今看来应是这人破锁而入。也不知道他在这呆了多久,竟然没死,怕是练了什么不寻常的功夫。
      她平日看得江湖戏说多了去,猜得与事实也差不离。不过第一次遇见“江湖高人”,千秋心头有些紧张与激动,“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是要躲仇家吗?你待在这里多久了?你的功夫是不是很厉害?”
      一连串的发问打扰了正调息的人,他颇为无奈地循声看向那喋喋不休的女子,挥手便招她过来,手掌捂住她的嘴巴,“别吵。”
      “唔……唔……”喂,你动什么手啊,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那人不理会她,重新闭眼暗自好生调息。
      千秋挣扎了一会儿,觉得胸口越来越气闷,这会开始着急了。她在酒窖中待了有一阵子,再不呼吸新鲜空气怕会窒息而亡。
      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她才不要莫名其妙的死去!她还有她的酒,还有说书老头答应的江湖轶事录……这个混蛋快放手!
      似乎是感觉到怀中的人挣扎得越发厉害,禁不住她的折腾,他松开劲头,发现那女子呼吸急促。
      “我……呼吸……”千秋声音艰难地叫道。
      当真倒霉透顶了。若不是遇到他她也不会陷入如此绝境,如果他真是见死不救的话,她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人!
      “哎。”那人叹了一口气,顿了一顿,千秋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撒在自己脸上,接着,唇上覆上一片温软。
      她、她……她被人轻薄了?千秋眼前一黑,气得几乎要昏过去。她还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长何模样,居然就被这人讨了初次香吻去?
      一阵温热的气流从唇畔从来,渡入口中,胸口气闷的感觉消散了不少。那人自知这里不可久留,一手揽住她的腰肢,离开她的唇,向酒窖入口跃去。
      眼前景象变换,一直待在酒窖里有些不适外头强烈的白光。千秋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忽地感觉环住自己腰的手一松,身后响起了落地声,千秋转身,只见眼前躺了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人。
      早不死晚不死,不会偏偏这个时候死了吧?千秋伸腿踢了踢他的身子,“喂,你没事吧……”
      没有得到回应,千秋只得蹲下身来,查探他的气息。靠近才发现到那身玄色锦袍染了一大片暗色,在这玄色掩盖下,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喂,你醒醒啊……”千秋推推他的身子,把他翻了过来,待到看清他的面容时,不由得呼吸一窒。
      不知是否失血过多的缘故,这人肌肤苍白胜雪,唯有唇是鲜艳的红色,刀刻般精致的五官仿若世间绝色佳作,眉宇间还隐隐透着一丝贵气。若说她姐夫长得是男子玉树临风的疏明俊朗,这个男子便只有极致形容,不失男子英气的俊美到极致的面容。柔顺的黑丝凌乱地搭在他两颊边,青丝雪颜,引得人生了几分怜惜之感。
      功夫、面容、气质。无论哪一点,都告诉她,这并非是寻常男子,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给家里引来祸害。
      不过,方才这人选择救自己,倘若不是救自己也不会失了最后的力气。千秋眼珠子转了几圈,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人的面貌,若有所思地笑了。
      既然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就可惜了,那便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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