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间雪》若卿言

2、第二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君王沉于安乐，禁军也早无斗志，展眼一瞬，只一日，转头王城即破，新雪将至，黑云压城郭，昔日笙歌醉舞，一朝鲜血染红宫墙城陌。王宫里，金杯玉盏散落一地，君王瘫坐在地上，离喉一寸，是锐利的青锋剑刃，手握剑把的，正是叶承佑。他眼里充满了恨意，情仇怨恨，这一刻皆涌上心头，他望着大势已去的旧主，冷冷地说道，“陛下，你还有何话说？”
　　君王却冷笑，面无惧色答道，“生逢乱世，薄命为王，朕无话可说。”
　　“朕？事到如今，你还舍不下你的高高在上，还做着你的帝王梦吗？”叶承佑扯动嘴角一笑，讥讽着这个让他恨极了的人。
　　君王抬眼，平静地仰视着眼前的胜者，“叶承佑，我自知败者为寇，无权再话生死，可陈朝天下，乃我一人所败，云依，不过枉担骂名。你若当真心怀仁德，就请你饶她一命，如此，我死而无憾。”
　　叶承佑一时沉默了，无道二字，只因父亲的死和韩将军的愤慨之言而断，可眼前的君王，当真是传言中那个十恶不赦的昏君恶主吗？他不悔江山倾覆，无惧一朝身死，却顾惜段云依一命，都说君王无道，可真真假假，他们这些不身处朝堂宫闱的人当真一清二楚吗？这一切，是不是都错了？父亲曾说过，陛下不是昏君，只是无奈不善为君者即位为王，小人奸佞上欺天子，下压臣民，一叶障目，奏折里的盛世繁华让他辨不清孰是孰非，所以父亲才想要以死相劝。是，他不善为君，体恤骨肉分离，遣散半数三军将士归乡，才让他一举攻破王城。他自知无力治国，方将朝中之事交付自以为亲信之人。他有错，毕竟百姓之苦是实，可说到底，他只是被骗了，民怨声声，却皆道奸妃媚主，昏君祸国。可段妃何辜，他又何辜呢？
　　叶承佑眼里的恨意一点点淡去，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剑慢慢放下，看着这视死如归的亡国之君，隐隐心有不忍，“纵然不爱江山爱美人，难道那段妃于你，竟高过你自己的生死？”他故作冷峻道，“如果我说，她一死，能换你的命呢？”
　　“如果我愿以云依的命换得苟且偷生，我早就弃城而逃了，又何必在这里求你？”君王慢慢站了起来，合眼，等着叶承佑致命的一剑。“动手吧，只要我死了，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这王位，我早就没有了半分留恋。
　　叶承佑终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自知父亲虽因君王而死，却并非为他所逼。何况此前兵临城下，他已有却步之意，而今这番情景，他越发觉得自己一时冲动了。手中的剑慢慢提起，剑上的血已半干了，那剑开始随着他犹疑不决的心颤抖，他眼一闭，终于还是举剑刺去，鲜血溅染了身上的白纱，他打翻烛台，扬长而去，一把火烧尽前尘对错。
　　雪终于落下，这一场雪，覆盖了王城里的一片触目惊心，登高远望，竟是白茫茫一片厚地高天。这一场起义得尽天下民心，可无人知晓，最痛最苦的，却是那高位之上的新王。陈朝已灭，王城外，有一人唏嘘感慨，往事如梦，不可追忆。