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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陌上花(三) ...

  •   铁锈与硝烟的味道蔓延百年沧桑,信仰是希望的曙光。
      失去颜色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哎呀,短信携带的病毒升级了吗?
      他想起1905年,看自家的第一部电影《定军山》。
      黑白两色。

      风静静地吹着,草亦静静摇着,苍白的阳光,透过竹叶洒落下来,滤成了点点浅色的摇曳着的光晕。
      王耀端着饭盒随意地向外侧坐,仰面研究着凉亭掉了红漆的柱子。
      饭盒里菜色鲜艳排列整齐,王耀用筷子夹了一口,卖相尚可,吃起来却是味同嚼蜡。
      都说中国人在吃食上特别挑剔,然而王耀对于食堂这不地道的口味只是皱了皱眉,无言地吞下剩下的半凉的饭菜。
      就他为了与时俱进而陪王春燕熬夜看过几本小言的经验来看,某个人物死里逃生大病初愈被换了芯子性情大变却没有人发现异样,原因无非有三种:一是主角太机智,二是原主本来就不正常,三是原主身边的人智商不够用或是人压根没在意原主。
      在王湾看来也许是第二种,而王耀认为一定是第二种。
      比如说,到目前为止王耀已经逃了两节课了还没有人发现不对,说不定他们还以为原本吉祥物一样存在的王耀还是那种迷迷糊糊的个性呢。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啊…来了。
      王耀挑起唇角,合好饭盒,把手中的书紧贴着手腕收入袖中,慢慢地转过身子。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啊。”
      鞋底压折草茎的声音。
      “Nini你昨晚也没回宿舍,这时候不在教室也没去美食部,在下就想会不会在这呢?”
      王耀略诧异地抬起眼帘,像是没想到对方一下子会说那么多话。
      “呼……”
      菊喘了口气,站定。
      王耀不出声,用纸巾抹过嘴角,眼里无波无澜。
      “大哥……”察觉到不对劲,菊犹犹豫豫地唤了一声。
      王耀的脊背瞬间因警惕戒备而绷直。这个词像箭一样划破皮肉,胸口震荡,喉咙几次涌起炽热的感觉,眼眶也热了起来。
      穿梭于现实和虚构的缝隙间,鬼魅一般重合的身影。
      “本田……菊!”
      本田菊…他叫了他什么?
      他以为本田会照书上喊他nini,他也设想过不同情景各种状态下本田菊对他的称呼:耀君、老师、兄长大人、王耀、王先生,甚至□□。
      唯独没有料到他会入乡随俗地喊他大哥。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涉及到发生在北平西南的78年前的历史。

      东瀛武士的野心日益膨胀,和服换作军装,难得的是盛唐时期王耀赠予的武士刀至今也没有丟弃。为的或许正是到了这一天能够亲手斩断羁绊。
      人如旧,情不复。本田菊噙着偏执嗜血的笑意轻声道:“大哥……”
      然后抽刀在他背后砍下一道血痕。其实因为王耀是国家,这次直接伤害留下的伤口并不深,但本田菊为了转移经济危机而找到牵强的借口发动的侵/华战争却给本就混乱不堪的神州大地招来了数不清的深重苦难。
      山河支离破碎,满目疮痍,本该缓慢愈合的旧伤扩散得愈发狭长狰狞。
      [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
      他早有预谋,王耀并不知道他从何时起开始筹划,但他确实无所防备,很久以前王旻曾提醒王耀该防着本田菊,但王耀当时只是一笑而过,即使是盛唐时期对方的国主在信件中自诩“日出之国,他也端着大国风范不愿与小孩计较。弹丸之地,何足挂齿?文化深受他影响,文字也从他这里学来,他的学生,他的附属国。
      然而王耀的传承的仁义,却在他那断章取义地刻意曲解成武士道。
      你说你是日出之国,可知道千百年来真正照耀你的是谁?
      本田菊一直知道,所以当王耀被迫打开国门后才痛恨,才憎恶,才耻辱。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朝之后无华夏。]
      这样他才可以有冠堂皇的借口,他才可以毫无负罪感地弑兄。
      啊啊,小生才是中华的正统传人呢,通过一些适当的手段得到兄长的遗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本田菊此刻心平气和地站在王耀对面,即便腰间插了一把不太前卫但锋利的刀。
      终于到了这一天。
      这是他们两人的战争,或者说像本田预期的那样,是他一人单方面的战争。
      他身后是那些义无反顾为国而战的大日本帝国皇军战士们。
      阿樱还在等他回家。
      一声枪响。他没有回头,敌方的反击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抽刀,姿态像樱花树下吟诗的少年。
      “大哥。”无比讽刺的称呼。
      王耀历经沧桑,是现存的最年长的国家,有文字可考的历史绵延不断近五千年之久,文化广被四邻,最为辉煌的一个王朝。以国力之强盛,经济久繁荣,文化之灿烂,傲视天下,万邦来朝。
      所以他喊他大哥并不亏,而王耀死后他照样会敬其为兄,作为中华的唯一正统继承死者的遗志收复失地。
      至于弑兄的罪名――他不过是在替兄长报仇,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成王败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些,都是他最亲爱的兄长交给他的东西。
      本田菊无声地笑了,清秀标志的面容在硝烟中有一瞬的扭曲,然而心里却是一片死寂,静静地燃着焚烧旧物的火苗。
      医师已预测那人仅剩三个月的寿命,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他先行一步罢了。
      来吧,以血祭大东亚的荣光与前景!

      话音未落,惊恐地察觉对方眼里一瞬息无声地翻腾起浓郁的杀意,菊的体温倏地降下来,他往后退了步,抵在掉红漆的坚硬柱子上,手指一松,一纸工整对折的淡红信纸如樱花一般飘落。
      王耀敛目,先对方一步将信纸从草丛中拈起,也不看他,兀自把信展开,只留给对方雕像般美丽的侧脸。
      “这是?”一贯温和的语气里是纯粹的困惑。
      明明是冷冽的天,掌心被汗水浸湿,菊失语般地拘谨地低头扫视足尖,心里惴惴不安。
      只不过与普通小说中情节不同的是,他看的是王耀的足尖。
      好一个内向羞涩的少年,谁能料想到心里疯长着压抑至扭曲的畸形爱恋呢?王耀在心底冷笑。
      “放学后竹林见……”王耀轻声念出声,苦恼道,“挑战书?不对,菊,我没得罪过谁啊……”
      Nini还是这么单纯,要是以后被人骗走了可怎么办啊……菊掩面低叹。
      “情书?”盯着印上浅绿叶子配着落樱彩绘的信,王耀动动手指,绽开花一般明媚的笑容:“嘛,菊辛苦你了,以后不帮忙带传了……”
      菊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猛地抬头,大声反驳:“并不是!”
      他的声音几乎淹没了与此同时王耀两手交握贴在胸前时从唇中逸出的低语:“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语气颤抖,却字字清晰。
      !?
      王耀站起来,不再仰望菊,震惊地皱起娃娃脸。
      菊脸色灰败,全身的血液霎时冲向头顶,心情极度动摇。
      “快说,是谁?”他抓住了话语的主动权,咬牙切齿地逼问着。

      菊“刷”地抽出匕首,架在他爱的人的脖子上。
      王湾倒吸了一口气,旋即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样跳起来,抓了只钢笔,跑到电脑后面,扒着窗户伸长脖子张望。
      自然,除了灰白的墙面和一角水泥地外什么也没有。
      等她恍惚地回到座位,屏幕中的两人已僵持完了:王耀单手捏住匕首的柄,把它移开了。
      她将监控略往前了一下,截了一张对本田菊极不利的照片。
      按着鼠标,心也像它一样凹陷了一块。
      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模糊的图像,菊漆黑的眼瞳此刻染上了一缕妖艳的血红,王耀无辜的表情却隐在阴影里,放大来看,一缕抹不平的笑意勾起她心头的漩涡。
      被王耀撕成若干份的粉白信纸,被风卷起又慢慢地回旋飘落。
      如易逝的樱花调零一般。
      扶桑啊,樱花树下埋着的是什么?

      王湾对着黑掉的电脑屏幕整了整银灰色的男式外套,踮着脚尖压低帽沿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解开上衣的第二个扣子,让褶皱看起来明显一些,更符合王耀的深沉风格(衣着不整)。
      截本田菊的照片是王耀早上给她布置的临时作业,由于王老师走得很匆忙,只简单交代了两句,把新手礼包蓝皮书往她怀里一塞就走了。
      王湾在心里设计了和高考英语阅读理解一样多的方案,然后将它们逐一推翻,最后决定参照王耀的建议男装上阵(假扮“人畜无害”的王耀)潜到办公楼调出监控视频。
      这个限时任务实行起来有几分困难,但王耀能让她做说明也是信任她的。
      然而等王湾看到了王耀脖子上贴了把小巧的匕首,而其主人好死不死正是本田菊那厮,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什么重大任务光荣使命不过是他支开她的托词借口,他决意涉险时根本没有把她考虑在内。
      亏她还以为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多少有些默契。罢了,要是能读懂老狐狸的思维,岂不得成精了。她愤愤地想。
      匿名在学校论坛发了贴后她便关了电脑。要知道,本田菊的外交言辞生硬而理直气壮,王湾即便作为他家妹妹的闺蜜也特想拿板砖拍死他,所以没有等菊回复的必要。

      她下了楼,在楼梯上与一位高大的金发青年擦肩而过。
      她偏了偏头,阳光从另一端钻出玻璃窗,洒在她眼里。天空蔚蓝如海水,青年的影子携着微薄的暖意投在一幅抽象派的油画上,很快移开,犹如那人透过镜片审视亚欧大陆地图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回眸,对视。
      王湾手心里捧着一杯奶茶,咬住吸管,又把指上挂的另一杯递给王台。
      “唔……我在观察这辆自行车,”她沉吟着说,歪了歪头,“它车身破旧,样式很老,但还比较干净,停放在这条人流量多的路的旁边,绕着树上上了锁,说明车子还在用,主人也还算爱惜。”
      王台透过升起的白雾看着对面语气得意的少女。
      弯腰从包里抽出一张英文报纸,展开,往王湾怀里一塞。
      他往北方深深地看了一眼,语气无波无澜,没有一点起伏:“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cognizes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sole legal Government of China……”
      快而随意的口音。
      这时候,她才察觉王台的英语已说得同日语一样流利。
      王湾喃喃:“…阿尔弗雷德·F·琼斯!”
      冗长的全称,终化为一声质问,抑或是,自问。

      “阿、阿尔学长!”
      阿尔弗雷德·琼斯,王港,本田菊,甚至是真正的王耀。穿越至今,不管她想不想,这些人她都遇到了。她反而淡定了下来,调整好表情,坦然应对。
      “小耀?”对方哪里知道她复杂的心路,语气惊喜地喊了一声,继而拋出疑问,“你怎么在这?”
      尽管王湾穿得确实是王耀的衣服,但是她被误认为王耀还是非常非常不爽。
      于是哽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扯谎:“是菊,他拜托我来办公楼借书。”
      这句话提供的槽点实在太多。但阿尔读不出又或是装做没读出对方的敷衍意味,折回来,大大咧咧地揽住王湾的肩膀,很自然地说:“哦,什么书?”
      王湾手里确实有一本书,正是昨天的《后攻最高》,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便比王耀更需了解原先的剧情走向。这本书可不是阿尔能看的,倘若不慎泄露了天机,那可就不妙了。
      她略一思忖,决心牺牲一下美色,手臂向后一扬,取下皮绳,一头水一样柔美的乌发,流瀑般倾斜下来。
      “咦你是湾湾?!”阿尔果真变了脸色,手也弹簧似的缩了回去,“Hero我还以为是小耀变矮了呢!”
      呵呵。
      王湾决定不与其纠缠,虽说这时阿尔应该喜欢的还是王耀,但她是王耀的妹妹,加上阿尔对她的好感度,阿尔怎么样也不会为难她。
      “不瞒你了,我在和菊打赌玩cosplay大哥呢……菊比较中二,他要的书你看不懂的。”王湾摸了摸鼻子,诚恳地说,大而有神的眸子里水波荡漾,让阿尔心神一恍。
      “哦,我大哥喊我回家吃饭呢。先走了,拜。”随即她抱着书低调地走了。
      在黑躺枪的菊时,她还不知道在这里米菊之间熟不熟,自己会不会露馅,怪只怪昨儿的她被书里种种菊耀米湾闪瞎了眼。
      另外,她发现自己说“大哥”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这不太好。

      回到临时的家后。
      “王耀。”王湾颤抖的指尖抓紧王耀递来的新配的钥匙。
      “嗯?”
      “这个世界,菊不是日/本。”王湾吊起眉梢,直视着王耀的眼睛。
      “So?”
      “他是无辜的,你不该这样利用他。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话刺激他,但你知道,中/日的恩怨不可以转嫁到他身上,他承受不起!”她大声说,语气趋于愤慨。
      “小湾,你又不是小姑娘,说这样的话可真不像你。”王耀的语气依旧温和又不容置疑。
      “我……”王湾语塞。
      “他随身携带匕首会无辜单纯么,看原剧情你也该知道他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狠角色,囚禁挑拨雇凶样样都行。与其等他黑化,还不如现在先下手,改变剧情轨道,占据有利地位。”
      “道理你会不明白?你刻意地帮菊说话,是想套我的话吧?这儿只有我们俩,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吧。”
      “我还以为……你既然支开我就是什么也不想跟我说。好吧,我知道你想改变剧情,但你为什么那么激进,对方可是把匕首架你脖子上了诶。”
      “他有匕首我配了枪,亏不了我。”王耀一脸轻松。
      “……”王湾一脸幻灭。妹的白担心了。
      “而且我希望你知道:菊只是一个切入而不是重点。他比较冲动也容易对付,不用费太多的心思。”
      “那你也该稳妥些,我们商量好了有具体规划再行动啊!”王湾仍然不能认同。
      “我不能等――小湾,你知道穿越前我在做什么吗?”王耀自问自答,“我在你家门口。”
      “啊?”王湾心说那为什么没人通知她,转念一想大概只是个泛指,再联系当前国际局势,炸了,“你在小渔那儿?”
      “哎,海警船上。巧儿的是,本田君当时也在那片儿晃悠,不知他看到我没。”王耀不堪回首状。
      “……在那儿出事,还真麻烦呵呵。”王湾也悲凉了。

      “走的时候,我碰见阿尔了。”王湾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阿尔……?”王耀听了,即刻转过头。亲昵的称呼中不含一丝礼貌,只有冰冷的温度。
      “反应这么大,”王湾没有心虚,反而笑道,“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她竟然这样说。王耀一时感到意外,王湾不可能真的问他是否喜欢阿尔,她知道他不会。阿尔从某种程度上说在他们之间相当于一个敏感词,王湾肯拿敏感词开玩笑,说明在她心里同王耀还是比较亲近的。
      “……高攀不起哪。”王湾所见的是王耀神色复杂地盯了她须臾,叹道。
      王耀的语言风格向来含蓄委婉,有话不直说,普通一句话得挖掘出几层意思来。他莫不是在暗讽她依附阿尔是不自量力?一个百废待兴的新生国家把庞大的红色帝国作为老大哥,算不算高攀?王湾敏感地想,继而又摇摇头。可他不像是为了挖苦她把自己也骂进去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陌上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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